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曲水的最后一晚

“注意林广晟。”

那是什么意思，成全拿着手巾从东厢出来，心里想着雀青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刚刚洗过的湿发在寒风中飘舞，带了丝丝清凉。屋内，火垣正气馁地抱着被子躺在床上，他不知道回来之后糯米跟他具体讲了什么，他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在床上一直这样躺着了。

“你也睡不着吗？”

身前传来糯米的声音，他低下头发现她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前了，身上仍旧系着厨裙，似乎刚忙完厨房的事。成全连忙胡乱抓起身后披散的头发：“抱歉，我刚……”

糯米摇摇头：“没事，想不想看仙女姐姐？”

“啊？”

下一刻，成全有些局促地抓着屋檐上的突起，心惊胆战地看着脚下，虽然只有几米的高度，但他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的。这和今晨翻过城墙时的感觉不一样，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而已，他现在可是一直站在高处的，还是如此湿滑的房顶。

为了掩饰自己他一直紧闭牙关，却没发现自己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抬头之后无法把握中心掉下去。这时，背后头发上传来的触感和糯米的声音一同传来：“你不是说过名为嫦娥的仙子住在月亮上的广寒宫里吗？”

“哦，嗯。”他突然轻松下来，双腿放松地落在房顶上，抬头看向天空，月亮真的更近了。

“头发好硬啊。”

“会很硬吗？”成全想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但刚一松开手却又放回去了。

“哈哈，跟我比是有些。”糯米站在他身后的倾斜的屋顶上，却比安安稳稳坐在房檐上的成全还要稳当，“好了。”

“谢谢。”成全心里一暖，这是除了他娘亲和丫鬟以外第一次有女孩为他扎头，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啊，他们是以后要结亲的夫妻了啊。

“手还疼吗？”

“不，早就好了。”成全将糯米的左手拉在手中，“现在拉弓可方便了，这也算优势吧。”

糯米又跟着笑笑：“你可真会安慰人。”

两个人看向天空，皎洁的明月依旧挂在天边，这日的夜晚却不比前几日明朗，天上不满了乌云，能看出来明天或许不是个好天气。但看在成全的眼里，却只想到今天的月亮怎么这么亮啊，怎么这么圆呢，怎么这么好看呢。

“你真的想好了吗？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回到成府去了。”糯米打破沉默平静地问道。

她能感到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成全扭头看向她道：“那一战，南齐就算有了东汉地支持还是失败了，如果不能改变这个结果，我回不回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此话怎讲？”

成全再次看向天空：“父亲从来没有强迫我舞刀弄枪，或许并没有将我作为接班人看待过吧，我曾这样想。而且他从小也很少与我相处，我一度以为父亲不喜欢我这个儿子的。”成全苦笑了一下，“但自别离那日，我却明了了他本身对于我的期望远非我想得那般稀少。他无时无刻不为南齐的百姓而焦心，为此不仅设下了一个大局，还逼不得已让我也参与了进来。正是如此，在了解了他的想法和他对我的爱之后，我也想帮他完成心愿，但结局你也知道了。”

成天用糯米做饵，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让北燕放下戒心更是让自己的儿子出面。在联合了东汉诸军的情况下，他们仍旧无法歼灭，甚至重创北燕，这是他的无力。

成全叹了口气：“父亲曾在送我时对我说过，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给我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机会。”

糯米看向他，想象着这样一个严肃不苟言笑的父亲，和嬉皮笑脸整日与她玩耍在一起的林广晟是迥然不同的。想着这样的父亲为了国家狠下心来，默默藏起对儿子的爱，最后仍旧功败垂成。此时，或许仍旧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或许不要醒来面对自己的一败涂地会比较好吧。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原谅他对自己做过的过分的事情和那些狠厉的算计了。

“我已经和常老太太辞别了，我们明天就要开始四处逃窜的时日了，这些日子是不是你想要的那样我不知道，但我能想到的就是绝对不好过。如果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话，你愿意吗？”

“你不知道吗，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不会有哪天是不好的。而且，我早就知道了想要和你在一起必须付出的是什么。”他顿了一下，尝试着将另一只固定身位的手拿起放在糯米的手上，双手握着她的手道，“关于你的身世你想知道了吗？”

