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五)
韩成龙的卖菜生意,一个月里干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虽比在厂里当工人时辛苦了许多,可忙起来却是浑身带劲儿。
每天出去卖菜,韩成龙都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深身上下利利索索,没有一点儿卖菜同类那样的邋遢。韩成龙还让谭明偷着用公家的铁管给他焊了几个铁架子,卖菜时把这些铁架子撑开支上,上面铺上竹帘子,各色菜,有条有缕地摆在竹帘子上。让人搭眼一看,就觉得像是关公提偃月刀骑赤免马,人也精神马又壮,家什也漂亮,当下便生出些好感来。况且韩成龙的菜的确便宜,的确好,再加上韩成龙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又善于察颜观色,因此这小买卖竟渐渐红火了起来,韩成龙也觉得越干越有滋味。
到月底一算,赚了八十多,一家人都高兴。一天吃饭时,韩达奎对女儿韩小凤说:“我看你考大学指望不大,中专也够呛,还是好歹念完高中,赶紧下学来跟着你哥卖菜吧。”韩成龙一听,当下对妹妹说:“这事别听爸的,我就是吃了没好生念书的亏,你不能再走哥的老路,好生念书,将来才有出头之日。这回考不上,你就回去复读,什么也别想别管,踏踏实实念书就成。哥就是卖血,也供你上大学。”
这话把妹妹感动得眼泪吧吧嗒嗒掉进了碗里,抽答着伸手从盘里夹了一块肉,放到了韩成龙的碗里。韩达奎没再接话茬儿,可心里却是点头:得,儿子长大了,懂事了,说话办事像那么回事了。
韩达奎把儿子的进步归结为卖菜的历练,并最终归结为自己当初作出的让儿子卖菜的英明决策。他本来盘算,借这个活儿给儿子磨磨性子,省得他往后做事再云里雾里的不靠谱,挣钱不挣钱的倒在其次。卖菜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挣不了仨瓜俩枣,等到儿子安生了,再找个稳定的工作才是正经。现在看来,这活儿倒是有干头,儿子干得也上心,因此,倒全力支持和热烈拥护起来,有时还去卖菜的摊子上,帮着儿子忙活忙活。
可韩成龙发现,他这老爷子不适合干这活儿。有一天,韩成龙在菜摊子上忙活时,韩达奎就跟人吵吵了起来。
一个老太太,在韩成龙的菜摊上扒拉了半天,拿起棵大白菜,剥了外面的一层帮子,还不停手,继续往里剥,韩达奎当即生起气来,黑着脸上前阻止,说话的口气硬了些,一来一往,老头子跟老太太话赶话,就碰出了火星儿。
韩成龙正忙着呢,一听爸这边已是爆发了战争,急忙放下秤一问,明白了缘委,赶紧对那老太太笑着道:“赵姨,这是俺爸,他是个犟眼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儿子在别人面前这么数落自已,还是头一遭,韩达奎着实有些气闷,这要是在家里,大耳光早就递到脸上去了,可眼下却不能动手,老头子心里透亮:儿子这是火上浇水,攘外必先安内,此时断断不能跟儿子起内战的,便强咽下这口气去,扭脸朝了一边不作声。看那老太太露了还要继续争吵的样子,韩成龙赶忙对着韩达奎说:“爸,你知道这是谁吗?赵姨。在这块处,我最佩服的就是俺赵姨了。不说别的,人家那孙子,你知道在哪儿上学吗?清华大学!前年咱市的高考状元,就是赵姨的孙子。”
