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内奸
屠龙城议事堂。
顾淇玉坐在主位上，顾淇洛、南千念、李珊珊和赵长天等人均列席。
顾淇玉沉声道，“皇嫂，你所说的那个耶律中南，在屠龙城对日升国各大将领的记载中都没有找到，应该是刚刚提拔起来的新人。”
顾淇洛接起话来，“之前得到消息，说日升国的皇帝为了这次对琼战争，在四海之内广纳贤士，不论身份地位如何，只要军事能力超凡，能够在战场上叱诧风云，便可以破例封王赐予封地。想必，这个耶律中南便是在这次招贤之中被招纳过去的将领。”
赵长天点点头，“这么一说倒是很有可能。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受日升国的恩惠，为军方效力，为什么会对三皇妃手下留情？”
赵长天是个地道的大老粗，自然只会按照常理思考问题，所以这个问题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而顾淇玉兄弟则是不约而同地看向李珊珊，面色明显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南千念一语道破，“赵将军，你脑子转一转好不好，你们三皇妃虽然上了战场，但人家本质上还是颜如玉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还想不通吗，这个耶律将军，是看上你们三皇妃了！”
顾淇洛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将南千念拉到自己身后，低呼道，“不许乱说，战场上哪里有什么儿女私情。”
南千念撇撇嘴，她可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事实上也是，她这么一说，赵长天立刻感觉心中通明了。
他有些尴尬地看向李珊珊，挠挠脑袋，“哦，是这样啊……”
本来被南千念那么一说，她就觉得面色发烫，再加上赵长天这个恍然大悟的表现，李珊珊更觉得一阵羞恼，她面色一寒，“城主，明日我愿再次出城迎战，并且立下军令状，不取胜便以死谢罪！”
说完，她便甩手离去，留下议事堂中的众人面面相觑。
顾淇玉干咳两声，“好了，此时容后再议，明日皇嫂迎战，赵、田两位将军再次随军压阵便是。这次传大家来，实际上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他的目光在座下的十几个将领身上环视一周，“淇洛上次从俘虏那里获得的疫病源，我军军医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全都欢呼出声，“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没想到，我琼国军医竟然如此有能耐，短短几天，就破了日升国筹划已久的阴谋。”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
顾淇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最终浅笑道，“此次军医的确立了大功，我已经命人明日护送军医亲自回琼城汇报此事，请陛下裁夺，明日就出发。”
众将齐齐拱手，“城主英明！天佑大琼！”
顾淇玉点头，“明日还有一场硬仗，没什么事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明日以最佳状态迎战！”
众人纷纷散去，不一会儿，议事堂便只剩下顾淇玉兄弟和南千念。
南千念的目光在两兄弟之间游移，最后端起一杯清茶悠闲轻啜一口，“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疫病这么容易解决了？”
顾淇玉轻笑，“果真瞒不过南小姐。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听说南小姐的审讯手段高明的很，稍后可能还要请小姐帮帮忙。”
南千念吐吐舌头，“帮什么忙，审讯内奸啊？”
顾淇洛抚摸着她的长发，“聪明。”
“可是你们怎么能确定那个人一定会上钩呢？连我都能看出来其中有问题，人家做内应的，精明的很，肯定不像你那些傻乎乎的将领一样好哄骗。”
顾淇洛轻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心里战术。他心中没有疑惑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就不会放任不管，毕竟这件事情对于日升国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在考虑各种可能因素之后，他的选择一定是在今晚，刺杀军医！”
南千念扭动手中的杯盏，“那你们怎么能确定内奸一定出在这些将领之中而不是其他小兵呢？”
顾淇玉看顾淇洛一眼，顾淇洛会意，耐心解释道，“两点。第一，如果是普通的小兵，不可能接触到运送粮草的路线这样机密的消息，即使接触到了，也没有合适的渠道传递出去；第二，还记得我们抓到的那三个俘虏吗，他们想要完成将疫病在军中扩散的任务，必须在军中有个强大的内应，能够让他们从被俘的状态下重新恢复自由，所以只有在军中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只是这些能够做到将领的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上来的，不知道，日升国怎么会有这样的能耐，安插这样一个内应在我军之中。”
