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再如何舍不得，婚期还是如期而至。天刚过卯时，还未亮透，苏氏就携着全幅人，雍容的老婆婆到来。
老婆婆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官夫人，夫君一生就娶了这么一个女人，孕育有两子一女。今日穿了一身福字的褂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眼里笑呵呵的，看着就给人亲近之感。
云袖服侍自家小姐梳洗，将大红色的嫁衣换上。顾云娉平日喜静，所以艳丽的衣服并不多，今儿换上红色的，披散着一头秀发，看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那婆子耳朵虽不好使了，眼睛却是灵验。这么多年，她如何见过这样美丽的新娘子，笑呵呵的满脸的褶子，对着身旁的苏氏道：“顾夫人好福气，有这样俊秀的女儿，老婆子我羡慕啊。”婆子用手碰了碰苏氏的手。
苏氏客气道：“婆子夸奖了。”
倒是顾云娉在一旁被夸奖的羞涩一番。还好因为夜色原因，看不见脸上的红晕。
外面的鞭炮声阵阵，顾云凡站在顾大人的身后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听码头等候的小厮来报，大姑爷迎亲的船已经进了码头了。却是不容他多想，忙着迎客。
这时，船上。
瑾晨枫是在半月前从京城出发的，本是想着用马儿来迎娶，却不料前几日突发大水将进江南的路给封了，无奈只得半路走了水路。
陈诺看着一身便服的少爷，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原因无他，这都快到未来岳父他家了，怎么还不着急着换装？
“少爷，快到了。先把喜服换了吧。”将手中的喜服拉开，只要瑾晨枫一伸手就可以换上。
瑾晨枫收回了目光，看着陈老手里的喜服，心里叹气，却还是就范。伸手穿上。
喜服上的针线看着如云流水，细看就会发现没有一针的线头，可见绣花之人的用心。这是顾云娉一针一线做出来的，的确是用心之级。
看着瑾晨枫异常严肃的脸，陈老还以为少爷不满意这门婚事，只是喃喃道：“少爷，这门婚事是夫人在世时订的，顾夫人和顾大人的为人老奴是非常清楚的，相信他们的女儿性子也不会太差。”
“嗯。”瑾晨枫仍旧看着窗外的流水，手中系着衣绳。点头答道。
陈诺也不在说话，少爷的性子这些年他也清楚，少爷不是那等会允许人搬弄自己私事是非的人，而事情是是是非自己清楚，自己也不用太多话，否则少爷会怪罪的。
到了码头，吩咐好的鼓手也开始催罗打鼓，好不热闹。码头上也聚集了不少的人，就为看一下热闹稀奇。
这顾大人的女婿听说是将军，百姓们这些年见过官最大的也无非是顾大人，那里会见过什么将军。大家都稀奇的看着停在码头的船只。
只见里面走出一排士兵，气势汹汹，让看热闹的百姓自觉的退开，让出一条道路。船舱里走出一身着红衣的男子，身高八尺，器宇轩昂，周身的气派是百姓们都没有见过的。不觉人群中的人都自觉的安静了下来，就怕冲撞了贵人。
看着围成一团的人，瑾晨枫皱了眉头，却还是跟着顾府的下人走去。顾府的小厮们看见这位大姑爷，也都是心里一震，都知道大姑爷是人中龙凤，没想到亲眼看见与入耳不同的感觉。这样的气势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敌。
“来了，来了。大姑爷来了……”报信的小厮奔跑在行廊上。
这话引起了府里的人一阵骚动，大家都将手中的东西麻利的弄着，就怕那里没有收拾好，让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姑爷惹的不愉快了。
连从不紧张的顾大人现在坐在正堂里，握着的手也紧了紧。捏着衣角不放开，最后发现衣服被自己弄皱了，用松开手，轻轻的抚平。
苏氏坐在旁边看着顾大人的小动作。本还有些紧张的心，现在却是“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惹来顾大人的眼神。被苏氏回瞪了去，又假装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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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安这时才从睡梦中醒来，被府里的打鼓声惊醒。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初醒的话语中还带着鼻音，“晴风，晴天，外面如何了？”
因为顾府的人手不够，晴天出去帮忙了，就剩下晴风一人照顾小姐。她听见小姐的声音，连忙拉开帘子进来，“小家，醒了？可还要睡会儿？”
云安坐起来，双腿放在床边，轻轻的晃动着。有些迷糊，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道：“何事如此喧哗？”
晴风见自家小姐这样迷糊，心里也好笑，还难得见自家小姐这样乖巧迷糊的样子。“小姐可是忘了？大小姐今日成亲。”
