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难得糊涂

思来想去，马伍只能重重叹一口气，仿佛胸口郁结了浊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非常不好受，再转头看一眼严阵以待的手下和缓缓离开的基地成员，脸上浮现明显的挣扎，他知道，现在就是最后的出手时机，林强正带着人离开，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话语格外自信，还是对马伍放心，他提着十二号走在前面，缓缓离开的基地成员就算安排得再好此时也是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他们，而他们的坦克正瞄准了前方，只需要一句话，蚂蚁一样结队离开的基地成员必定死伤惨重。

要是搁在以前，这么做无疑把扩大战果，要知道，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把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

但马伍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就算杀光这些小喽啰又怎么样？都是炮灰一般的角色，可能这其中有华夏通缉的要犯，可能有自己昨天晚上还专门调查过的目标，却都不能引起马伍的兴趣了，直到基地成员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一直等待的士兵微微骚动，才有一个亲近的士官摸过来小心问道：“队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回去吧。”马伍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尽管他只是开着坦克来转一圈，却比背着全副装备跑了百里还要劳累，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量下接下来自己的选择，他很想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给可以告诉的人，那是作为一个军人必须做到的标准，在他的思想里，这已经是关乎到对于国家忠诚的地步了，但一方面他又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说了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就算有人相信了，要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的代价又太大，并且没有一丁点好处。

“兴许装糊涂也不是一件错事？”马伍搓了搓麻木的脸，他惊讶了太久，现在面对自己的部下又不得不摆出一副沉凝冷静的淡定模样，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僵硬成了苦瓜。

“传我的话，今天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我不希望听到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善后工作我来做，你们闭紧自己的嘴巴，不然，后果你们知道。”马伍犹豫着钻进坦克，还是把自己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在这支队伍里，他马伍说的话还是有作用的，当然底下的士兵也分得出轻重，有的事情可以当作笑话牛皮吹嘘给别人听，有的事情却是不能够乱说的，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不用过多强调，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

几十辆坦克在原地休整重新列队，这次行动无疑是最轻松的一次，他们的行动目标完全可以修改成已经变成废墟的寨子，除了少了一个人，其他都算圆满，足够给上头一个交代。

“我要回去！”一辆罩了迷彩棚子的越野车上，林朝阳猛的站了起来，丝毫不顾剧烈摇晃的身子，就要跳下车去，“我真的脑子被铁门夹了才会跟你走，那是我的部队，更是我的梦想，想忽悠我跟你走，休想！”

林强就坐在他旁边，再旁边就是十二号和诺奇达里奇，几个人把小小的空间挤满了，诺奇和达里奇根本没心思听林强和林朝阳说了什么，兴致勃勃的研究着十二号，科学家就要有科学家的样子，别看之前被十二号追得藏桌子底下，这会一看没有危险，他们俩都凑到了十二号身前，也是缺少工具，不然恨不得直接开始他们的数据收集大业。

林强也懒洋洋的，看着林朝阳愤愤起身就要开门，只是轻飘飘的道：“你可以走，我绝对不拦你，但我作为你的兄弟给你一句忠告，在你之前主动喊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离开原来的群体，马伍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只要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就绝对不会留着不稳定因素在自己的团队里，你之前不管表现怎么好，他怀疑你了，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种子只会在时间的积累下生根发芽。”

林朝阳的身子迟疑了，林强接着道：“你想回去，他们会要你吗？就算要你，你确定你还能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虽然你还忠于他们，但他们不信任你了，排挤你还是小事，只怕会使各种手段逼你说出一些你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林强笑呵呵的道。

林朝阳的身子一颤，林强其实还不清楚他所在的队伍的性质，作为常年游走在边境线上的队伍，必定是一支强悍的战斗力量，国家肯定会倾斜资源，并且把这样一支力量牢牢抓在手里，要知道，既然这支力量可以守护边境，同样也可以因为出现问题而直接危险边境的安宁，所以，不用林强继续说，林朝阳就已经明白了。

“你赢了，你笑吧，口口声声说兄弟，你就是这样害自己兄弟的？”林朝阳坐了下来，至少暂时是安静了。

“都说是兄弟了，我怎么会害你，别人不知道，我和你是个什么样子，害需要一再说出口吗？你在局中，有的事情看不透看不明白很正常，但我看到了，而且只需要伸手就能帮你，自然是伸手帮一把，现在你不理解，不打紧，迟早有一天你会懂我的苦心。”林强看林朝阳好容易听的进话赶紧道，林朝阳是什么样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小时候，林朝阳就没什么性格， 有些随遇而安，虽然吃得了苦，虽然性格坚毅，却没什么果决的狠心，只要他平静下来，就算林强叫停车，他也不会下车回部队的，这也是刚才他可以顺利带走林朝阳的原因。

