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旷世残章 （二）假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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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上官成威故意手下留情，或是没有想到韩星还能活着，请来凌秋雨为他医治。总之，凌秋雨看过韩星的眼睛之后，道：“还有希望复明。这不是用针或刀剌瞎的，只是用了腐蚀性的毒粉。”

韩飞云等人一阵惊喜。

凌秋雨接着道：“不过，若不是有人控制了腐蚀性的加剧，事隔七八天恐怕双眼早就腐烂成洞，那就神仙也没有办法了。”

凌秋雨在看过韩星的右腿后道：“我可以给他装上一条假肢。”

韩飞云等人又是一阵惊喜。

凌秋雨又接着道：“这剩下的半条腿，若不是有人细心照料，用药物维护，恐怕也早已烂掉了。”

韩星知道这一切都是云凤的功劳。她虽没有办法替他医好眼睛，替他装上一条假肢，但是她配的药，却控制了他双眼和剩下的那半条腿的腐烂，为等到凌秋雨医治迎得了时间。

韩星打心眼里感激云凤，想到她迫不得以逃走时，对自己的依依不舍，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想念她。

从苏州到金陵，一行人马不停蹄，终于在三天后回到了韩府。韩星离家许久，一进入府中，就觉得无论是空气、还是空气中飘荡着的鸟儿蝉儿的鸣叫、还是仆人们一声声的问候都是那么的亲切和谐。

可惜，他还是看不见任何想看见的东西。

一路上，凌秋雨都用药物维护他的双眼和腿，回到了金陵，就全身心地为他研究药物医治。

凌秋雨果然不住韩府，而是住到了齐德家中。母女二人每天顾辆马车起早赶来，披星而归。

凌秋雨也从不让韩飞云去接她，韩飞云也始终不知道齐德家住何处。

周天龙略懂医术，每一次凌秋雨来，他都会走上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凌秋雨却从不跟他说一句话，更别说探讨病情。除了不时地让上官婉玉去购买一些石斛、羚羊角之类的药材以外，凌秋雨也从不用任何人帮忙。

回到金陵的第二十五天，凌秋雨与上官婉玉一大早就来到了韩府。特意叫韩飞云、周天龙、薛龙儿一同进入了韩星的房间。然后道：“从怡园出事到现在，已一个多月。星儿身上的伤都渐渐好转，腿上的断口也渐渐的长平，该是装上假肢的时候了。帮韩星装完了假肢，我就不用再来。你们只要扶着星儿，帮他练习运假肢走路就行。至于星儿的双眼，已不用再换药，再隔三日，只要帮他拆去绷带，他就可以看见东西了。记住一定不要让他马上接触太强的光线，最好在屋中呆一两天再出去。”

韩飞云连连点头。

周天龙忙问道：“你要走了吗？”

凌秋雨道：“星儿已康复，我不用留在这儿了。夫君大仇未报，我要与婉玉一起去寻防云凤的下落。”说着走到圆桌傍，打开上面一个长形的包裹。包裹里面放着一条假肢。是用坚固而又轻便的木材制成，里面空心。与韩星的左小腿一般大小，接近膝盖的关节处略粗一圈，略长一寸，便于将剩下的半条腿装进里面去。穿过木层系了四条黑色的绑带，可以牢固地与上腿联接。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可以自己拆下来。为了让韩星走路的时候不致于将上端的肉腿魔破，凌秋雨又特意在假肢边缘放了一层柔软的绵布。

凌秋雨将假肢拿到韩星跟前，道：“星儿，我现在就帮你将假肢装上。毕竟是一条假腿，走起路来不能够自然伸展弯曲，难勉会有些跛。刚开始驾御会十分不习惯，慢慢适应了就好了。”

韩星伸手摸了摸那假肢，叹了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每一个人都能体会他的心情，谁会愿意接受一条没有知觉的假肢，盘缚在自己身上呢？可不接受它，又别无选择。