放下嘴边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晴风，“什么？”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忘记？都怪昨晚上她熬夜了，要不也不会这么贪睡。
好笑的看着小姐，“是夫人吩咐道让你好好睡，不急着叫醒你。”晴风想起当时夫人说起二小姐的话语中都是对小姐的嫌弃，就觉得好笑。夫人让小姐睡怕是为了不让小姐去给大小姐的婚礼捣乱吧。想起就觉得好笑，晴风偷偷抿了嘴。
顾云安连忙穿上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婚房里找二姐。果然见自家二姐已经穿着好，一身红装，好是好看，就是脸上的胭脂也图的有些过了。顾云安觉得就自家二姐这一张脸上，怕是图了一盒胭脂吧。
顾云娉正紧张的等待着，却看小妹进来了，“小妹，你怎么进来了。”大姑爷要来了，大家都去了前堂，屋里只剩下了云安的贴身丫鬟云袖。云袖先前看着自家小姐眼里打转的泪珠，心里慌了神。自家小姐她是明白的，一有点不如意就会哭，她就怕小姐一哭起来收不住了，脸上的装花了，可如何去见姑爷啊！
看二小姐来了，云袖是又高兴又着急。高兴是二小姐就是小姐的开心果，不用怕小姐弄花了妆了，着急的是，就怕二小姐捣蛋让小姐哭的更厉害了。
然而云袖怕什么来什么，顾云安看自家二姐的脸像个猴屁股似的，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云娉的脸道：“二姐，你的脸，哈哈哈，可以和猴屁股有的一拼了。哈哈哈……”到最后云安竟然夸张的笑的捂住了自己肚子，看样子是笑得不能自已了。
一直被众多人围着收拾妆容的顾云娉的确没有机会看自己的脸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小妹，在听了她的话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见手上一层红色的胭脂。
顿时就愣住了，她现在都不能想象自己的脸到底如何了，肯定丑的要死。眼里的泪珠也包不住了，一股脑的流了下来。
看着小姐流下来的泪，云袖是真的无法子了。她就知道二小姐她不是来帮忙的，而且来捣乱的。“小姐，别听二小姐说。你现在是最漂亮的新娘子，是奴婢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云袖连忙哄着自家小姐，就怕她哭多了把妆给花了。
这话明显是在哄云娉，还不等顾云娉答话，云安就接了话过去，“云袖你怎么这样睁着眼说瞎话，你从小都在顾府里，你除了见过我姐这个新娘子，你还见过谁？”
这话把云袖堵的不知该如何说话了，看着一脸正气的二小姐，心里那个着急。这二小姐怎么这样呢，没看小姐哭的厉害吗？
最后还是云袖去请了苏氏来才有了法子收场，将云娉脸上的胭脂抹去，另外让人上了妆。其实与刚才没有什么差别，但是顾云安却不再说话了，乖巧的站在一边，用余光偷偷的看着苏氏，就怕苏氏怪罪自己。
顾家其乐融融，而远在京城的汝南候府却是安静的要命。
虽天未亮，到府中的灯笼都染着，快要灭了就会有丫鬟去将它弄好。而瑾候此时正在书房里看着头上的月亮。一夜未眠。
今日是枫儿的大婚，他回想起了对于这个所谓的大儿子他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找着。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用人心才能换回来人心。这句老话原来没有欺骗跑。原来枫儿这样与自己生疏是因为自己这些年没有尽到做一个父亲的职位。枫儿与自己这样的关系，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啊。
人老了就开始回忆年轻时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回忆让瑾候想起了原配妻子的模样，这些年已经模糊的让自己想不起的人近日却是愈发清晰。想来还是因为自己对不住她，所以才会让他在老来如此的不安。
自己，的确也老了。现在看来，这些年自己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好好活着，心安理得。
而瑾候回忆自己的往事一夜未眠，也有人因为他而一夜未眠。徐氏透过窗户看着瑾候书房亮着的灯，心里也是千言万语。
自己这些年为了瑾家做牛做马，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死去之人，自己还真是活的悲哀啊。徐氏心里自暴自弃的想到，柔弱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嘀嗒在手臂上。
自己争了这么些年，还是争不过一个死去的人。
想开，徐氏不由得又哭又笑。看着夜空的眼里有着不甘，这么些年自己的努力难不成就是白费了？不甘慢慢的变成了狠毒，让瑾晨枫，那个女人的儿子死去的欲望也越来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