林强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啊，虽然振邦社不差人，凌致集团更是人才济济，想要什么方面的人才都是有的，不过那到底是苏凌的人，那些人林强可以用，但他用着不放心啊，要把那些人培养成自己可以信任可以交付事情的手下并不容易，而且林强只要这么做了，难说苏凌会有什么反应，谁都知道，对于一个集体来说，人才是最重要的资源，林强想要钱，只要不威胁凌致集团的运行他都是不会管的，但要是敢在集团里挖人，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林强想要干什么事情，还需要自己笼络人才，林朝阳别的可能不行，却是绝对值得信任，在部队里，传闻是相当听话，而且发下来的一些津贴都拿回了家，家里的老妈也是给力，不管林朝阳这孝顺儿子拿多少钱回来，保证是用得干干净净，以至于上次林强串门，看到的还是林朝阳家穷酸模样，所谓家徒四壁心酸难言大抵是如此了。

这么想着，林强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别是不说吧，只要林朝阳在自己手底下干活，至少钱是不用担心的，听说林朝阳这家伙之前只谈过一个女朋友，好容易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结果带回家一趟人家果断分了，以后好了，自己日子过好了不算什么，要周围的人，要跟着自己吃饭的人日子都过好了才是好。

“哼，就你会说道，我咋的就没发现你还是个说客？”林朝阳没好气的哼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的挪动屁股，本来越野车的空间就不大，车里也坐满了人，林朝阳要和林强说话自然是挨着坐在一起，此时他却一步窜到了林强的对面，用一种陌生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林强半天才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怎么了？先前马伍可是在坦克里，你竟然...那么快...”林朝阳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毕竟那是相当震撼的一幕，想忘都难，也没有过去多久，只要一回想，一些细节都能够回想出来，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林强吗？

最怪异的是，车里坐满了人，却只有自己对林强的离奇表现作出疑问，其他人都老神在在不以为奇，这让林朝阳感觉非常的不真实，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那个事情说来就话长了，我只能告诉你，你看到的是真的，大惊小怪的算什么样子，来，坐我身边，给你看看老子林强还是活人不。”林强瞪着林朝阳。

这么一说，林朝阳反而放松下来，他再次打量了一下林强，便慢慢坐回了原位，距离近了，他才发现林强似乎没什么改变，至少用眼睛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的。

“我知道，这几年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林朝阳道。

“是啊，不过一切都是从那一次找你吃饭开始的，还记得不，你一枪把老子送进医院躺了几个月...”林强说着，不可抑制的陷入了回忆，他想起了当初的仿徨和无助，更有那种在压力快要窒息的压迫感，以至于后来紧接着发生的一切都太快，现在想来，还是有后背发凉，其中的凶险太多，只要有一个点失误，也就没有现在的林强了。

“是吗？我还记得啊，嗨，你进医院了，我当天就回了部队，你是不知道，振邦社的人真厉害啊，也是幸好我回了部队，不然会被他们抓住，那家伙，上来就是拼命。”

说到一起经历过的回忆，两个人都找到了以往的感觉，相视一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林强还是林强，林朝阳还是林朝阳，都姓林，虽然不是一家人，却胜过一家人，小时候一起长大，以后也还能一起做兄弟。

“哈哈，也是多亏你跑掉了，不然我就难过咯。”林强哈哈一笑，一拍林朝阳肩膀。

林朝阳愣了愣，好半响才跟着笑起来，也一拍林强肩膀。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够让人心生好感，找回那种难得的亲切，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回忆中的感觉，这很重要，尤其是对林朝阳来说更加重要，他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本来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其实也不算光明吧，但也不错啦，在部队里表现良好是他一直努力的目标，他也的确做到了，不算出类拔萃却也中规中矩，这样子，只要他能安全回到家里，总能从口袋里掏出填家里药罐子的票子，等到几年之后，或许几十年，或许就是明年后年的事情，但只要他还能继续保持现在的情况， 等退役的时候，还能得到一笔钱，这是马伍保证过的，保证能够比其他部队多，有了那笔钱，自己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吧，不管是把妈妈的病再治一治还是把住的房子翻新，或者讨个媳妇也不错啊，虽然一个曾经为国家付出青春，付出汗水眼泪鲜血的好男儿最后的下场并不怎么好看，却对林朝阳来说是足够了，曾经几次这么憧憬着，他还会傻笑出来。

