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救命之恩

十月，太初历又称“孟冬”，西楚的五皇女西楚连蓉率领二十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是一日一城的吞并，而今已接连攻下了南越的五座城池，锋刃出鞘，一往无前，虎狼之师，不外如是。战场上只要是西楚大军一过境，身后必是一片风卷残云的“盛况”。

五皇女西楚连蓉雷霆铁血的手段，治军严谨的态度，一丝不苟的风格，给驻扎东南边界多年的戍边军，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戍边军首席将领东郭勐，早年曾得五皇女殿下数次救命之恩，曾言此生要誓死效忠五皇女西楚连蓉，当然，东郭勐的这件“私事”也就他手下的几个亲信知情，于是，在东郭勐奉命在西楚南境驻军守土之时，他与手下的几名亲信暗中筹谋，用拼杀疆场多年在军中的影响力，一步步在南境戍边军中间，将五皇女西楚连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卫国护民开疆拓土”的“战神”威名，日渐渗透深扎……

一位战功彪炳的大将，在军中再出名，若是不精心费一番宣传和渲染，底下的人，也会有人没听说过的……于是，为了给西楚几十万戍边军竖立起不倒的“标杆”，戍边首将东郭勐是真的尽心尽力的进行了到位的宣传，渐渐的由军中的将士传到了普通老百姓，五皇女殿下被彻底渲染成了天上的一位司战星君转世……

这也造成了五皇女西楚连蓉领军至今，明明从未踏足过这一方广大的南境域内，然而，在南境域内，上至军中大佬，各处的城主驻将，下至平头百姓，各地的乞丐奴仆，随意拎出来哪个一问，几乎没有不知道西楚帝国“战神皇女”五殿下之赫赫威名。

就连西楚连蓉麾下的皇城蓝衣卫，也被南境军民传得神乎其神，当初几十位皇城蓝衣卫从东陵黔州之地安全撤离，奉了西楚连蓉的命令，先一步抵达南境域内，他们刚一表明了身份之后，当即受到戍边军全军上下的热烈欢迎，弄的蓝衣卫几十个挺拔青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在哪儿都很出名吗？真的很出名？很出名吗？他们蓝衣卫个个都很会打仗，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殿下是司战星君转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整个西楚都传遍了？

皇城蓝衣卫也不知道这事儿该得问谁去，不过他们个个机灵，单与戍边军首席将领东郭勐和他的手下相处了数日以后，蓝衣卫心里渐渐了然，对于南境的情况心里也有了底。

只是这虽是心里有底了，但面对南境之地，这群对他们有着难以言喻蓬勃热情的军民，蓝衣卫只得都挂着一脸憨笑，无辜诚恳的憨笑——皇城蓝衣卫身为殿下的嫡系军队，他们受欢迎点也好，这样子说起话来也有份量，军民们对他们殿下常怀敬畏之心，到时候他们殿下到来，统领大军梳理事务之前，也省得还得着手去整治南境上下。

于是乎，在西楚连蓉抵达南境，随后接手了南境军务，其间可谓是无与伦比的顺畅，在西楚连蓉还未开口之前，戍边军大将东郭勐几乎是毫不犹豫便把手头的军政大权移交了上去，那姿态怎么看都像是时刻想抛出手上那份“烫手山芋”似的。

南境之地的情况，西楚连蓉从蓝衣卫口中也初步有了些了解，对于戍边大将东郭勐的那份“识趣”，西楚连蓉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东郭勐，时不时就找上之前算是有了“交情”的几个蓝衣卫靠近乎，整日“兄弟兄弟”的叫着，听得底下的士兵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而被靠近乎的那几位蓝衣卫兄弟，倒也乐得与东郭勐攀交情，东郭勐手下几个亲信却没觉着不妥，一撞上那场面，竟也探头探脑地要过去“凑热闹”。

“几位兄弟啊，你们说咱们接连攻下了南越的五座城池，其实，卑职原以为殿下会趁势南下攻城略地，谁知，殿下此番却下令全军原地休整，不知咱们殿下可有计划……何时要再次进攻呢？”

东郭勐为他的几位蓝衣卫兄弟满上了酒盏，凑过去低声打探。

“这我们怎么知道……殿下如今大概是还没睡，要不——东郭将军您去问问殿下？”

“这卑职可不敢去问，” 脸上带疤的戍边大将稍一顿，旋即却捧腹而笑，面上那道刀疤被黝黑的皮肉那么一挤，更显出了几分狰狞，“不过，咱们殿下乃天纵奇才，凡事自是运筹帷幄，也轮不着咱们忧心。”

“嘿！我说东郭将军啊……” 蓝衣卫中一个姓“古”的兄弟，将酒盏中的浊酒一饮而尽，锋锐的眉宇扬了扬，随即为东郭勐和自己都满上了酒盏，优哉游哉着说道：“您如今这话呀，还真是一说一个准的！咱们殿下对于战事一向是掌控全局，殿下既然让全军原地休整，那便是对接下来的战事胸有成竹！在殿下心中，早应该是有了更加周密而详尽的计划喽！”

