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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城主很忙的
“你这是怎么了?”一旁的罗戾赶忙去搀扶南过。
“切莫妄动!”白戴婆婆对罗戾喝令一声,然后疾步走到南过身边,“小畜生,是哪里疼,用手指给我看!”
南过已经汗透了衣衫,他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指了下疼痛难当的后脑海。
白戴婆婆从桌上取过一杯清水来,直接淋到了南过的头上。“滋”的一声,这杯清水就像泼在了烧红的火炭中一样,在南过后颈上蒸腾起了热气。
透过湿热的白雾,南过的后脑上赫然浮现出一只杯口大小的红色烙印,暗红色的光晕流转,就像一抹浓重的血迹,满是古奥晦涩又难辨究竟的奇异字符。
蒸汽散尽,那枚血红色的烙印也随之消失。
“婆婆,那是什么,也是印纹吗?”罗戾惊疑的问。
“大手法,这是翻手间施展出的神通,力度拿捏得分毫不爽,力弱一分则烙印难以成形,力重一分,则会将人直接致残致死。小畜生,你的际遇,我算是大概了解了。”白戴婆婆放下水杯,脸色阴沉的无奈说道。
罗戾看着仍旧痛苦不堪的南过,急切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您能否帮他破解?”
白戴婆婆长叹一声,落坐在身后的长椅上,面色郑重的说道:“那是个标记烙印,修为高深的巫女,会用这种手法来标记自己想找到的某人或某物。”
罗戾俯下身扶住南过的身体,对白戴婆婆说道:“那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难道这烙印还会定时发作?”
白戴婆婆皱起了眉梢,“即是术法通天之人,也不可能让一个术式永远有效,如果想令一个术式作用持久,要么,就是定期的补充术力,循环往复;要么,就是让术式休眠,再通过某种特定的诱因来触发,细水长流。依我看来,他被施加的是一个休眠类触发型标记烙印。”
南过一把推开了罗戾,然后竭力使自己恢复平静,听了白戴婆婆的话,他对那个巫魔简直要恨入骨髓了,这和在自家的牛羊牲口身上烙下印记又有什么不同。
“次奥!”南过疼得有些眼花,后颈枕骨上一阵痛楚来袭,让他恨不能直接将头上那块皮骨挖出来。
看着他浑身战栗痛不欲生,罗戾焦急的问道:“婆婆,您既然对这烙印如此清楚,一定有破解之法对不对?”
白戴婆婆抵着前额,“即使我可以破解,也决不能轻易动它!”
“这又是为什么?”罗戾不解的问道。
“若是没有猜错,烙下烙印的该是一位大成巫女。这个烙印如若被人强行破解,那巫女立时便会洞悉,为了防止这小畜生逃离掌控,她一定会尽快的追到这里。真要是只来一人,我与城中的水惊弓、火雁山两大供奉联手,倒也有一搏之力,只怕她呼朋引伴大举来犯,彼攻我守,不管是胜是负,这座城也难以保留。”白戴婆婆毫无波澜的说道。
“那该如何?这样看着他煎熬,也不是办法!”罗戾说道。
“别无他法,烙印距离脑子太过接近,即使你将他打晕,他也会立即疼醒过来。”白戴婆婆用指头在自己额头上轻轻的敲打着,一下一下,就像是她思考的频率。
片刻之后,她对着南过说道:“小子,那个触发烙印的诱因,有可能是你看到的一个图形,听到的一种声调,嗅到的一股气味,或是回忆中的一个印象,你现在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头脑思维放空。”
虽然南过不够聪明,但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线索,即使再蠢也该猜到那个所谓的诱因是什么了,那其实就是巫魔本身,每次南过想到那个遍身黑瘴眼露红光的身影,头上的烙印都会立即发作。
只不过人的思维就是这样奇怪,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象某样东西时,那个东西的影像偏偏会在头脑中越发清晰。
“想想别的,想想别的!”南过用力在头上拍了两巴掌,大声的告诫自己。于是他便在十分有限的阅历中极速穿梭起来,看似人畜无害的三伦,西南的神威将军,神秘的美玉和倾城,赶路中的那一个梦,女汉子断尾蛟,深山中的寐公,会遁地的贲槡,和贲槡那个漂亮的小主人,以及杀掉了那孩子的巫魔。
“卧槽,怎么转了一圈还是他!”南过挥拳捶在头上。
疼痛的精疲力竭,他无意的一瞥间,看到了桌案边上那张转轮座椅,于是他就联想起了大淑来。现在想想,或许大淑对他的关心都是真诚的,出于同命相怜,她知道身为玄旅的悲哀,以及生存下去的无奈,所以她不想让南过重蹈自己的覆辙。但她给出的呵护与关爱显得是那样的手忙脚乱,虽然她为南过着想很多,却忽略了最为基础的交流与沟通。
当初南过觉得,大淑对他的欺骗,简直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现在想来,她当时会那样做,好像也完全没有别的办法,她如果第一时间对南过坦言一切,南过能够理解了她还算好说,但南过要是难以接受,因而愤然离去,她便只能独自留在山崖洞穴中等死。