这事儿是韩成龙往日卖菜时听赵老太太说的,而且听她对人说过不止一回,而且她每次说起都是一脸的骄傲和自豪,韩成龙由此知道了这老太太的痒处在哪儿,所以,节骨眼上立马放出了独门暗器。旁边几个买菜的听了,都朝老太太这边看过来,嘴里连声啧啧,眼里满是崇敬。
往日里,赵老太太都是自力更生宣扬孙子在清华的事儿,这时由别人主动说出来,更觉喝了蜜一般受用,脸上的怒气顿时散了,换上了掩饰不住的得意。韩成龙看到自己的暗器已是打中了老太太的穴道,便再接再厉,把那棵白菜拿起来,往老太太怀里一送,说道:“赵姨,这菜不要钱了。都一家人,谁跟谁呀。”
适才韩成龙这一通高科技马屁已是拍得老太太心花怒放,又献上一棵白菜,更让她觉得自已有面子。老太太抱着大白菜,像是抱着情人送的玫瑰,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与幸福,当下给予了韩成龙高度评价:“还是这年轻人懂事。”一高兴,从腰里掏出一张五角票子来,像是对小韩打赏又像是对老韩示威,往菜摊上一拍,说:“不用找了,谁还能差这几个钱?”然后,抱着大白菜,雄纠纠气昂昂兴冲冲喜盈盈地走了。
等到摊子前没人的时候,韩成龙把那五毛钱向韩达奎亮了一亮,然后又语重心长地教导说:“做买卖没个好脾气还成?不管是谁,人家来买菜,咱都得笑脸相对,好说好道才是。”
这些话都是韩达奎往日里教导儿子时常说的,今天儿子以老爸之道还治老爸之身,说得自是理直气壮,韩达奎一时被噎得倒不过气来,不过心里却又有几分高兴,因为发现自己的儿子有做买卖的天赋,而且又一次发现,儿子长进了不少,特别是会做人了。
这事只是韩成龙卖菜的一个小插曲,不过后来却变成了一个成功案例。
有些事说起来有意思。汉朝那个韩信功成名就,他当年钻裤裆就成了忍辱负重的逸事,要是他一事无成,那钻裤裆无疑就成了一件丢人现眼的糗事,所以,人往往以成败论英雄说长短的。韩成龙卖菜经的这件小事,在他成了名人后,被挖掘出来,成了一段逸事,他自己也很是得意,常常对着手下讲起。当然,再说时都经过艺术加工,情节丰富了,思想意义也更加深刻了。
韩成龙卖菜的营生干得顺风顺水,脾气也变得好了许多,可后来某一天,到底还是跟人闹过一场,而且是跟一个女人。
韩成龙卖菜的地方,就在和祥全羊馆门前的一片空地上。本来,韩成龙跟全羊馆,一个卖菜一个卖羊肉,两下里是姊妹俩一块出嫁——各人忙各人的互不影响。可那几日里,全羊馆的女老板发现门前人多起来,有时还在她门口扔下些菜叶子什么的,心里便有些不痛快。这天,又正好遇上了不顺心的事,便要拿这卖菜的出气。当时,韩成龙正在给人称菜,她黑着脸走向前来,抬脚先踢了一下他的摊子,然后硬梆梆地叫了声:“嗨!”
韩成龙扭头看去,见这女人年纪比自己大了几岁,长得虽不漂亮但也不算丑,身子胖乎乎的,眼睛圆溜溜的,脸色黑乎乎的。韩成龙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不过上来就踢自已的摊子,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也没好气地说:“干啥?”
“别在这儿卖了。”那女人沉着脸说。
韩成龙觉得蹊跷,直起腰来问:“为啥?”
那女人气哼哼地说:“这儿不是菜市场,在人家门口卖什么菜?”
听了这话,韩成龙一下想了起来,这女人是和祥全羊馆的老板娘,曾见过几面的,可从来没打过招呼,听她这么说话,韩成龙倒笑了起来,道:“哪个说在是你家门口就不能卖菜了?”
“我说不能就不能卖,麻利收拾东西走!”
韩成龙最讨厌有人跟自已这般说话,当下也回嘴说:“这儿虽在你的店门口,可也不是你家的呀,是公家的地!你说了白搭。”
那女人说:“我店门口,我就说了算!”