“古兄弟说的是！咱们殿下是万事远瞩高瞻，凡人自是难以企及，卑职对殿下之心有如高山仰止……想当年卑职在北境关外之地，初遇殿下之时，” 面带刀疤的戍边大将语气一顿，脸上露出怅然之色，似是陷入了一番回忆，“……卑职出身北境贫寒之家，父母早丧，无奈与弟弟二人从军……十七岁那年，我们所在的队伍在边界巡逻，遭受了大支部落军队的袭击，卑职受伤，匆匆跟随队伍往驻军的方向撤退，那时候天都黑了，我们点上了火把，谁知，在半路上却惹来了狩猎的近十头荒蛮野狼……”

此刻，一群皇城蓝衣卫的弟兄们饮酒的动作，皆齐齐一顿。

“荒漠里的狼，谁敢轻易招惹？因为一旦伤了它们，必是不死不休。我们的队伍人少，更是不敢与狼群直接对上，只得跑，只是一路跑着，之前那些受伤的弟兄越来越少，只因为，那些弟兄都被那些没有受伤的——连人带马的推到后头去喂狼了！队伍跑着跑着……只剩下我、弟弟和四个同伴，我们六人无奈与狼群拼命苦搏，虽说始终落于下风，但是，我们六人约定，只要有一分希望，我们便不能放弃……”

说着，这位戍边大将面色不由一沉，语气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我们四处设陷，诱使野狼往别的方向跑，争取时间可躲藏逃避，谁知道，其中有两个受了轻伤的，为了争取多一分活命的机会，竟暗中设计了与我平日里交情最好却也是伤得最重的一个弟兄，我、弟弟同另外一人回头去寻那位弟兄，然而另一人心中生了怯意，用火把烧伤了两头野狼之后，直接抛下我们兄弟二人便跑了……”

“岂有此理！”

听到东郭勐此时说的这些，在场的蓝衣卫个个目藏杀意。对于他们一群向来以“团结忠诚”为最高宗旨的皇城蓝衣卫来说，这等抛弃和陷害同伴的卑劣行径，必要受千刀万剐之刑！

东郭勐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野狼闻着同类的血腥味，都扑上去将同类吃掉，趁着狼群自相残杀之机，我们兄弟二人托着重伤的同伴逃跑，只是，我们那位同伴身上流的血，实在太多了，全然无法支撑起长途跋涉……”

东郭勐此刻又是一顿，抬起头，有些发愣的望着头顶的这片了无星辰而一望无尽的暗空，沙场铁血的戍边大将，眸中露出一丝悲切，之后的事情，在他那平静却深沉的一顿之中，已是不言而喻了。

“……我和弟弟，躲在远处一处沙丘之后，眼睁睁看着我们那位血流而亡的同伴，尸身被狼群从掩埋的沙丘之下，拖出来撕扯……这群野狼的头狼机警非常，很快便发现了我们兄弟二人的位置，当时，我们兄弟二人无力再战，全然就是穷途末路，我们心里都以为自己从此命绝荒漠，于是，我们闭上了眼，几乎就要放弃逃跑……”

倏地，东郭勐的嘴角扯开了一抹笑，那笑，似乎带着几分苍凉的意味，“可那时候，在黑夜中，我们的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团火把，我们几乎以为是来了援军，直到……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比我们二人还要矮了一个多个头的瘦弱身影！当时我们二人心中唯一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内心既是愤恨又是痛苦……直到我们看到那个身影——搁下火把，从山丘上一跃而下，腰间拔出弯刀，出其不意的那一刀，便砍了其中一头大野狼的脑袋！”

皇城蓝衣卫一群青年顿时个个坐得笔直，面色沉肃。

“头狼被激怒了，剩下的几头野狼也越发被激起了血性，但是，那个身影却丝毫不见退缩，面对野狼的凶猛围攻，动作犀利无比，越战越勇，几乎是刀刀致命！那一夜的血啊，流的可真多……” 东郭勐发出一阵深沉感叹，随即又是摇头，“头狼见自己的狼群被屠，气急之下转身便朝我们二人冲过来，我拼尽全力想把我弟弟推开，可是他——为了救我，狠狠抓着我的肩膀一扭身，他的后背便对向了那头野狼……”

“那个身影急速的冲了过来，将头狼的脑袋砍去了大半，但是……我的弟弟他早已被那头狼咬伤了肩膀，血流过多，只余一息尚存……这时，那个身影朝我们兄弟二人走过来，那时我才发现，那便是我们西楚皇帝陛下派过来镇守北境关外的五皇女殿下……殿下当年还未满九岁，独自屠杀了六头野狼之后，一身血腥地蹲下来，只对我们兄弟二人说了一句话，卑职至今记忆犹新，当时卑职只觉得心痛极了，为了自己和弟弟，也为了殿下……”

活下去，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