南千念摆摆手，“别想了，今晚不是要收网吗，日出之前，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夜色渐渐深下来，整个军营大半的灯火都熄灭了，只剩下一些巡逻兵提着火把四处巡视。
军药房里还亮着微弱的烛光，老军医对药理的研究极为感兴趣，总是研究到深夜，每次一些士兵半夜身体突然不舒服到这里来看病，他都还没有睡。
老军医六十多岁了，但是手脚都还利落，可能是长期与中药打交道身体受到温养，整个人硬朗的很。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研究药房的配制，突然门外传来平稳的敲门声。
他眸光一动，将自己的老花镜摘下来，起身前去开门。
“来喽来喽，别敲了。”
老军医一边开门，一边询问道，“谁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军医大人，是我，王干，突然感觉腰有些疼，看您这里灯还亮着，就过来贴一贴膏药。”
门打开了，老军医有一瞬的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原来是王小将啊，你那腰伤这么多年了还没好全，来，快进来，我给你瞧瞧。”
“欸，麻烦您了。”
引王干进门之后，老军医就到一边的药箱里翻找，一边翻一边念叨，“正好你来得巧，前几日刚从医城运过来一批好药，有个膏药治伤痛特别灵，我给你贴上。”
王干一边附和，一边四处扫视，“对了老军医，听城主大人说，您已经将疫病的解法给研究出来了？可真是厉害啊。”
背着光，王干看不到老军医的表情，只感觉到他顿了一下，然后貌似随口道，“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城主大人从江湖中寻来的那些术士帮了不少忙，这次才能解决这个大麻烦。”
说着，他已经拿了膏药过来，“来，趴下，我给你贴上，贴一帖明天大概就不疼了。”
王干犹豫片刻，还是顺从地趴下去，“那，军医大人，您明天就要上京汇报这次疫病了？”
“城主大人是这么安排的，我这一走，还得将这里的工作安排一下啊，那几个小弟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负起责来，我得早去早回。”
老军医已经将膏药贴到王干的腰间。
他转过身去收拾药箱，一边收拾一边问，“王小将对疫病也感兴趣啊？我以为你们当将军的只关心行军打仗。”
王干沉默片刻，声音突然有些扭曲，“我哪里算是将军，只是一个小将而已。”
老军医诧异转头，岂料还没有转过去，便感觉到有一个冰凉锋利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别出声，不然立刻杀了你！”王干的声音凌厉起来，整个人的面目也变得有些狰狞。
老军医救死扶伤，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所以这样的情况他虽然着急，也没有太过惊慌，而是尽量将语气放平，“王小将，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将刀放下来，好不好？”
王干冷哼，“少废话，将解决疫病的配方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老军医心中一凉，城主大人的预测果然没有错。
他苦口婆心地劝诫，“你这孩子，你跟我要了配方做什么，军中守卫森严，你根本就逃不出去的。你是琼国的士兵，这里才是你的家乡故土，难道你真要拿着琼国的军饷，将国家的机密卖给狼子野心的敌军吗？”
王干瞳孔骤然收缩，眼中杀意尽显，“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把配方送到日升国去？难道……”
他心中一惊，立刻想到杀人灭口，逃之夭夭，然而，在他的刀锋距离老军医脖子还有一厘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握刀的手一阵酥麻，然后整个人便一动也不能动了。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上竟然多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芒映射进来，将整个屋子都照的明亮。
屋门被粗暴踹开，门外传开顾淇洛高昂的声音，“大胆狂徒，胆敢刺杀军医！来人，将他拿下！”
王干怔怔看着涌进来的人马，瞬间心如死灰，他喃喃道，“果然，中计了……”
顾淇洛之后，顾淇玉、南千念等人随之而来，同行的还有赵长天。
赵长天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被擒的王干，眼中闪过一抹悲意，“怎么会是你？”
原来，这个王干正是赵长天一手从一个小兵提拔上来的，他屡次跟着赵长天出征，在战场上表现出色，立下汗马功劳，赵长天还想着自己退役之后就推荐他做自己的接班人，却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样通敌叛国的事情。
