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三章 意外收获

文翎的这般问话，让秀娘的情绪再度激烈起来，她使劲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欣慰与文翎终于是明白了。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到文翎面前，似是想要牵起文翎的手，却又有些不敢，迟疑许久，最后还是文翎伸手抓住了她。

两人对视良久，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被老头一句话拦了下来。

“先吃饭吧，吃完我再给你传个话，不然你们也没办法正常交流了。”

文翎与秀娘闻言都是点了点头，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桌上。

这段饭吃得极其安静，没有谁开口说一句话。

文翎的心情也处在极度兴奋与难以置信之中。

这样的安排，宛如天神保佑一般。若是段念没有想要回来一趟，若是文翎没有跟段念一同回来，若是段念先将文翎送去夺云寨，那么就绝对没办法见到秀娘，见到这个他们一直苦苦寻找，却毫无线索毫无下落的人。

文翎想，如果不是自己与玉儿的长相十分相似，或许秀娘也不会认出她来。那么两人应该就会擦肩而过了吧。

真是好险好险。

好在上天是帮着自己的，尽管自己是在逃亡当中遇见这件事，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已经能将玉儿的事情弄个明白了。

她相信秀娘，相信她不会去撒谎，相信她所表达的都是事实。

但这些远远不够，若是可以，她还想知道娘亲生前的种种。那时，她死于榻上，是否痛苦，是否想见年幼的文翎一面，是否知晓是谁害得她？

文翎想那般没有心机的玉儿恐怕是不会知道的。或许她只认为是自己的身体不好，在临终前还会自责自己没能陪着小文翎一起长大吧。

文翎的内心五味杂陈，第一次一顿饭吃得毫无味道，哪怕秀娘的手艺极其不错，菜香扑鼻，令人垂涎，她也吃得忧心忡忡，不复往日欢愉。

吃过饭后，段念知晓文翎跟秀娘有话要谈，便是先行离开了。而秀娘口不能言，文翎单看着她比划，必然是不懂并且费劲的，所以老头就如他刚才说的那样留了下来，给这两人当了传话的。

文翎面对秀娘，一时之间不知道要问些什么，她看着秀娘良久，这才说道：“你能告诉我娘亲后来在丞相府的生活吗？还有爹爹既然喜欢娘亲，又为何会迎娶许氏？你能再具体一些吗？”

段念听到“许氏”二字，身体微微颤抖，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文翎没有问她怎么了，或许是她知道秀娘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四肢被人打断，舌头被人割断，就算是几十年后，一旦有人又提起那个残忍之人的一点点事情，便会是如惊弓之鸟，更不要说是直接指明那个人了。

文翎没有安抚秀娘，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过了许久，秀娘才像是平静了下来。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慢慢地比划着，似乎是在回忆，尝试着告诉文翎。

“夫人嫁到丞相府时，过得尚且不错，相爷对其疼爱有加，我自夫人嫁入丞相府后便是一直照顾着她。她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从不对着下人发脾气，下人都很喜欢她。”

老头转达之后，顿了一下接着道：“许氏，是许家的小姐，一心喜欢着相爷，便是让他爹将相爷骗入府中，将相爷灌醉，之后就有谣言说道许家小姐失身于相爷。相爷不愿背叛夫人，他觉得自己中了圈套，又觉得自己不会那般糊涂，但谁家女子会用清白造谣，更何况后来许氏请求相爷，只需让她做妾室便可。无奈之下，相爷之后将她纳为妾室。

后来便是又发生了种种，许氏设计使得相爷数次留于她的房中。在小姐你出生之后，她也已经怀有身孕。

而在小姐你尚且年幼之时，许氏便已经开始了她的阴谋手段，害得夫人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相爷请来的大夫当时也被许氏收买，便是无法正确知晓夫人的死因，只道是身体虚弱，疾病所致。

再后来便是我先前说的那样。我无意无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导致我在劫难逃。好在遇见了红叶师父，这才保住一命。”

老头传完话，摸了摸自己的银白发丝，说道：“红叶师父就是我了。”

文翎点了点头，接着就听见老头说：“秀娘说，那些年来，我一直心念着这件事，但是以我自身的能力，怕是没办法为夫人沉冤得雪。这些年里，我日日悔恨自己当初不多加留意小心，害得夫人那般轻易便遭贼人毒手，我，我实在是……”