现在好啦，不知道脑子里那根筋搭错了，怎么就上了林强这家伙的贼船，振邦社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都不需要考虑的，作为一个曾经保卫国土，致力维护平安，镇守边疆的战士，林朝阳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振邦社有什么干系，那太可怕了，自己一直努力维持的荣耀啊，那一直追求的梦想啊，只要一沾振邦社可就都没了。以后估计都不能抬头做人了。

这么想着，林朝阳的心就坚定了起来，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给提醒自己，不管林强说什么，绝对绝对不能再黑暗的道路上再朝前走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然一失足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别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需要你，需要你这个信得过的兄弟来帮我。”林强稍微提了一下以前的事情便马上找机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现在就说了出来显得有些着急，也远远没有最好的效果，但是他急啊，从实验室到寨子这段路并不远，车子就算是爬也迟早会爬到的，一旦到了基地，再找机会朝林朝阳灌输思想就难了，而解决了十二号的事情之后，他就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借口，庞温可不会欢迎林强一直在三号基地里磨磨蹭蹭的，而回到华夏之后，林朝阳想干什么就不是林强能够限制的了，他又想把林朝阳拉拢过来留在自己身边，这样一个人才自然不能用对付敌人的手段了，所以，最好是能够现在就把事情定下来，反正林朝阳暂时没了地方去，在他的想法中，自己能够给林朝阳一个好去处，他怎么着也不应该叽叽歪歪才是。

“什么？你是意思是叫我进振邦社？”林朝阳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一刻，他好似完全忘记了林强那恐怖的力量，眼睛里爆射出危险阴沉的光芒，在这一刻，他才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士兵，那种骨子里不可磨灭的坚毅力量怎么也掩饰不住，也只有他这样在边境上打磨过的士兵才会有这样的气势，同意都是兵，其中还是有区别，正是这微弱的区别才是区分好兵和精锐兵的所在。

林强看着林朝阳的变化，没有别的神情，倒是眼睛大亮，他再一次确定自己的眼光不差了，这样的沉凝气势的人才可不好找，简单点说，只有具备了这种气质，才能够在部队里冒头角，将来也才会因为这发光点可能会上头那些大佬注意，能力是其一，在林强看来，这种气势才最难得。

“不不不，你搞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加入振邦社，我做不了这个主，也不可能把你这样一个家伙弄进去，我的意思是我需要帮手。”林强道。

林朝阳脸色缓和了一些，又马上问道：：“你还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自己能做什么还不清楚吗？别的帮不了，你那些肮脏事情别想我插手，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些事情，我劝你别费劲了，也别打着帮兄弟的借口，我宁愿回家呆着，也不会助纣为虐的！”

眼看着林朝阳自己又激动起来，林强只好暂时作罢，对于这家伙的脾气，林强还是知道一点的，他在平时还懂得变通，但只要犯倔，就是一头驴子，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只有等他自己想通了才有可能回头。

“嘿嘿，嘿嘿。”短暂的沉默中，十二号轻笑了起来，先还声音很小，后来就清晰了些，诺奇和达里奇本来正专心研究他的情况，此时也听到了他小声，纳闷的看着他，然后交头接耳一阵，继续自己的正经事情，除非是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大事发生，不然，很难有什么事情可以影响到他们，特别是十二号现在暂时不能反抗，采集什么数据尤其方便，这么好的机会，诺奇是不可能放过的。

“你笑什么？”林朝阳怒问。

“我笑你就是个傻子。”十二号很不客气的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林朝阳并不动怒，而是上下打量了十二号几眼之后道，相互之间坐得很近，可以很清楚看到十二号身上的创伤，有林强专门照顾他，隔一段时间就扭断刚刚恢复一点的骨骼，十二号就算是个神仙也难以挣脱开来，不过，林朝阳倒是深刻见识到了十二号恐怖的恢复能力，就在他和林强聊天的时间里，不时可以看到林强突然抓住十二号的胳膊或者腿脚猛的一撇，个中力量林朝阳体会不到，他只能听到一声声让人心颤的脆响，然后十二号的手脚就会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曲，诡异的是，不管是林强还是十二号都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好像他们两个仅仅是把手脚调整了一下位置而已，能做到这种程度，在林朝阳的眼里，已经和怪物没什么两样了。

一个怪物只是动嘴巴骂人，对于见识过相应力量的林朝阳来说，自然就有更多的耐心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