王干面如死灰，他自嘲一笑，“失望了吗赵将军？呵，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被擒，我没什么好说的，任凭你们处置！”
赵长天怒目圆睁，一个巴掌拍过去，“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王干的嘴角被打破，他抬起头，冷笑着看向赵长天，“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赵长天怒指着他，“老子一直把你当亲儿子对待，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王干呸出一口血，“亲儿子？我可没有这个福气！我十六岁开始参军，最好的二十年都奉献给军队，但是这么多年来，却只升到小将的军衔，俸禄少的可怜。我的军功明明已经可以做将军了，就是因为有你在，一直压着我，让我迟迟晋升不了，什么接班人，我呸！明明是你贪慕虚荣一把年纪也不肯让位，我才没有施展抱负的空间！我一直从军从军，三十多岁了也没娶上婆娘，家里的老娘一个人生活，也空回去照看，现在她病重，需要钱啊，需要大量的钱，我一个小将，拿那么点军饷，倾家荡产也不能给她治病，大琼国有谁关注过我们这些小兵的辛酸？没有！关注我，关注我家人的，是人家日升国的将军，他们给我钱，承诺给我至高无上的荣耀，我既然能给冷漠的琼国鞠躬尽瘁，为什么不能给日升国抛头颅洒热血？”
王干疯狂的话让赵长天一时语塞。他只知道王干家里有个老娘，却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艰辛，责问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口了。
顾淇洛扶老军医坐下，“军医大人，您受惊了。”
刚刚正是南千念在关键时刻抛出那枚带烈性麻醉药的银针，才让老军医幸免于难。
老军医摆摆手，急忙道，“我受惊不要紧，倒是这个孩子，二公子，你们能不能从轻处理，是个好孩子啊，一定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才会被敌人利用和诱惑，你们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淇洛没说话，倒是南千念不解了，“老伯，他刚刚可是要刺杀你，你怎么还替他求情了？”
老中医叹口气，看着王干绝望的脸，似乎回忆起很多往事，“很多年前在一次战役中，他为了救一个小兵，腰部不小心被马蹄踏过，从那以后落了腰伤，经常到我这里治看，我还记得当时他忍着疼还笑着跟我说，他如果以后做了将军，一定要做一个爱护自己手底下士兵的好将军，守护一方百姓，建功立业。这话老朽我现在都记得，是个好孩子啊！”
赵长天显然和老军医是一个看法，他和老军医一起满怀期望地看向顾淇玉。
场面一阵沉默，王干的眼角有些发红，似乎被老军医的话说动了。
顾淇玉思索片刻，最后面色凝重地看向王干，“粮草运送的路线是你散播出去的？”
王干将脸别向一边，沉默地点头。
“对于被俘虏的人，你本来是有计划要接应的？”
王干再次点头。
“那跟你接头的人是谁，用什么样的方式可以联络到？”
王干面无表情，“我不会帮你们的，你们杀了我吧。”
赵长天抬手就想打过去，被顾淇洛及时拦下来，他低吼道，“小崽子，戴罪立功的机会不要了？给你机会你就赶紧说！”
王干木然摇摇头，“我老娘已经快不行了，我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今天既然被擒，我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说完，他深深看一眼赵长天，又看一眼老军医，忽地轻轻笑了，“军医大人，感谢您对王某的错爱，刚刚多有得罪，以后，怕是再没机会让您帮着看腰伤了。”
老军医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急急起身想要阻拦，但是王干已经先一步撞在他旁边士兵的长刀之上。
刀刃切入颈动脉，血溅三尺，瞬间致命。他的身体缓缓倒在血泊之中，到死眼睛也没闭上。
老军医和赵长天同时扑过去摇晃他的身体，可是王干身上的温度已经缓缓冷下去，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老军医一声一声地呼唤“孩子，孩子啊……”
本来通敌叛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但是现在这个场面，顾淇玉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轻叹一口气，吩咐旁边的士兵，“明日派人给王干家中的老娘送一笔抚恤金，就说……就说他为国捐躯。以后告诉后勤处的管事，多多关注士兵的生活，有什么事一定要妥善解决，要厚待为国家浴血奋战的士兵。”
最后，他望向仍然没缓过劲的赵长天，“赵将军节哀，王干的后事就由赵将军料理吧。”
王干一死，线索又中断了。虽然内奸被抓出来，但是也没有更大的收获，他们仍然不知道日升国对于疫病散播的具体策略，一切仍然要小心应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