韩成龙向来吃软不吃硬,摁着脑袋喝凉水的事更是不干,便也摆出一副不讲理的样子说:“你说了算?那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不。”
黄脸老婆乌脸鸡,那女人是个厉害角色,这时瞪起眼来说:“你不走是吗?看我不给你掀了摊子!”
韩成龙本来就是个惹事的太岁,胆大包天的主儿,对女人的威胁自然视作小猫对老虎的挑衅,故而一边整理自己的菜,一边搭话:“好呀,不给我掀了,就不是人养的。”
这时,旁边过来个买菜的老头子,招呼韩成龙说:“小青年,少说句,卖你的菜卖你的菜。”
“欺人太甚!”韩成龙嘟哝着,转过身准备继续工作,嘴里却崩出一个字来:“操!”
“操”这个词儿,那时就已成为使用频率极高的一个字眼了。街头巷尾、工厂机关、甚至教室课堂,到处都可以听到,反正工农商学兵男女老少无人不说它的。发展到现在,这个词更有了新的含义,义项增多了,内涵丰富了。实际上,如今许多青年人挂在嘴上的“靠”、“哇赛”等等,就是这个词的变种。不过,这个词儿从很久之前,它本义所表示的与性有关的含义就已淡化了,淡化到人们说出它时根本不会往那个方面想了。也就是说,它已不单单是个动词,大多时候当了语气词,与感叹号的作用极其类似。诸如“我操,这么厉害!”表达的只是一种惊讶赞叹的意思,竟是带着几分喜爱,跟常说的“啊”字差不多。“操,这事做错了!”基本等同于“唉”,是一种歉疚懊恼的语气。“操,怎么搞的?”则表示一种愤怒与不满的情绪,与“咳”大体相同……,反正这个词儿,虽然还保留着辱骂的意思,但大多语境里只表达一种语气。韩成龙在这儿的一声“操”,其实际的意思便是“哼”!有不满跟厌烦的意思。
那女人显然听清了这句话,却顿时怒了起来,直冲过来,连声质问韩成龙:“你操谁你操谁?”
周围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韩成龙虽是浑,可也知道跟女人说话不能像跟哥们胡咧咧时一样不带笼嘴,信口胡咧,当下意识到适才从自己嘴里溜达出来的这个字说差了,又见那女人上衣的一个扣子不知何时崩掉了,露了些不该露的部位出来,只怕摊上别的事儿,好说不好听,便赶紧向后退了几步。那女人却乘胜追击,一步步紧逼上来,仍是厉声提问这个重要的学术问题:你操谁。
其实,这女人心里也并不是要深究这个词表达的性的意义,她也是把这个词儿只当作骂人的话,她质问的意思是:你骂谁?不过,此时在怒火中烧之中,说出这话,的确没经过脑子,或者说,她的脑子就没拐弯。
韩成龙被女人逼到自己的菜架子上,退无可退,便好男不跟女斗,赶紧两手高高举起作投降状,心中一个劲地叫:俺那亲娘,遇上母夜叉了,老子服了。嘴上却是连声告饶:“我操我还不行嘛。”
那女人黑黑的脸上顿时露出胜利和宽容的神色,从战线上往后退了一步,庄重严肃地哼了一声说:“‘操我’行,操别人不行。”
四周这时已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女人的这句话清楚地落到众人的耳朵里。人们这时一下子联想到了这个词的本来含义,顿时放声大笑。韩成龙自然早已听出这话的毛病,赶紧回转身去噗嗤一声笑了。那个女人这时才意识到适才的话自己嘴快说差了,又是羞又是恼,恼羞还成了怒。“操。”她也骂了一声,抬脚踢向韩成龙的菜摊子。
