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店小二

人间一年好风景，最是橙黄橘绿时，林岁安他们到达的地方，又恰好是那济水东岸，最为繁华的秋水城。十里长街，迎风酒旗，千姿百态的经霜客竞吐芳蕊，轻罗小扇的姑娘从身边路过，带起微弱的风，林岁安就忍不住多看两眼，她是十分喜欢这种打扮的。

“喜欢吗？喜欢咱们就买。”朝萤拉着她，笑得很开心，林岁安摇摇头：“不了，我穿不出样子来，而且，这样我在林子里头跑也不方便。”

朝萤和花不寿都笑了，小福神道：“真难得！”

林岁安翻了个白眼，努努嘴，指着路边一家酒楼说道：“我饿了。”

“好，去吃饭。”花不寿答应得很干脆，林岁安的脸上这才重新有了喜色。

那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除却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的鱼尾灯，其他一切从简，甚至于一块雕花木都没有，格局粗犷的不像话。跑堂的伙计却是热情，见三人进来，急急地迎上来，额头上的汗珠要掉不掉，看得人十分难受。

林岁安当下就不乐意了：“我们换家吃。”

说着，转身就要走，那店小二着急了，擦擦汗，解释道：“姑娘，我家味道好，十里八乡都是有名气的。”

“有名气？”林岁安瞥了他一眼，“我看你这店里的人也不是很多嘛！”

“这不还没到时辰吗？”店小二讨好地笑着，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起，原本就矮小的身板显得更加老气了，林岁安蹙眉，不想多话，拉着朝萤就想往外走，结果，花不寿手一拦，道：“等一下。”

林岁安奇怪：“你干嘛？”

花不寿没有理她，而是对着那个店小二说着：“麻烦领我们上楼，做几道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就行了。”

林岁安一听就生气了：“要吃你吃，我——”

朝萤忽而拉住她，小声说着：“你等等，多多这么做有他的理由。”

林岁安见朝萤都这么劝她，便不好反驳，闭上嘴，就当默认林。店小二见状，立马眉开眼笑：“几位这边请。”

林岁安看着他，手指上满是油渍，个别指甲居然都黑了，也不知道是粘上了什么脏东西，心里万分不满，想着过会儿肯定要好好问问花不寿。然而这家的二楼和一楼又不太一样，四个角都只摆了一张桌子，中间放了个圆圆的篮子。林岁安走进一看，才发现里头竟是一个小水缸，养了五条鲤鱼，青赤黄白黑，个头很小，只有她一根手指那么长。

“你家吃饭真是讲究啊！”林岁安绕着那篮子转圈，脚下的木板嘎吱嘎吱作响，听得人很不舒服。

店小二殷勤地解释着：“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儿入了秋就容易缺水，严重的时候，一桶水能换好几斤大米，因此这水缸也被称作聚宝缸，鲤鱼呢，又象征着好运，所以呀，家家户户都会在合适的位置摆一个的。”

“是吗？”林岁安转身瞧着花不寿，对方只是笑笑：“先吃饭吧，我们坐那边去。”

他指的是面朝大街的那张桌子，林岁安撇撇嘴，拉着朝萤过去了。花不寿付了钱，又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店小二才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说吧，怎么回事儿？”林岁安看着桌上的那壶茶，想想店小二的手，便有点作呕。她很爱干净，这一点和林斐之一模一样。

花不寿好像看不见似的，给朝萤和林岁安各倒了一杯，端到人面前：“喝吧，不脏。”

“要喝你喝！”林岁安很来气，朝萤劝道：“多多，你有话就只说，不要气小桃了。”

花不寿手一顿，笑着：“好，我说。”

林岁安竖起耳朵，打算好好听听花不寿的解释，结果对方只是轻轻叩了两下桌子，笑了：“我看他印堂发黑，不日必有灾祸。”

林岁安被这一说辞活活气笑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印堂发黑？”

“因为我是福神啊！”花不寿说的理直气壮，“你要信我！”

“好好好，我信！那你呢，不会要保佑他？”林岁安看向朝萤，对方亦是不解：“福神的职责只是降下福祉，而福祉有无，是司命天官定下的，多多，你不会是要擅自改命吧？”

“怎么会？”花不寿笑着，“我先前接到上头的消息，说是演星官推算百年后，会有妖狐为祸，而命中的节点就在这里，所以才让我来解决的。”

“哇，居然这么刺激？我还以为就是跟着你下来混吃混喝的呢！”林岁安一下来了劲儿，花不寿仍然满脸的笑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错铸成前，都是有细微的征兆的，这件事不难，举手之劳而已。”

“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朝萤一问就问到点子上，花不寿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吃饭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说的也是。”林岁安点点头，可看着那油腻的茶壶，心里仍然不是滋味。

店小二端着托盘上来，一样一样地给人上菜，林岁安基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怎么看都觉得饭菜不干净，整张脸都是扭曲的。朝萤见她这副样子，也不肯下筷子，花不寿漫不经心地问着店小二：“你这店里的布置是谁教你的？”

“自然是我家老板弄的。”店小二看出几个人身份不凡，说话也十分小心，“几位见笑了。”

“那你家老板——”花不寿拖了几个调子，才吐出这句话来，“年纪应该不大啊。”

“实不相瞒，我家老掌柜前年去世了，现在的啊，是他的独子。”

“那你也是忠心耿耿，这店里经营成这样，居然还没离开。”花不寿佯装吃惊地说着，面上却没有半点异色，“不知道我能不能去见见这位新掌柜啊？”

林岁安瞧着店小二的脸色变了又变，噗嗤笑出声来：“小二，我这朋友，懂些风水，就是嘴巴不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啊！”

“几位客官说笑了。”店小二用围裙擦擦手，万分不好意思，“几位能光临小店，实属荣幸，本来应该有求必应的，但是我家老板身体不大好，不见外人。平时这店里就我一个人忙活，经营起来，确实有不恰当的地方，老板没办法，就自己琢磨着改了店里的布置，他读过书，不像我，大字不识一个·······”

店小二絮絮叨叨的，林岁安听得脑壳疼，花不寿笑了：“这个阵法本来是要聚财生气的，可惜了，却给你们店里招来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店小二满脸的惊讶：“此话怎讲？”

“你老板教过你读过书吧？怎么能说大字不识一个呢？”花不寿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实话的人，又怎么会得到上天的眷顾呢？”

店小二又开始不停地冒汗，他支支吾吾着，不肯吐露半个字，林岁安托着下巴，看着花不寿，对方手指沾了点茶水，对着店小二画了个圈，笑着：“我们该走了，你要是需要帮助，就去后面那条街上的云亭客栈找我们。”

店小二的双目发直，似乎被勾走了三魂七魄似的，等再一眨眼，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店小二不太清醒，他怎么，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