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愚人节？

从我记事开始，我几乎天天放牛，我一直很怀念我们家那头牛，因为它很有灵性。放牛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用牵着缰绳，它会很听话的，你说左边，它就左边；你让它别吃别人家的庄稼，它就不会吃。或许是因为缺乏理解吧，我甚至一直觉得它是最理解我的。放牛的时候，我喜欢躺到田埂上，望着那蔚蓝的天空，用稚嫩的心灵思索着遥不可及的未来。那时候家里穷，一家六口挤着一张床，所以，心目中的美好未来是能在一个漂亮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大的床，总是觉得能那个样子就很幸福了。至于漂亮的含义与房间的内容，是一个天天都可能挨饿的小孩所不能拥有的思维。我的童年似乎满是饥饿和歧视，可我至今却非常怀念那段日子，家庭的温馨给我的印象远远多过一切不好的东西。

其实在我的家庭中，我算是最幸福的，因为我最小，并且我有幸读了这么多书。我的哥哥姐姐都是很早就辍学了，大姐十四岁就给人家做保姆。我记得第一年，我和父亲去接大姐回家过年，我在别人家里，看到姐姐消瘦的样子，一个人跑到外面偷偷地哭了。我那时候还只有六、七岁，还没读书，别人给我吃的，我都不要，别人以为我怕，其实我是讨厌他们，因为我觉得他们在欺负我姐姐。哥哥姐姐对我都很不错，特别是大姐，所以我那时候便有一个幼稚的想法，要让姐姐过上好的生活，要让我们家好起来，不要再让别人看不起我们。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姐姐因为受不了雇主家两口子经常吵家，就偷偷的跑到姨妈家去了，当人家找到我们家来的时候，我母亲吓死了，不知道姐姐去了那里，我一个人偷偷地哭的很伤心……不知道我能不能走过这一程，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不会忘记自己儿时的心愿。

我的哥哥也是十四岁便一个人去广西北海讨生活，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他临走前那天晚上的情形，我性格那时候其实是比较内向的，总是一个人偷偷留泪，不让别人知道！我记得哥哥第一次从北海给我写信，我很激动，那天拿着信是从学校跑回家的，哥在信里面还夹着十块钱，我把钱给母亲的时候，母亲哭了。。。

丁浩看完，良久处于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他感觉全身都被一种沉重的悲哀包围着，从头到脚，头晕目眩脚重如铅。他觉得有很多东西忽然间从身体内消失或者沉睡了，包括说话与行动的能力。他早就登上了QQ，面对着徐安忠闪亮的头像，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知道应该说一些安慰的语言，但是绞尽脑汁搜空肚肠都只想到“吉人天相，你一定会没事的”之类的话，那样的话让他觉得更加不安，所以他宁愿选择发呆，或者说是发呆选择了他。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倒是徐安忠主动来信息了：看完了没有？

但求一醉（丁浩的网名）：看完了。

天使之翅（徐安忠的网名）：有什么感想？

但求一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心情特沉重，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没事的。

天使之翅：我也不知道，睡不着，跑出来上网，一下子就写下了那些文字。有几千字吧，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

但求一醉：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天使之翅：我不怕死，真的，但是一想到那么多，我……

但求一醉：别说傻话，老天若让你有什么不测我一定饶不了他。

天使之翅：只是很想有个人看一看，我也相信不会有事，只不过……唉，不好怎么说。你睡吧，我马上就回去。

但求一醉：记得把复查的结果的结果告诉我。

天使之翅：会的。

丁浩没有再说什么，剩下的仿佛只有等待。房间里的日光灯仍然是坏的，显示器散发的暗光铺在他的脸上、衣角和胸前，配合他的神色、眼神和气息，形象惨淡，活象一个幽灵。

再度入睡又再度醒来的时候，丁浩忽然想起昨天不正是4月1日——愚人节么？这么说来所有发生的事情应该都不是真实的吧，熊平为了愚他一把不惜编造了一个无论从情节还是语言都十分逼真的故事，徐安忠则更为甚之，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所有的所有，一定都是假的！

但是，徐安忠的事实际上已经是4月2号的凌晨，莫非他要趁丁浩神智不大明了时人为地把愚人节延续，以便增加虚假的真实度？看他的文字，实在是不像；而以丁浩对熊平的了解，90%他压根不记得还有个愚人节存在……

如此说来，一切都……丁浩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自4月2日起，丁浩的心情陷入了一种异常低迷的状态。他几乎成天精神萎靡不震，做什么都没力气，完全凭着意识走，不管对和错。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空了，就像一个倒霉透顶的糊涂蛋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遇上了一段迷乱不堪的爱情，精神和体力都透支得一塌糊涂得到的却仍然什么都不是。或许这个说法对他而言并不确切，他几乎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期间丁浩有一个表哥离婚了，传闻是因为性格不合。丁浩见过那个表嫂几次，人长得很文静也很漂亮，但是特别不喜欢说话，十分爱书，据说半年不到就买了两万多元钱的书摆在家里却几乎一本都没看，真不知道她是爱看书还是仅仅爱书的存在；表哥则非常活跃，喜欢到处玩，朋友多得可以四海为家而不愁没饭吃。丁浩对他们俩为什么会走到一起颇感惊讶，对他们的分离却丝毫不觉得惊讶。那个表哥有一个弟弟在长沙，论年龄仍然是丁浩的表哥，上次丁浩从株洲落汤鸡似的回来就是在他家洗的澡。离婚表哥有次到长沙住了几天，住在他弟弟家里。丁浩的舅母把丁浩喊过去一起吃饭时，丁浩意外地发现他的离婚表哥丝毫未见悲伤的神色，反倒像有一种摆脱了什么沉重枷锁的快感，这令他对自己的N个想法和原则产生了极度的怀疑。饭后离婚表哥把丁浩拉出去散步聊天，问他为什么看起来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是不是被某个妹子抛弃了。丁浩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不是被别人抛弃，而是自我抛弃，你呢，据说刚离婚不久，为什么这么的神采奕奕？离婚表哥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说你尝过男欢女爱的滋味吗？如果你尝试过，也许你会明白。丁浩听得一头雾水，但他表哥没有继续解释，他也就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