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英雄末路

“这是？我的手。我在拉谁？这个背影……我记得，夕阳落下时挂在他身上的光的质感最为让我印象深刻。但是，为什么，那鲜红的喷溅的形状却时时刻刻提醒我他们不是夕阳的余晖呢……”

“糯儿……”

“爹的声音，他在叫我！可是，为什么我无法发出声音，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诶……”糯米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恍然间沾满鲜血的双手，瞳孔急剧收缩，她如同刚刚大梦初醒一般知晓了刚刚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亲手将她最爱的父亲，一直感恩将她抚养长大的爹拉过来做了挡箭牌。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贱人了，还总是挂着一幅友善的模样，好像对谁都报以亲切地对待似的。怎么样，把最疼爱你的人拉来做肉盾的这种感觉？很舒服吧？”

是谁在说话，她现在为什么什么都听不清？

阿狸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小鱼儿在与着两人缠斗中简直招招致命，李家傲在一旁本想和他协战，却被他无所顾忌地刀法逼退在一边——他简直连敌我都不分了：“小鱼儿，你疯了！在那个战场中消失十数天后突然出现在秦国，我就觉得蹊跷了，难道被派来秦国帮忙的事情都是借口吗？”

小鱼儿停住了笑声，他狰狞地脸突然扭向阿狸，更是用下巴指着他道：“那种事情只能怪你不够聪明，没有看穿罢了。而且从刚才开始，你就好吵啊，干脆让你闭嘴怎么样？”

阿狸咽了口唾沫，被黄敬邻和李家傲挡在身后，两人纷纷举起自己的刀剑警惕地看着身前的小鱼儿。

“糯儿……糯儿？糯儿！”

“嗯？”糯米突然回过神来，她瞪大眼睛，看着一只手臂耷拉在一边的林广晟，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惊恐，“我，我……”

林广晟额头满是冷汗，虽然已经点住穴道，血也不怎么流了，但是疼痛却在所难免。他紧紧抓住糯米的肩膀，甚至刻意加大了力道：“，我知道，刚才不是你做的，不要因此而过于自责。你大师兄已经往这边来了，他会把你带走的。”

“爹……”“我不想走”四个字最终并没有说出口，她便被林广晟一个收刀打在颈后晕了过去，接着倒在了黎才明的怀里。

“带她走。”

“师傅？”黎才明惊讶地看着身前师傅的背影，但最终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便依言带着糯米跑走了。

屋子对峙着的几个人当糯米逃掉后这才反应过来，但却根本追不上了，不过也有个的家伙不愿放弃：“哼，这个结我系下了，早晚我会来找你解开的。”

说完，小鱼儿便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将自己的敌人逼得进退维谷的“友军”离开了，阿狸几人反倒松了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瞧不起老一辈吗？”林广晟深吸了一口气，袖口的短刃在瞬息间跟随他的行动被释放了出来。

清晨的阳光终于升起，馨悦客栈走水的房间也在人们的协同努力下合力熄灭了，由于救援及时，虽说损失不大，但也确实有些鸡犬不宁的意思。但让其他人最为惊讶的却不是这件被火烧着后的屋子，而是它对面的那件。

按理来说，这件客房本不应比发生事故的那件要起眼，但这里“损毁”得真是太严重了，不似对面那样一团漆黑，而是破碎不堪，仿佛什么东西都被切割开了一般。再加上一些不合时宜出现的鲜血痕迹，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江湖中人的寻仇杀人事件。

虽然事故最终并没有发现伤患，是唯一的好消息，但也有人注意到，这个流下鲜血的人到底在哪里呢？他伤得究竟重不重呢？

青海城城中心的衙门内，被派去救火的衙役纷纷锤肩踏腿地回来了，每个人都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在衙门的后堂，县太爷休息的地方，刘知府正焦急地踱着步子：“少殿下竟然亲自来访，这难道是升迁地预示？”

刘贸从这边走到那边，突然一拍脑袋：“太英，让你贴出去的告示收到回复了吗？”

“没有呢，县太爷！”

“没有啊。”他耷拉下脑袋，从那边走到这边，“太英，关押在水牢里的犯人有没有吐露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有呢，县太爷！”

