大梦初醒
再见纪泽生的时候已经是2017年8月9日了，农历6月18。其实说起来也荒唐，从高考结束到现在已经两年的时间了，宋昱与他只见过一次面，连着这是第二次。当然还是在宋昱的狂轰滥炸下才妥协的，不过宋昱可不这样想，这毕竟是他喜欢的人，怎么说也得精心打扮一番，只是简单洗洗头，让香皂的味道弥漫在周围，当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一切就办妥了！
宋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嘴上念叨着不找对象了，却还是一副自己讨厌的样子，宁可多挨几通骂，也不错过见他的机会。当初高考结束的时候宋昱填过一份网上报名的东西，只不过自己个子不够，也吃不了那苦，便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没想到再接触这东西的时候，却是要面对他的时候……
嗯，纪泽生选择今年去当兵，按照他的说法，至少是让自己不给纪家丢人，当然这话从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伙子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着实把宋昱吓了一跳，年纪轻轻就开始考虑家族的名誉，在一般人看来不是脑残就是智障了。不过在充分了解纪泽生一切的宋昱这里，一切又显得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宋昱预言过郭威当兵的事情，没料到纪泽生也会去。郭威是宋昱的同窗好友，虽然只有在宿舍一年的相处，不过谁叫那是难忘的高三生活？在高考失利后，郭威选择复读一年，只不过第二年成绩冒头的时候，宋昱也没听见他的消息，直到纪泽生说起他去当兵的事情。
两人选择相见的地点是他们共处三年的二中，约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说不紧张是鬼话，不知道为什么，宋昱紧张的时候总会头皮发痒，然后双手冒汗，当然用他当地的方言来说是“手出水了”。在约会的前一天，宋昱便将自己的鞋子狠狠蹂躏了一番，平时在家连门都不出的人，这时候显得特别勤快，然后借着夏天火毒火毒的太阳烘干；听说纪泽生为了体检将头发推了个精光，宋昱也自作主张将上学期留下的“遗产”变成了三毫米，用宋昱的话来说，当然是不愿意让纪泽生感到尴尬，毕竟还没有见面，纪泽生便用头发的事情糊弄宋昱。
宋昱是典型的见面怂，他可以无聊的在网上网罗一大篇煽情的文章熏陶纪泽生的心灵，也会自己若有所思的感悟人生的一切。在他的眼里，巨蟹座就该这么悲天悯人，又具有艺术的气息，要不是他还急着见面，或许对诺贝尔文学奖感兴趣，当然不排除在街上摆个卦摊忽悠人。可一想到要见面，他立马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唯唯诺诺只负责点头，焦急地四处瞧瞧自己的样子，生怕哪里不合规矩。
“也不知道你每天鬼什么？”当然这一定不像是亲妈说出来的话，“在家懒得什么事都不做，出去一趟还专门刷鞋，洗头，给谁看呢？以后谁还敢嫁你呢？”母上已经开始抱怨宋昱的暑假了，当然这是家常便饭。
“妈，中午不用给我做饭了！下午就回来了！”宋昱提着脚后跟，便往出走赶车。
“我看看表哈，十点四十了，你要不要再等一会，说不定能等上8路。”
宋昱自然没有听到，不过在他出门一分钟后又立马折了回来，“又忘下什么了？”
“我忘了拿零钱了……”说完宋昱翻开抽屉，从里面取出零钱，一张一张点了起来。而身后又传来嘲讽的声音，“又忘记东西了，也不知道能记得什么……”
宋昱只能撅起嘴巴，睁大眼睛，愣头愣脑看着母上，然后悻悻溜出去。
“这次要去什么地方？”纪泽生骑着电驴很快便到了二中门口，距离宋昱抵达不超过十分钟。