老头，也就是红叶的传话十分到位，甚至连语气听起来都十分应景。

文翎伸手抓住了秀娘的手，不让她再比划什么，她方才的手势看起来越来越焦急，动作与动作只见都透着一股懊悔与痛苦。

文翎知道让她回忆这些往事本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不禁是秀娘当初所受之伤，更是对于没有照顾好玉儿的自责与追悔。

若是将这种情况放在文翎和应凌身上，文翎是断断不敢深想，她无法想象应凌整日在思念自己时心怀悔意与愧疚，将所有的问题都放在她自己身上，更无法想象若是她在死后知道应凌像秀娘那样被打断双腿，被割去舌头，那样的疼痛，放在文翎身上是万万承受不来的。

因此她不愿意再让秀娘这样说下去了，她已经知道了，知道了秀娘的心情，知道秀娘对娘亲的思念。而她想，若是娘亲在世，也一定不愿意秀娘因她遭行此罪吧。

她抓着秀娘的手，眼里微微泛着泪光，慢慢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我一直想为娘亲找到凶手，可我一直没有找到什么能够直接揭破当年真相的线索。是上天让我不要放弃的，是命运让我遇见了你。你受苦了。”

“我会替娘讨回公道，也会为你讨回公道，我不会让你白白遭受这样的折磨，我会让许氏得到她应有的报应。”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文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被秀娘拥入怀里，她看不见秀娘的表情，只能听见秀娘喉咙里奇怪的呜咽声，她在哭泣，她已经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放声哭泣，但是文翎却能从她奇怪的呜咽声里感受到她身上莫大的伤悲，以及有所回应的激动。

终于，有人能替她讨回过往的一切，有人记得她的主子，而这个人就是她的小主人。

秀娘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似是精疲力尽，由红叶将她拉开，她才松开抱着文翎的手。

红叶看了文翎一样，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秀娘带进了里屋。

待红叶与秀娘离开后，段念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一直都在吧？”文翎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里屋的方向。

“嗯。”段念没有否认，直白地承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秀娘哭成这样。”

文翎闻言回了头，就见段念的目光也是看向里屋，他说：“秀娘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我也在，不过当时我还小，并不知道这个不会说话的女人是从哪儿来的。但我小时候经常断胳膊少腿，知道接骨有多痛，而她那种情况就更加痛苦了，可是秀娘从来都是面带微笑地摇头，像是在说自己没事一样。”

“她极少会讲起自己的事。因此我对她的来历全然不知，若不是此次将你带回，我断然无法想象秀娘身上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虽口不能言，但是内心明镜通达，善解人意，如同一个温柔的母亲一样。我们师姐弟都很喜欢她，。”

段念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转身往外面走去，文翎瞧见他离开也跟着出去，听着段念念念叨叨地说着秀娘的好，说着这些年秀娘在这儿的生活。

文翎听得十分认真，知道秀娘在这儿算是过得极其不错，心里便是放心许多。

有些人虽是命途多舛，却也总会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时候。

秀娘的悲惨是无法磨灭的，可是在这儿布满枫树林的地方，这儿却是成了秀娘后半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这个地方不会给秀娘带来那些残忍的伤害，她会在这儿感受到最柔软的保护。

“……谢谢你。”

段念原先是走在前面的，忽然转过身对文翎说了这样三个字，文翎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段念说道：“师父常说，人的情绪不能一直憋在心里，若是憋久了，便是会坏掉。从前我不知道秀娘的事，便是从未担心她有没有可能会坏掉。而今日却是知道这么多事，知道了秀娘的曾经，心悸于她一直未曾与人言，又庆幸你的到来让她一直憋在心里的伤心往事尽数道出，我想，秀娘今后或许会更轻松一些吧。”

文翎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皮肤雪白得与常人有异，性子也与常人有些不同的人，知道在他心里，秀娘足够算得上是一个重要的人，她对此感到十分欣慰。

文翎道：“要谢也是我谢谢你，因为你，我到了这儿，所以才见着了秀娘，从而得知了过往的一切，足以为我娘讨回公道了。只是……”

“只是什么？”

段念见文翎的神色忽然一变，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四周枫树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却是黑夜，未能见得红浪滚滚之景，却是听见文翎加重语气，正色：“只是，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回红叶谷？我要听你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