菜架子晃荡了几下,几个西红柿滚到了地上。那女人并不罢手,伸手抓住了菜架子,看样子是想给韩成龙的菜摊子来个底朝天。
这要是个男人,韩成龙的拳脚早就过去了,可对一个女人,到底不好动粗的,韩成龙一直压着火,现在看她冲上来掀摊子,却是有些急眼,伸出胳膊去一划拉,那女人哎呀一声,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儿仰面倒下去。
韩成龙也是气急了,下手没顾轻重,劲使得多了,一看差点把人家拨拉个跟头,也吓了一跳,一愣之下,就见那女人身旁,腾地跳出一个小孩子来,这小家伙看年纪也就四五岁,豹头环眼,一脸的杀气,手里拿着一把一米多长的青龙偃月刀!——木头的玩具刀。
小家伙跟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和那一张黑乎乎的脸,不用问就知道是她的儿子。只见他挥着大刀直冲上来,呀地一声大叫,朝着韩成龙的大腿就是一刀,韩成龙赶紧退了一步,躲过了这一刀,小家伙却迈着小腿往前一窜,跟上来又是一刀。韩成龙赶紧又退,小家伙嘴里呀呀地叫着,一刀接一刀认认真真地劈过来。
韩成龙打小就爱打架,也打过无数架,对手有强有弱,战事有激有缓,但像这样的战斗,面对这样的对手,还是生平头一遭,真个是打也不行,骂也不是,只能躲闪。对方一刀向右腿劈来,赶紧抬右腿躲过去,又一刀劈向左腿,再赶紧抬左腿躲过去。这一大一小,一进一退,大的像蛤蟆一般乱跳,小的像猛虎一般猛砍。这小子连劈六七刀,打个趔趄,差点儿倒下,可还是摆了个旗鼓,大喝一声:“操!”两个人都站在那儿呼呼喘个不停。
众人看这两人着实滑稽有趣,全都放声大笑,有的还不住地拍着巴掌连声喝彩,到最后,连那个女人也捂着嘴笑了起来,韩成龙一时有些尴尬,到最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战斗成了战逗,武打片变成了喜剧片。
这一笑,火药味儿便一风吹散了,斗志顿时也没了。那女人走上前去,没再言语,拉了儿子的手,扭身便走,最后进了和祥全羊馆门去,这场戏便这么出人意料地开始,又出人意料地结束了,观众们意犹未尽地散了场。韩成龙又忙活起来,称着菜,想想适才那一幕,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几次笑出声来。只是他做梦也未曾料到,这母子俩后来跟他的生活竟有了天大的瓜葛。
忙了一阵,买菜的都走了,一个人到了跟前来,韩成龙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黄瓜西红柿,嘴里招呼道:“称点啥?”
那人没接话茬儿,只是问道:“你是韩成龙吧?”
韩成龙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去,面前这人长得有特点,可用一个字来概括:小。身量小,头小眼小鼻子小,腿短手短脖子短,只是嘴挺大。韩成龙一愣神的工夫,那人又低了声说:“韩成龙,你小子肯定把我给忘了,我是猴子。”
这人未曾说完,韩成龙已是认出了他来,脱口叫道:“孙世有!”
