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年（一）

南齐，青湖阁。

青湖阁是南齐齐王平时面见臣民的地方，由于齐国四季如春，气温一直很高，因此青湖阁不像其他三处王侯所在四壁环绕。而是如同一个有隔断的亭子，从任何地方都可以进来和出去的亭子。

而它便建在青湖的旁边，因此称名青湖阁。

阁内，齐王正侧卧于一处紫金帛娟的软塌上，一手撑着肥硕的脑袋，一手抓着一位峨眉没人的香肩。他的身后站着连个婢女，各执一扇，为他挡着骄阳。

显然，目前正处于冬季，就算是南齐，气温还是很低的，因此这蒲扇也只是举着。

“别光举着啊，扇扇。”

“是。”

显然对于齐王来说并非如此，这要是换了常人，早就只打喷嚏了。

“阿嚏。”一声明显压制的喷嚏声传来，齐王终于将实现从手舞足蹈香艳的舞女身上转移到了他的塌边。

在他的塌边以为虽然收拾得十分利落，但眼中憔悴十分明显的男子已经在那里恭候很久了。

“冷？”

“微臣不敢。”男子穿了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朝服跪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明显是练家子的身子也已经微微打颤，不只是身体消瘦带来的虚弱还是保持一个姿势过久了。

而齐王根本没听他说什么，继续看起舞女跳舞了。

男子显然更加无奈，他刚刚鼓足勇气就算是自说自话也仍旧跪将过来请命显然真成了自说自话了，齐王对他恰到好处的无视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王上，该启程给太后娘娘请安了。”一位候在齐王身旁的太监在听了外面一个小太监的传话后，站出来拱手对齐王说道。

齐王摆了摆手却仍旧没有动作，那只肥硕的小手再次落在了美人的香肩上。昨日的庭宴过后，齐王陪太后娘娘与群臣一起守岁，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每日想睡时便睡，不想睡时便玩，到现在几乎成了夜醒晨寐了。让他最烦心的是跟着他母上一起守岁，真是十分的无聊，但他这是宫规，他就算是王上，整个南齐都是他做主，但这天他也是普通的一名儿孙。

虽然新春这天还是有宫规要求，他必须在太后醒来的时候去面见，但他还是依着性子拖延了起来。

那太监自然是知道网上的这个脾性，也不催促，只是对打头的一个舞女摆了摆手。舞女们显然是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的，直接一个收尾动作，莺莺燕燕地离开了。

齐王不耐烦地瞪了太监一眼，后者却丝毫不发怵，如同一个长辈一样对他笑了起来：“齐王殿下，您看太后娘娘昨日吩咐内殿给您做了最喜欢吃的蜂蜜芯南瓜糕，再不去吃可就软了，不酥脆了。况且，王大人也在这恭候多时了，咱们还是赶紧处理了这些事过去吧。”

“走走走，现在就去。”齐王一听那糕点，身子突然灵活了起来，连跪着的王大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从塔上直接蹦起来的，不过从他跑动中绕过了王珉这点看他显然是故意忽视了他的存在。

“哎呦。”刚刚还搂在怀里的美人也被他一把仍在了榻上，显然刚才是借着这力道让自己弹下软塌来。

齐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一听到太监口中的那个糕点就什么也不顾了，直接一溜烟地跑远了。

“王大人，我看您还是趁早打消上奏这个想法吧，您昨日也提了，今日也表示了，王上是个什么态度您应该能想见了。你也是个明白人，成将军醒过来对您也是有些不利的地方。”

男子仍旧没有从地上站起来：“汤总管，南齐吃了败仗这个事情只有您还有我，以及那仍旧守在严寒边关的将士们知道，齐王确是直接把此事忽略，更是在我等还未归来时便向百姓传达了捷迅。虽然成将军和我还有众将士都得到了不少的封赏，但将这种不实的言论穿得人尽皆知，进而传到其他国去那可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我们齐国的脸面到是又往何处放呢。”

汤总管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王珉，你怎么这么固执。”

此次跪在这里的自然是成天的麾下，曾护送成全完成卧底任务的王珉，因此次出击北燕军队有功，被封赏为副将军。但对他自己而言，这个封赏是心有愧疚的，他不但没有护得成家少爷的安全，还成了现今替代成将军上位的投机者。