…… …… ……

凌秋雨走了，带着韩飞云父子的无限感激和周天龙的无比依恋走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韩星的眼睛在凌秋雨走后的第三天拆去了绷带，蒙蒙胧胧中，终于看到了他熟悉的世界。别提有多高兴，他甚至想欢呼着跳起来，抱住心爱的女人，敬爱的父亲和他们共同分享康复的喜悦。可是一看见自己的腿，就再也没有兴致了。

韩飞云与薛龙儿扶着韩星一次又一次地试着驾御假肢。终于可以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驱动它一瘸一拐地走路。

这天，韩飞云见韩星郁悒寡欢，就放下手里的一些江湖事，建议邀薛龙儿，老少三人去“望瑶居”散心。韩星答应了，却不想带薛龙儿。

韩飞云忙道：“爹不介意龙儿知道‘望瑶居’”

“望瑶居”是韩飞云的私人别墅，十分的隐密。江湖中人只是风闻韩飞云在清凉山中自己亲手建造了一个世外桃源，名为“望瑶居”。但是，除了韩飞云父子二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望瑶居”坐落在哪里。包括韩飞云最亲密的师弟周天龙，韩星最心爱的女人薛龙儿。

韩飞云不是跟儿子亲近而疏远周天龙，只是觉得周天龙是个地道的江湖客，他自己却早已厌卷了江湖。他们终有一天会走上两条道路， “望瑶居”就是最好的分隔。

韩飞云当然是不介意准儿媳妇知道 “望瑶居”的，但韩星总是觉得那里是韩飞云辛辛苦苦亲手创建的地方，含意就是期望着、盼望着梅天瑶的归来。那是韩飞云感情的寄托。虽然韩星对于韩飞云与梅天瑶的事情，不太了解，这些年来也一直都只是有一些风闻，从不敢正式地向韩飞云寻问，但是他看得出，韩飞云对梅天瑶用情致深，想必那段感情一定是刻骨铭心，所以，他认为只有在那片清新静洁的地方，韩飞云才能回忆起与梅天瑶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才能幻想到与她携手同游、共享山水田园之乐的幸福未来。有了美好的回忆和美好的憧憬，至少韩飞云就能快乐得忘却一些俗事的困扰。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够打扰那个地方，包括薛龙儿。

若不是韩飞云提出来，韩星自己既便想散心，也不敢觊觎那里。忙道：“不，还是不要带她了。”

韩飞云只得随韩星的意思，吩咐家人告诉薛龙儿，说要带韩星去山中闭关几天，以帮他尽快恢复身体。然后二人就出发了。

父子二人离家的时候，顾了一辆马车。车到了清凉山下时，二人下车，打发走了车夫，准备自行上山。

以往韩星总是悠然畅游于山川之间，可是今天腿刚刚能勉强走路，根本攀不了山。叹了口气，刚想对韩飞云道：“咱们回去吧？”话尚没有说出口，韩飞云已将他背了起来，向山中行进。

韩星心里不安，劝说韩飞云将自己放下。韩飞云含笑不语，怎么也不肯放下他。

刚进入山中时，地势还很平缓，越走地势就越高了。纵然韩飞云体力强健，走着走着也不免有些喘，韩星不安地道：“爹，干麻不用轻攻？”

韩飞云慈祥地道：“你最愿意慢慢领略路上的景色，现在眼睛刚刚复明，正需要好好看一看山色，我用轻功岂不看不真切。”

韩星目中立时一片晶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行到了宽敞点的地方，忙道：“爹，咱们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韩飞云微微点头，将韩星放了下来。一不小心竟使韩星的右脚刮到了路旁的荆棘。鞋上刮了个二寸来长的大口子。韩飞云慌忙蹲下身，紧张地道：“脚划破了没有。”

韩星的心猛地一怔，低声道：“木头做的脚，怎么会划破呢？”

韩飞云这才记起韩星这只脚是假的，觉得自己的话伤害了儿子，忙道：“是爹不好，是爹忘了。”

韩星叹了口气道：“忘了的好，我也希望自己忘了，可是怎么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