韩成龙小时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到念初中时才进的城。小学时,韩成龙是班上的皮孩子头儿,全校有名的捣蛋鬼,上树掏鸟窝,下河摸泥鳅,动拳头打架,爬墙头扔石头,什么事都干,没一时安生,只要是出事闯祸,铁定就是他的男主角,学校里比他大的,比他小的,都怕他几分。
孙世有是韩成龙的同班同学,成天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屁股后边。就因为长得模样特殊了点儿,他得了个绰号,叫做“猴子”。孙世有年纪比韩成龙大了两岁,可个子却比韩成龙矮了一头,经常鼻子底下拖着两条长长的鼻涕,说话咝咝哈哈像含着一口热地瓜。孙世有家的成份是地主,长得又不讨人喜欢,那时老是受人欺负,韩成龙常常出头替他打抱不平,所以,两人关系很是不错。不过,韩成龙记得,三年级没念完,孙世有的亲爹死了,他随娘改嫁去了邻县的一个村子。打那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算来已是七八年过去了,如今这个孙世有虽然个子还是矮,但当年的猥琐神情竟不见了,举止行动竟是带出几分气派来。
两人各自捶了对方的胸膛一拳,哈哈笑了起来。孙世有说:“刚才你跟那个小孩子交战,我在旁边就认出你来了。真是想巧不如赶巧呀,咱弟兄们竟然又会面了,哈哈。”
韩成龙脸一红,说:“是呀是呀。”
孙世有说:“真是想煞我了,说了你也许不信,前几天做梦,我还真梦见你了呢。”
韩成龙听了,知道这小子打小就有的毛病还没改过来,见啥人说啥话,嘴上抹了蜜似的甜,可就是云山雾罩,让人有些信不过,可韩成龙还是礼貌性地客套:“是呀,我也是常常做梦想起小时候的事来。”
孙世有一把拉住韩成龙的手,说:“走走走,老弟兄多年不见了,真是想得慌,今日相见,不容易,咱们喝几杯去,我请客。”
“我请。”韩成龙一向好交朋友,在这等事上也从不抠抠索索的,当下便拍了胸脯,可到底还记挂着自己的买卖,一指自己的菜摊子,说:“你在旁边稍一等,我卖了这点菜咱们就走。还有这一点,一会儿就卖完了。”
孙世有说:“卖什么菜呀。都搬到我车上,我全要了。”
那口气听来分明就是居高临下地下命令。韩成龙记得小时候,向来都是孙世有听他的命令,没想到,几年不见,这家伙个子没长多少,气势却增了很多,在自己面前装起了大头蒜来了,这让韩成龙有些不舒服。又一听这小子还有车,更是大感意外。操,这小子蒜臼子翻跟头——成精了?
韩成龙还在发愣,孙世有已是就手从菜摊子上拿过几个袋子,把剩下的菜全都装了进去,然后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提着一捆芹菜,走向他的车——一辆半新不旧的大头车,开了车门,把菜放进去,转身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条烟。到了跟前,很随便的样子往韩成龙的摊子上一丢。
这是一条牡丹烟,韩成龙寻常抽不起这烟,他知道这烟不便宜,心里暗想这小子倒会做人,可嘴上却依照惯例要推让一番,谁知却让孙世有一口堵了回来:“韩成龙,你要是还拿我当兄弟,啥也别说,麻利收下。”
韩成龙也不再客气,说:“收了。”
孙世有显出高兴的样子,说:“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今天咱们不去别处,就在这儿吃,这儿的全羊很不错的。”说着抬手一指近旁的和祥全羊馆。
韩成龙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孙世有自然明白这是因为适才那场战争的缘故,哈哈一笑,说:“没事没事,这是咱们一家子。”拉着韩成龙就进了门去。
适才吵架的那个女人这时正在拾掇屋子,一见孙世有与韩成龙走了进来,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神情有些尴尬,她身边的那个小家伙,却回身绰起偃月刀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孙世有笑着阻止道:“小驰,把刀放下。”然后又像对这小汉子又像对小汉子的妈介绍道,“这是我小时的铁哥们,韩成龙,自家人。”又对着同样尴尬的韩成龙说道:“这是俺表姐。”
一听是孙世有的亲戚,想到适才闹的那一出,韩成龙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正寻思怎么开口圆下这个场来时,那女人倒先哈地笑了起来,说:“哟,你看看,你看看,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韩成龙心中暗暗佩服,这女人脸变得快,心眼儿活动得也快,嘴巴子也来得快,赶紧笑着说:“姐,适才对不住了。”
那女人把手一挥说道:“怨我怨我。一风吹了一风吹了。”然后又催着儿子叫叔叔。那个名叫小驰的小汉子却不开口,只是两手一抱拳,三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孙世有说:“我们到里边去。给我们上三斤全羊。”
那女人爽快答道:“好,去吧。你们先说着话,一会就上。”风也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