“好了，你快起来吧，你再这么跪下去，王上也不知道啊。”汤总管已是两鬓斑白，他是见证了南齐从南方的一个小国成为统帅南境疆土的大国的整个过程的，现在的齐王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说一句是三朝元老也不为过，他的话对满朝文武甚至比齐王要有分量的多，此时对王珉的口气也如同一个长辈对晚辈地规劝，他将王珉从地上扶起来，接着道，“洒家自然也知道您口中的厉害关系，但现如今成将军终日昏睡不醒，众将士深陷战败泥沼而意志消沉，唯有民众为须有的胜利欢呼。这种异常的现象对于齐国自然是十分不利的。洒家无能，不知王大人进谏心切，又有什么高明的见解想急于向皇上阐明呢？”

王珉从地上站起来，膝盖终于离开了地面这个亲密的爱人：“这……自然是尽快告知群民真相，整顿军队，共同抵御外敌。”

“那依大人所见，让群民知道我们败给了燕国，而且败得十分彻底，连震国将军都已经失去了首疆能力，就真能使现在的情况有所改观吗？”

王珉愣住了，他一直被群民以英雄的姿态看待，对于知道原委的他比谁都要煎熬，他急于让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这真的能对现状有所改观吗？

“齐国需要这场胜利。”王珉终于想通了，但他的心情却更加的沉重起来，他永远不能心安理得地去成府见在战争中失去一切的成将军，更无法抽身去寻找没有下落的成少爷了。

汤总管欣慰地点点头，但看着王珉的表情却有些心疼起来，他拉了拉高自己一头的王珉的袖子，示意他将头低下来。

一番耳语过后，王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

汤总管慈祥地笑了笑，身前高大的王珉倒像是他的孙儿一般：“自然，民情高昂，对于今年的征兵事宜响应得十分积极。这次也不失为一个真正展现自身能力的舞台，王大人要仔细珍惜啊。”

王珉郑重其事地对身前瘦小的总管拱手道：“王某一定为了齐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让网民如此激动的事情便是今年三国联盟攻打北燕的这件事，作为战事主力群团的直接指挥官他竟然现在才得到这宝贵的消息，也不知道齐王眼睛为此事盘算了多久。莫非这颠倒是非便是为了招兵买马而设下的计谋？

看来齐王殿下的确虽然表面上看去是个昏庸的王侯贵族，但实际上却也有着不输任何帝王的谋略和胆识，这次失利齐王真的漠不关心吗？作为一个王侯，对于自己国家打了败仗这种事情恐怕没有谁能够保持得了一颗平常心，但齐王却可以，甚至瞒过了所有人。

“不过这事你还得先保密，等各处的官员将今年的例钱交上来才好提起此事。”

例钱是每年每季各个管辖地域向王城缴纳的税收以及各方面的收益，而将开战一事暗下不予声张的决定就是为了等这例钱上缴，倒是便可以以此为由头再收一波钱，来充实国库。

“那不会晚了吗？”王珉疑惑地问道，刚刚汤总管提到的战事是在今年的夏季，只有几个月的功夫了，将新兵操练成能上场杀敌的士兵显然有些过于仓促了。

汤总管摇摇头：“这事儿大人也不要急躁，您这段时间正好想想这批新进的兵士要如何操练就好了。”

王珉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齐国的情况他自然不清楚，也不好过问，这便告辞离去。

汤总管却把他叫住了，只见他对不远处的一名宫人打了个手势，那女婢福了一福便告退离去，不一会便捧着东西回来了。

汤总管将她捧着的东西放到王珉的手里，这是一块叠起来的布：“今年的椒屏，带回家挂起来吧。”

椒屏是南齐的一个习俗，有些条件的家中都会把家中纺织多出来的布留下来，到了除夕这天在布上画下花、宝穗、鼎、卣等物，上面再写上之前拟好的吉语，画好张挂。

王珉握在手中，这才对汤总管再次拱手行礼后离去了。

回到住处的王珉这才打开椒屏，上面画得则是代表胜利的战旗以及几朵血红色的花，这显然是在预祝这次即将到来的战斗能够旗开得胜了。

“四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尽全力磨砺出一支改变所有人对于南齐士兵们看法的军队。”王珉看着挂在墙上的椒屏，暗自握紧了拳头认真发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