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对错？
面对蒋中的问题，胡俊没有作答。
蒋中急了：“胡俊，你不会真的后悔了吧，你被触动了？就因为他也是苦命的人，你杀了他的妻儿，你变得同情了？你知道同情敌人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胡俊反驳：“我当然知道！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是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了他和美雅的过往，我就是难以平复，这不是同情，这是可怜！没错，我现在是有点怀疑，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了，我们当时为什么要接下克罗迪亚的单子……”
“但是，你得知道，如果你不接单，后果是怎样？还有，你怎么就肯定艾伯特的话就是真的，万一他迷惑你呢？”蒋中继续说道。他也实在不想提到这件事儿，可胡俊的态度让他有点担心接下来的安排。
看着天空，胡俊面露愁容。当年接克罗迪亚的单子实属无奈，他想起了自己身患先天疾病的的妹妹，一抹苦涩在嘴角挥之不去，当年医生就怀疑，他和妻子赵丽怀不上孩子，最大的原因就是胡俊的家族基因里患有先天疾病，他妹妹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年的胡俊还在国家组织时，他的父母就带着他患病的妹妹四处求医，但因为没有社交基础，再加上他妹妹身患的先天疾病，普通的医院根本无法医治，甚至可以说无能为力，家里人也为此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胡俊知道自己妹妹的病情还是因为一次偶然执行任务的时候看到的，上报组织后，他带着妹妹来到了帝都最好的医院进行救治，可是，巨额的医疗费时时刻刻压得他喘不过气，依靠他这些年省下来的钱，简直是杯水车薪。
那怎么办呢？没办法，后来，他瞒着组织，通过毒蛇，在一个秘密网站注册了一个全球性的杀手集团，署名血修罗。他没其他别的本事，却精通各种杀手之道，而杀手，对他而言是钱来源得最快的一门职业。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原则，接单目标对象一定是不法分子，危害社会的一群人。在古代，他也许会被称作侠客，而如今，只能被称作是杀手。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帝都最好的医院的费用，加上他妹妹的罕见病例，每天的医疗费让胡俊不得不接报酬更为丰厚的单子，渐渐地，他在杀手界火了。频繁的接单加上无一失败的豪华记录，越来越多的雇主已经点名让血修罗为自己做事儿。
病情一天天恶化，某一天，胡俊接到了医院的病危通知。他妹妹需要尽快手术，可是胡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支付这一笔昂贵的手术费了。医生告诉他，他们可以帮他妹妹先做手术，可手术费用必须在手术之后一天内交齐，否则，他们不会安排后续的治疗。
为此，他相中了在美国的克罗迪亚的单子：杀掉血浮屠首领暗红骷髅的妻儿，而金额，按照克罗迪亚的说法，只要让她看到结果，报酬只要可以，由他自己定。
他还记得，自己在去美国的时候最后去医院看自己妹妹，她骨瘦如柴，头发干枯，被子轻飘飘地。大男人，握着那只柴柴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诉说着。他忘不了，自己走的时候，他妹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哥哥，别那么累了，妹妹不想拖累你，好好活下去。”
胡俊直接走了，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忍不住多看一眼，就再也走不了了。
一天一夜，他顺利完成了克罗迪亚的要求，拿到了那笔手术费。他妹妹手术是在晚上，所以，赶在凌晨，他马不停蹄地回到帝都医院，交付了手术费。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从手术室里推出的蒙着白布的他妹妹的遗体。
与此同时，组织也知道了他注册了杀手集团，由于他的接单中有一次暗杀了组织的内部人员，高层决定将胡俊以及一直包庇他的白雕（也就是蒋中）一并驱逐，并且终生监视。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渴求，所有的希望，到头来却还是这个结果。一切，瞬间化为泡沫。妹妹还是去世了，自己也被踢出了组织。而现在，胡俊知道了，当初暗杀的美雅临死前说的都是真的，她真得什么都没干过。她的生命除了苦难，唯一的幸运就是遇到了艾伯特。而胡俊还是杀了她以及她的儿子，可是自己的妹妹，还是没能活下来。
那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去接克罗迪亚的单子呢？无论怎样，自己的妹妹还是去世了，自己还杀了美雅，就是徒增杀戮。接与不接，自己妹妹都是一个结果，可是着对美雅，对艾伯特不公平。他们努力的活着，好不容易有了幸福的开头，却断送在了自己的手里。
胡俊呆呆的望着天空，看着那丝丝卷云，他的思绪飘得很远。他从心里问自己，是自己错了吗？为了一个未知的没必要的希望，毁掉了一个天堂。
“妹妹，我错了吗？”望着天空，一滴浊泪，缓缓划过胡俊的脸颊。
一旁的蒋中看着胡俊这样，他心里也不好过。事情的经过他也是知道的，胡俊现在的内心自我谴责他也能体会，可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蒋中觉得，胡俊没做错。
“喂，老蒋，你说，我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吗？”转过头，胡俊问着蒋中。
“当然是正确的，你没做错！”蒋中肯定地说道：“当时你不知道你妹妹的情况，接下这个单子，目的是为了你妹妹的手术费，你当然没错，而且，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美雅的深层背景啊，我们只知道她是毒枭的妻子，所以，你没做错，别想多了。”
“可是，我不仅毁掉了一个苦命女人的幸福，我的妹妹也没得救。现在，因为当年的事儿，我们的亲人被迫必须离开我们，这难道不是命运的报复吗？这难道不是意味着当年的我是错的吗！”胡俊看着草地，瞳孔放大。
猛地，蒋中直接跨步上前，对着胡俊的脸就是一巴掌。他知道，胡俊的思维很混乱，他的心里有两种情绪在对抗，情理与本心。两个都没错，可却已经压得让胡俊喘不过气。
“啪！”清脆而有力，蒋中的一巴掌直接将胡俊打回到了现实。
“你忘了，你妹妹怎么对你说的吗？你要好好活着！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你就是一个被过去蒙蔽心智的烂人！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你不该当时不该接单子救你妹妹？好啊，就让你妹妹在你的犹豫下死在病床上你就好受了？你能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能吗？你不能！”蒋中也不管了，他不能让胡俊一直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他说的很烂，出手也重，可他也没办法，他只能这么做。
蒋中的一番话也让胡俊渐渐明悟：是啊，就算我知道美雅的过往，我能不救自己的妹妹吗？不能啊。
看着冷静下来的胡俊，蒋中也松了一口气：“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把赵丽以及孩子们安顿好吧，以前的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想，你的妹妹也不希望你这样吧。”走上前去，蒋中拍了拍胡俊的肩膀。
抹掉脸上的泪痕，胡俊说道：“对不起啊老伙计，让你担心了。”
看着胡俊恢复平常，蒋中也是安下了心：“今天先到这儿吧。回去吧，艾伯特让你安顿好孩子们和赵丽，你要赶快了。”
“是啊，那老蒋，我走了。”
“恩……”
走出大门，胡俊的声音缓缓融入到忙碌的人群中。
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存在于这个世界，无论是什么，人类、动物、水、甚至是空气，都有各自守护的东西，都有各自守护的理由，我们都是自私的。可当这些守护的理由相互碰撞的瞬间，谁对？谁错？谁能给个准确的答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