现在的纪泽生越来越好看了：以前攒下的头发被推了个精光，两条浓密的眉毛立在眉骨上，不时抖动像在思考什么问题，这还是宋昱第一次看清他的额头；眼睛已经彻底凹陷进去，双眼皮摞在眼角，像极了夜晚的猫头鹰，仿佛透着光芒直逼心脏；而两侧的颧骨已经脱胎换骨，比起半年前的相见，更加棱角分明；顺便带着几根杂乱的胡须摆在下巴那里，他可真是不顾形象。
“我也不知道。”宋昱天生的路盲，对于认路这种事情完全就是瞎子，当然这并不影响他的地理成绩，课堂上的东西南北，现在换成了前后左右而已。
“你不是住校生吗？平时不出来啊？”纪泽生一脸鄙夷看着他，那目光是真的嫌弃。
“谁说住校生就要出来了？我只跟徐安民出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他带我找店的。”宋昱连忙开始狡辩，把锅甩给学校。
“不对吧？你那时候怎么老跟着我往外跑？”纪泽生记事倒是清楚，还专门挑他的痛处来说，“那会儿你就不是住校生了？”
“不是！”宋昱嘟着嘴眯着眼睛，留下一条缝瞪着他，“那时候还不是因为你事多，又不是我想出来的。”
“嗯！嗯，都是我的错，行了吧！”纪泽生苦着脸盯着宋昱，“要不然还是去食指大动？”
“嗯，就去那儿吧！”宋昱在这里呆了二十年了，说是这座城市的人都可笑，连吃饭的地点都找不到，不过高中三年的时间他也只认识从学校到家的那条老路线，除此之外就靠路盲的天生嗅觉了。
纪泽生将电驴停在二中的门前，然后挥手叫了辆出租车。宋昱还沉浸在紧张的见面时刻，呆呆望着纪泽生的影子，趁在阳光底下的面庞，显得更加冷峻。等纪泽生回过头拉开车门的时候，宋昱便回过神来了，蹑手蹑脚顺着纪泽生的方向坐了上去，望着纪泽生一脸疑惑的表情，宋昱只是坚定地看着他点头。
“师傅，去食指大动！”
“那你这两天准备干什么？”宋昱问起了纪泽生的计划，当然是希望能再见一面。
“嗯……体检之类的，最后有个政治报告什么的。”纪泽生也说不清，自己坐在前排托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噢？小伙子要去当兵了？”司机是一位五六十样子的大叔，头发已经花白了，再加上一副笑呵呵的脸庞，慈祥的让宋昱完全没有抵抗力。
“嗯，今年九月去当兵。”
“哎，是嘛？我以前也是当兵的，现在退伍了。”
“喔，那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当兵的啊？”纪泽生问别人话的时候，总是那么恭敬。宋昱可不了解这些事情，直接躺在后面听了起来。
……
“所以还是点牛排盖饭吧？”纪泽生倒是喜欢一直吃一样东西，上次见面的时候就点着牛排，这次也不例外。
“嗯，我还是跟你一样。”宋昱缩在纪泽生背后，等他在前台点餐。“你好，两份牛排盖饭。”
宋昱天生就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喜欢吃面，喜欢吃醋。他只能尝尝饭店的炒米之类，像盖饭之类的食物，每次他不是嫌蔬菜不好，便是吃不完米。不过为了将就纪泽生的口味，自然是一模一样的食物。
“你知道吗？前两天魏乾从学校放假回来，我俩一起跑步的时候，他竟然提起了你。”纪泽生的眼睛盯着手中的刀叉，纤细的手指在上面划动，紧接着叉起一块牛排放入嘴中，简直就是天生的贵族。
“他说什么了？”高中三年的时光，宋昱跟魏乾的联系可不多，现在听了纪泽生的引荐，更是多了些兴趣。
“他呀！”纪泽生赶紧咽下口中的牛排，笑着看向宋昱，“他就说你问他为什么我能接受得了他，而接受不了你。我后来想了想，这还真是符合你的性格。”
宋昱已经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年轻时候的荒唐，放在哪里都一样。而对于十五岁的那一年，正是2012年8月27日，是纪泽生与宋昱见面的第一天，也是高中生活的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