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老米去世

大学生活生态和心态的多元化，还有朝气蓬勃的氛围，让米芊芊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圈，有了可以倾心相谈的朋友，她让自己的生命格局大变样。

她渐渐变得圆通，但不是圆滑。脱离了自筑的藩篱，她的日子轻松了很多。

达西不在身边的日子，她日日呆在图书馆消磨时光。

在图书馆，她认识了一个同系的小男生。她发现，这个男生特别好学。自己在图书馆磨蹭到很晚，一多半是为了消磨时间。而那男生只是为了学习看书。

这样的男生，让米芊芊特别赏识。

她无数次和同样晚离的那个男生一同离开图书馆，那男生却从未看她一眼。他似乎总是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全然看不到身边的人。

一个寻常的周日，图书馆里的人相对少些。

米芊芊坐在老位置，百无聊赖摆弄着手机。达西离开一个多月了，因为在山区，基本没有信号，很少给米芊芊打电话。

米芊芊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时，看见那男生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

“你有电话，响了好长时间了。”男生说。

“谢谢。”米芊芊接过电话，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就没在意。

“是个男生打来的，我告诉他你不在位子上。”男生说。

“你为什么随便接别人的电话？”米芊芊指责他。

男生似乎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妥当，“你的手机响声太大了，都影响大家看书了。我是想跟对方说一声，主人不在，可以过会儿再打过来。”

周遭有好几个人对米芊芊投过来不满的目光，米芊芊无话可说，默默坐下。

晚上十点钟后，身边除了那个男生，再无别人。

米芊芊感觉到困意袭来，收拾书包，准备走人了。

那男生出人意料地走过来打招呼：“今天对不起。”

米芊芊本就不是小气之人，连忙说：“没关系。”

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大门。

男生自我介绍说，自己叫乔光。原来，这男生，还比自己小两届，是大一的新生，是小学弟了。

米芊芊对这个男生有种莫名的好感，也自报家门。两人算是正式认识了。

自此后，每天的晚上，他们都在一起看书。看书的时候，米芊芊照样走神，左顾右盼。余光看书学习很投入，从来不会被外界困扰分心。

米芊芊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说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只是因为兴趣，真心喜欢而已。

两人在淡淡地交往中，渐渐彼此熟悉。余光知道米芊芊有个读研究生的男朋友，但是，这似乎没有阻碍两人的友谊发展。

时间飞逝。

快放暑假的时候，达西还没回学校。米芊芊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放暑假后就回家，问他还有什么安排没有。

米芊芊始终记得，达西说，放暑假时要带自己去他的家乡大兴安岭。她很久没接到达西的电话和只字片语的信息了，她甚至怀疑，达西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也忘了自己的承诺。

米芊芊发出的若干条短信都石沉大海，没有收到达西只字片语的消息。

放暑假后，米芊芊在学校等了达西几天，却始终没有达西的消息，甚至周叔叔和柳阿姨都杳无音信。

她失望极了。

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自己马上要放假回家了。

乔光是本地人，放暑假后并不用急着回家。他帮米芊芊收拾妥当，并开着家里的车，把米芊芊送到火车站。

米芊芊表示谢意。

乔光说，都是朋友，不必客气。他说，自己或许在暑假里，会跟同学到处游历。如若是到了仙鹤山，希望你不要吝啬时间，能给自己做一回向导。

米芊芊说，那是自然。这里是你的主战场，到了仙鹤山，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

米芊芊没能见到达西就回家，有些失魂落魄。两个多月了，达西考察的时间早就过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回来。莫不是，他已经回老家去了？

不过，一回到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米芊芊的沮丧情绪就减淡了很多。

何中还没放暑假，他正处于高中阶段最后的一年，正忙着最后的冲刺。

何中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了回到家的米芊芊，冲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嘴巴还是那么毒损：“小姑，你怎么又长胖了？哎呀，怎么办，越来越丑了。达西怎么受得了你？”

米芊芊作势要打他，何中灵活跳开。

何中放下书包，悄悄告诉米芊芊，敬老院里的那位植物人阿姨，已经睁开眼睛了。但是，她依然不能说话，不认识人，不能坐起身吃东西。但是，医生说，躺了十五年的病人能够苏醒，已经是奇迹。想必，这个女人有顽强的求生欲望。

米芊芊当即表示，明天就去医院看望那位阿姨。

不过，这个暑假，是米芊芊最最痛苦的一个暑假。她不会想到，自己最亲的人，会在这个暑假，毫无征兆地永远离开自己。

翌日，米芊芊还没起床，就听见何中催命一般敲自己房间的门。

她蓬头垢面打开房门，火气挺大地问：“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下午才去敬老院的吗？”

何中一改不正经的态度：“小姑，我感觉爷爷不对劲儿。”