现在,心平气和的认真想想,大淑这样一个无法走路的姑娘,在这偌大的世界中找出了另一个同类来,本该是件欣喜的事情,可惜这个同类却对她避之不及,宁愿残了宁可死了,也不愿多留在她身边一刻。
不疼了,南过摸了下后脑,那里并无任何异样,便撑着地面站起身来。他看着白戴婆婆,白戴婆婆也看着他,他像是在她眼中看到了两分讥嘲,当初大淑苦口婆心的劝他留下,他却毫不领情,现如今,他惹了天大的麻烦,却又兜兜转转的来到了这里。
“小黑,咱们出去四处转转!”南过拍着罗戾的肩膀,然后拉扯着他一同走出这幢怪里怪气的大楼。
罗戾撇撇嘴,原本还打算替南过向白戴婆婆求求情,看一看那个烙印是否能顺利破解,但人家本主儿都不知道着急,他又犯哪门子贱去管闲事。
两人在大街上闲晃,从工匠铺子,转悠到那片广袤农田,又穿过晒谷场,去了城西南角的小卖部,南过买了两碗水煮豆子,和罗戾蹲在小卖部门前那颗参天大树底下吃了半天,这种水煮豆子也不知加过什么调料,滋味居然比鱼肉还要鲜美。小卖部中的老妇人看着南过眼生,怕他顺走了那只碗,不时就从屋里探出头来张望,直到她发现树后的罗戾时才稍感安心。
一群三五岁大的孩子嬉闹着跑过来,他们看到罗戾,本打算一人上来讨一颗豆子吃,却突然又发现了带着一只黑色眼罩的陌生人,孩子们就吓得哇哇大叫着跑开了。
吃过豆子,两人又在城中转到了夕阳斜下,罗戾就带着南过回到了城中心的城主府邸。把守在正门的两个侍卫拦住南过,罗戾与他们解释了两句,这才将南过放行。
城主府邸在外面看的确是气势恢宏,但里面也就那么回事,南过曾见识过古辉河流域的繁荣,看到过磅礴富丽,精妙奢华的种种庙堂楼宇,所以当他走入府内两进跨院之后,便感到三伦的住所有些过于朴素,不说别的,那些本应该栽花植草的小园子里却种满了白菜大葱,只这一点就让三伦掉价不少。
跟着罗戾走进正院中的议事大厅,南过发现里面有许多陌生面孔,其中有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袍,面上已现出少许皱纹的妇人,和一个在背后横插一柄银色短刀的高挑女子,众人之中,只这两人最为惹眼。
那年长妇人气息沉凝眸光闪亮,一看就知道是个习练有成的术士,她举止平淡若素,但周身所散发出的慑人气场却无从藏匿。
而那个高挑女子年逾双十,体态柔美身材修长,一袭蓝衣纤浓合度,脚上一双纹绣着锦鲤的布靴,显得这女子惊艳脱俗,她最惹眼的不是她的清丽面庞,而是她的身高,高挑而挺拔的身姿,几乎与身材同样高挑的三伦等肩。
厅中的人似乎都是城里大小事务的监管督办,纷纷围绕着伏在书案上批阅卷宗的三伦,讲诉着各种问题。
“城主,西侧城门年久失修,已经有了隐患,是否该拨钱修缮?”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问道。
三伦笔不停耕,毫不思索的说道:“西门本就偏僻,不如直接将门拆毁设好路障,夜间加强巡视即可,短期内不必重建!”
“君上,步弓营日常训练不懈,所配弓弩箭镞损耗过巨,长此以往花费实在太高,若将训练课程减半,可节约大量开支。”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年汉子说道。
三伦此时已批完了一卷城内运营的收支明细,交给侍立在身侧的高挑女子,然后对中年汉子说道:“不可,武备精锐乃是立身之本,旁事可以斟酌,练军万万马虎不得,从今以后,不止是城中,整个领内所有用度花销,都以军建支出为最优先考量。”
“城主,在领内北缘,几次发现有匪寇出没迹象,领内巡防力量是否当酌量增强?”针须大汉对三伦说道。
三伦手中的笔稍稍一顿,然后继续批阅着卷宗说道:“该不会是先遣的探子吧,不足为虑,但你切记一点,如若今后遇到匪寇,发现其并无恶行时,不得冒然打杀驱赶,即便是生了事端,也应极力避免害其性命,以生擒为主,切不可殴打辱骂。”
“城主,今年北郊外的荒田收成惨淡,明年是否该放弃了?”一个嘴唇干瘪的老人问道。
“那块地我看过,土质松软昰块沙地,明年开始种植粟类,绝对比今年收成要好!找几个精细的农家打理,种的好了我有奖励,种的荒了,我也赔他们一年损失。”
“城主,上月你说要建男女分开的茅房,最后一间的地方都找好了,但张寡妇不同意,她说是咱们欺负她妇道人家,故意在她家门前建茅房恶心人,其实离她家远着呢,就是在无理取闹!”一个缺了门牙的黑矮老汉说道。
三伦用手中劣质的兔毫毛笔蹭了蹭额头说道:“张寡妇闹得凶,还不是怕她家儿子被人欺负吗,一会儿从我书房拿两刀大纸和几块墨锭给她儿子送去,她就不闹了。可这也是治标不治本,还得抓紧给她找个踏实的男人才算正理,您回家就嘱咐婶子,用心帮忙张罗张罗!”
三伦说到这里时,抬头瞥见了门口的罗戾与南过,便笑着对年长妇人说道:“水供奉,那位便是我提过的仁兄,拜托您老费心,看能否帮其找回往昔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