“也没有啊。”他继续耷拉下脑袋，从这边再次走到那边，“不行，就算没有什么功绩拿出来，我也要主动出击，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刘贸把八仙桌上的官帽拿起来戴在头上，正了正行头：“太英，走，带我去找少殿下！”

“得了！”

两人一路出了后堂，沿着回廊来到了前殿，这里是审讯案子的地方，眼看太英就要拐进监牢的方向：“怎么，少殿下去监牢了？”

“是啊，去水牢亲自审讯犯人了！”

“什么！”刘贸吓得差点跳起来，他真是太没用了，竟然让尊贵的客人亲自来审讯犯人，以后可能不仅连升迁指望不上了，甚至还有可能会惨遭贬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太英说过了，您一直走来走去似乎没听进去的模样。”

“你小子还怪我了？”

“没有没有……那我们现在？”

刘贸沉下心情，既然事已至此，那他只能摆出虚心问罪的模样，希望少殿下不似风闻那般吧：“走，我们……”

刘贸的话和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态被一阵焦急的传讯打断了：“县太爷！不好了！不好了！”

他的心一沉：“太熊，发生什么事了？”

“县太爷，少殿下他……”太熊一脸惨白，甚至赶上了即将被处斩者的面容，“少殿下他被那犯人按进了水牢里！”

“什么！”刘贸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这下不是贬谪的问题了，我说不定连小命都难保啊……”

太英看着自家县太爷竟然哭了起来，嘴里也带上了哭腔：“太熊，你这个监管是怎么做的？少殿下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跑到这里来？”

“少殿下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亏了当时跟着我们的一个小哥帮助，也不知道那犯人是如何挣脱身上的千重重锁，竟然还想劫持少殿下以此逃离地牢呢！”

刘贸止住哭声：“少殿下没事吗？”

“就是……”太熊刚刚激动的表情又沉了下去。

“就是？”两人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被水牢的污水呛得不轻，一直在干呕，很不好受的模样。”

刘贸松了口气：“以后水牢的水每天换一次！”

“是！”

“但是少殿下应该也不会在去水牢了吧……”太英和太熊一起道。

“闭嘴，你们两个！带我去见少殿下！”

“是！”

刘贸的乌纱帽两颠三颠地向内堂再次走了回去。

青海城衙门低下水牢。

“林广晟，没想到吧，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李家傲背靠着地湿冷的墙面，玩味地拿着手中若有似无的银针，在地上一盏昏暗的油灯地映衬下显得格外不真实。仿佛他手中把玩的并非实物，而是某些不存在于世的东西，比如一个人绝望的内心。

“哼。”威慑性的话语被转换成无力的叹息，随着前胸血流地汩汩地流着，让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渐渐失去了，“果然是东汉的那帮走狗，真是管闲事哪里都少不了你们。”

李家傲不怒反笑：“伤口痛不痛啊？再次被揭开的伤疤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刚刚在林广晟挟持黄敬邻作为人质时，李家傲却丝毫不顾及黄敬邻的生命安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创了林广晟之后。明明已经解决了危机，但仍然不罢休地把他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捅破了，接着又以防万一地在他身上落下了十针涂有密药的魏门暗器暴雨梨花针。

或许身上的无力感是因为药效吗？林广晟心想，胸口的疼痛也不那么明显了，还要感谢这密药呢？

“怎么不说话了？虎爪狼牙那些家伙不都是靠你这张铁齿铜牙说得洗心革面的吗？你不是最擅长用话术让别人无话可说吗？现在却怎么一副哑巴的模样？”

“……咳咳。”林广晟不住地咳嗽起来，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看来就是你一直在追查我。”

“没错，我被派来西秦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到你然后将你除掉。”

“那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他的话语十分平静，不像是一个求死之人的口吻。

李家傲大笑起来：“你想痛快地死去，我偏偏此番却不想轻易夺走你的性命了。”他突然一歪脑袋，看着水中的林广晟，双眼微眯，“啊，我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李家傲阴恻恻的话语流荡在耳边，他大致猜到了对方的“主意”是什么，那是个无论如何都与残酷无情脱不了干系的东西。不过，无所谓了，当痛苦袭来时，林广晟只是看着平静地水面，回想着那日阳光正好，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拿着糯米糕吃得正香，浅笑间对他道：“爹，最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