“我爸咋了？”米芊芊问。

昨晚，为了庆祝女儿回家，老米自己浅酌了几杯，后来连说自己年纪大了，不胜酒力，头有些晕，就早早去睡了。

今早上，一贯早期的老米没有起床。

做饭阿姨做好了早饭，喊老米吃饭，老米的房间里却没动静。做饭阿姨猜想，他大概是昨晚喝多了，也没在意，继续忙自己的家务。

何中下楼吃饭的时候，没见到老米，问起阿姨。

做饭阿姨把情况一说，何中就觉得很奇怪。爷爷每天都是早睡早起，他是家里面起的最早的一个，今天这情况有点不正常。

何中跑到院子里的平房敲门，没有回音。

何中打开门闯进去，见老米安静地躺在床上，一丝声音也没与。

他摇了摇老米的肩膀，连叫几声“爷爷”，老米依然昏睡不醒。

何中慌了，这才慌忙去敲米芊芊的房门。

米芊芊一听，立刻睡意全消，跟着何中跑到父亲的房间，见父亲躺在那里，身子直挺挺的，安静得一丝声音也没。

“何中，快给120打电话.”米芊芊急哭了。

何中打了急救电话，又给自己老爸亓皝打了个电话。亓皝平时住在白龙山，昨晚在家吃过饭，连夜又返回山上了。

亓皝直接去了老米被救护车接走的医院。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里，医生正在紧急抢救。两个孩子一见他，就好像是找到了靠山和主心骨。

亓皝问惊慌失措的米芊芊和何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二人断断续续、语不成调地把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十几分钟后，医生走出了抢救室，告诉他们，老米是心肌梗死。现在，病人已经苏醒，一息尚存，但是病人身体很虚弱，坚持不了多久了。

而且，医生告诉他们，老米有严重的心脏病，问他们为什么没有病人以前的病史记录？

所有人都惊了，这个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老米的心脏不舒服，更不知道，他的心脏竟然不堪重荷到这种程度。

他们从没听老米说起过身体哪里不适，即使是微恙，老米都闭口不谈。

亓皝不信，家人有没有心脏病，自己最清楚，这不可能，肯定是医生诊断有误。

医生没多说，径直离去。

何中朝父亲亓皝叫嚣道：“爷爷有没有病，你怎么会知道？你整天在山上，几个月都不回家一趟，把家都交给爷爷，爷爷这样，你没有责任吗？”

何中急了，急不择言，埋怨自己的父亲。

众人赶赴老米的病榻前，老米已经睁开了眼睛。

米芊芊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旋转，她怕自己一哭，父亲就真的走了。

老米干枯的手，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芊芊，以后，你就跟着亓皝姐夫，让他照顾你。”

米芊芊知道，这是父亲在交代后事，哽咽着点头。

“明年，你就大学毕业了，可以跟达西结婚了。达西人不错，你嫁给他，爸爸放心。”老米气息很微弱，说一句话，要停好半天。

何中哭着拉老米的手，“爷爷。”

老米一手拉一个孩子，对亓皝交代：“以后，两个孩子都交给你照顾了。”

亓皝郑重点头。

老米松开米芊芊和何中的手，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山上芃芃的坟，是空的。我是受芃芃临终委托，才建了个空坟在那里。我死后，就把我埋在芃芃的空坟旁边。”

亓皝大吃一惊，“老米，你说什么？”

不光是亓皝，连米芊芊和何中都愣住了。

他们都以为，这是老米一时的意识涣散，是在胡言乱语。

“如果芃芃的坟墓是空的，那她的尸骨哪里去了？”亓皝不敢置信地问。

老米抬起枯瘦如柴的手臂，指指虚空：“她在那里，在------在------”

老米渐渐没有了声音，亓皝大声叫医生。

医生赶来，照了照，试了试心音和脉搏，摇摇头，说：“人已经走了。”

何中一声嚎啕，米芊芊尖利的哭声震穿了病房的屋顶。

没想到，老米走得这么快。

何乙和何丙，帮着亓皝料理了老米的后事。按照老米的意愿，他们把老米火化后，骨灰埋在白龙山上，米芃芃的坟墓旁。

把老米下葬后，亓皝想起老米临终时候的话，让人挖开妻子米芃芃的坟。

何中急了，他坚决反对父亲这样做。

“那是爷爷糊涂时说的话，你不能挖妈妈的坟。”何中奋力阻拦。

但是，亓皝一意孤行。

连何乙和何丙都劝他：“让嫂子入土为安吧，别再打搅她了。”

亓皝却疯了一样，自己拿着铁铲，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把人们都赶开，自己疯狂地挖掘。

很快，米芃芃的坟墓上的封土堆被移开，亓皝一刻不停，继续接着挖下去。米芃芃去世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是老米料理了米芃芃的后事。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痛。这次，无论如何，他想亲眼看看，妻子的坟墓里是怎样的。

亓皝挖着挖着，“当啷”一声响。

显然是铁铲碰触到了骨灰盒。

亓皝扔掉手中的铁铲，用双手手拔土，米芃芃的骨灰盒露出来。

所有人都静止不动，看着亓皝的疯狂举动。

亓皝把骨灰盒抱在怀里，就好像抱着爱妻一样，小心翼翼。

他用手绢擦拭骨灰盒上的土，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好像在抚摸米芃芃的脸颊。

他的手，触碰到了骨灰盒的搭扣，看样子，竟然要把骨灰盒打开。

何中急了，要上前阻止爸爸，却被何乙和何丙一左一右挟持着无法动弹。

亓皝拉下搭扣，在掀开骨灰盒前的瞬间，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好像，他怕看见让自己害怕的结果。

但是，只犹豫了那么一秒钟，他还是一闭眼，掀开了盒盖。

骨灰盒里的东西，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看着盒子里被埋了十五年的内容，所有人都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