糯米抿了抿嘴巴，点了点头。

成全将伸手一指天空：“那是在我刚出生没多久，父亲还只是齐王的一个幕僚的时候，神州大陆还是一个完整一统的国家……”

前朝汉景帝永元七年，已经育有一子的皇后再次怀上一位皇子，举国同庆时，却有一位早就企图造反的臣子为此不悦。

当看到天边五彩祥云的异象对于此子定非凡品的预示后，一场大火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从紫禁城的东宫燃起，冲天火光照亮了黑夜。

当朝将军魏然以扑灭火势为名突然率领数千心腹攻打东门，并以势如破竹之势冲向皇上正在歇息的寝殿中，在路途中遭遇了宫中驻扎的御林军地阻挠。

酣战一晚后，御林军最终以数量劣势不敌，魏将军得以冲进东宫。彼时，东宫已然一片废墟，他们从宫中找到景帝的尸体，但却不见皇后。

几经搜宫后，于后山找到了皇后的下落，但此时她已经上吊自尽了，腹中的胎儿却不见了踪影。

“此子何样！”魏然声色俱厉地逼问产婆道。

“是个公主，身上有暗紫色的分叉胎记。”产婆如实说道。

但究竟是在哪的胎记，产婆却始终无法道清。魏然下令将全京城近几日出生的孩儿一同搜寻出来，美名其曰寻找意图对皇室子孙不利的歹人，但被搜查到的百姓无一例外再无生还，包括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

人们将这件事称为“东门事变”，而后的后半年间也不安生，先是刚满七岁的汉忱帝登位，残忍地处斩了所有当日阻挠他进宫的御林军三族，后是对四处诸侯的削藩。

魏然昭然若揭的“以天子令诸侯”的嘴脸致使神州上的诸侯纷纷移旗易帜，表面上并未称帝，但实则已不再从属与昌盛一时的汉王朝纷纷自立门户。

所有人都质疑那场大火的真实性，有人说这场火是魏然为了掩盖自己刺杀天子的罪责之后放的。也有人说，他便是纵火的元凶，救火只是他自导自演地一出戏罢了。

不可否认的是神州大陆很快便被一场又一场的战火所洗礼，人民无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几经变换后，神州大陆依借间河和中山分割成四大国，分别是东汉南齐西秦和北燕。

虽然百姓也看得出来三国虽然表面上是国家，却仍旧受着东汉道义上的牵制，只是东汉并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而没有拿出最后的撒手锏。但一旦他有了足够的实力，想来拿出“讨伐乱臣贼子”的旗帜来，就算是本国内，肯定也会有无数人民揭竿而起。

与其时时忌惮着身边这只沉睡的猛虎，不如率先出手，而人民骁勇善战的北燕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少一个借口罢了。

说着，成全再次看向糯米：“如果燕王可以将那位消失的公主娶为妃子，那么就可以假借她的名义肃清帝王身边的奸佞小人，以此掀起一场战争。”

糯米摸了摸自己胸口的胎记：“你是说燕王之所以想要娶我，只是因为我胸口有个那产婆说过的公主也有的那个胎记吗？”

成全默默点了点头。

糯米却沉默了，一个胎记根本说明不了问题，她自己的身世是否真的是那位失踪的公主根本就不能证明。而且她本心也完全不想成为这个公主，不仅仅是内心的抗拒，更是因为她父母的惨死让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想象如果自己就是她的话会如何如何。

“但我这或许并不是我的身世。”说着，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之前在孔雀森看到的自己的一些记忆。当时自己被雀青带回刚出生的时候，率先出现的地方的确是正在开战的一处类似宫廷的地方，而不远处也确实有火光。

而后，他们看到了宫殿内临产的皇后娘娘，而之后在她追出去看到的孩子的身上并没有像她一样在胸口有胎记。

她突然扬起了嘴角：“不管如何，你说得这个公主绝对不是我就对了。”

成全愣了一下：“竟然还有人不希望自己是公主的吗？”

糯米耸了耸肩：“我更喜欢做爹娘建在的普通人。”

“相好雕什么送给林先生了吗？”

糯米点了点头，就在路上雕刻一个他的像送给他好了，希望他到时候不嫌弃她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