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伤

这世间，让人最难回首的，无非一个情字，暗红骷髅也不例外。

他背负了很多，而他所在的地方，不允许他有任何情绪的宣泄，他是头领，他要自我强大，在自己的手下展现出自己最的最好的一面，他冷酷无情，却将最柔弱的一面埋藏于心。他得让他的手下感受到，自己很好，自己没事儿，这样才不会影响到他的影响力与领导力。然而，这也恰好是作为头领的悲哀。

这儿没有手下，这儿没有头领。

暗红骷髅看着胡俊，刚开始胡俊提出要知道自己和美雅的过往，他是十分拒绝的。一提起美雅，从内心底，让他觉得既内疚又后悔。然而，他看着胡俊，这个杀了美雅的仇人，他积压的愤怒却始终无法释放，他不知道，看着他的眼神，在这时，有一股力量让他平复下来。

内心的苦楚，内心的郁闷，内心的挣扎，在看到眼前的男人，那被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似乎正在慢慢溢现。

“美雅和我从小就在一起了。”暗红骷髅坐下，喝口茶说道：“我们从小生活在贫民窟，无父无母，我们是偶尔遇见的，当时她躺在地上，还下着雨，没人理会，但我忍不下心，把她带了回去，她当时在发烧。”

“我当时还小，所以没有经济来源，靠着翻垃圾堆过日子，但也有其他很多流浪汉和我一样在垃圾桶寻找食物，所以本来自己就很难果腹，还要照顾一个发烧的病人，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在作。”

“你们那儿没有孤儿院吗？”胡俊问道。

“孤儿院？”暗红骷髅嗤笑道：“什么孤儿院，那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寄宿院还差不多，我们这种孩子，无父无母，孤儿院不会白养一个没有价值的人的。”

蒋中放松下来，默默地听着骷髅的诉说，现在他也明白了，胡俊这么做是让暗红骷髅将这些年的积怨在这儿说出来，可是他不懂，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敌人这么仁慈。

暗红骷髅继续说道：“一段时间，美雅的身体也好了，我们就一起出去找吃的，可是，‘竞争’的人太多，没有抢到食物是常有的事儿，贫民窟的其他人也不会将食物分给我们两个，有时，甚至会饿上两三天找不到吃的。”

“不过。”他的嘴角慢慢上扬：“虽然我一直嫌弃她，连自己都吃不饱，很多时候都要把东西分给她。不过，她给我带来了很多美好。”

暗红骷髅在回忆，小时候和美雅那一份美好，这一刻，从未那么明显，涌现了出来。而这一番讲述，也让胡俊和蒋中确切地感受到了暗红骷髅的心情，他嘴角的微微上扬，那，也许就是他最美好的记忆了吧。

“那后来呢？”胡俊不说任何看法，现在，他只需要倾听。

“后来？后来啊，长大一点，我就被一个组织看上了。他们让我送一个东西去一个地方，说完事儿后会给我钱。当时我小，什么都不懂，一听到有钱拿，有只是帮人送东西，就那么帮他们做事儿了，警察也不管我，一个小屁孩儿，他们估计都没放在眼里吧，我身上还很脏，我现在都还记得他们的那种眼神，极度嫌弃。”

“毒品吗？”胡俊问道。

暗红骷髅：“是啊，那个年代，有钱人都用毒品作乐自己，那是一种风潮。为此，我一边边给他们做事儿，拿到了很多钱。我还记得拿到第一笔钱时，我拉着美雅去买了一身衣服，然后去好好打理了下。真的，虽然只有十来岁，但美雅打理好了，穿上新衣服，站在我面前，真的漂亮。当时我就心里默默地立下誓言，我要永远守护眼前这个女孩儿。”

“没想到啊，十来岁，你就情窦初开了，真是吃苦的孩子早熟啊。”一旁蒋中微笑着说道。

面对蒋中的调侃，暗红骷髅也只是笑了笑。他说的是事实，自己也不是面皮薄，反而，蒋中这么一说，让暗红骷髅还觉得很舒心。

胡俊倒是没发表什么看法，喝了口茶，继续引导：“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留在那个组织继续给他们效力了吧。”

“是啊。”暗红骷髅也没反对：“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要守护美雅，我需要钱，我需要实力。所以，我在那个组织继续做着最小的运毒者，当然，效果也是最好的，虽然我每一次携带的量不多，而且时间也很长，但我的做法是最安全的，谁注意一个小男孩儿的胃里会藏有毒品呢？所以啊，我每次都无惊无险。渐渐地，我在组织里就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而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两人没有作声，继续听着。

“组织尝到了甜头，又雇佣了两个小孩儿运送毒品，组织让我来教他们。后来，他们成了我的好兄弟，同美雅一起，我们就那么安稳地度过了好几年。”

暗红骷髅提到的那两个孩子，就是后来的血浮屠的独狼和红蝎。

“那一段日子，让我尝到了什么是奢靡，什么是那些人眼中的上层社会，我在组织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可是啊……”暗红骷髅停下了。

“可是？”蒋中问道。

看着蒋中的迫切，暗红骷髅不高兴了：“没茶了，可是什么！快给我倒茶，还真以为我是过来讲故事的啊，没点服务怎么行？而且，别忘了，我们还是敌人，没跟你翻脸算客气的，快给我倒茶。”

蒋中怒拍椅子站起身来：“嘿你怎么说话呢！还让我给你倒茶，行不行我现在就……”气势汹汹，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不过好在胡俊给及时拦住了。

“哎哎哎，冷静点，来来来，坐下。”胡俊起身强行把蒋中按在了椅子上，然后拿起茶壶，给蒋中以及暗红骷髅倒满了茶水。

“茶我给你倒上了，别在意。蒋中你也是，别那么冲动啊，一把年纪了都，还那么冲动。你继续吧，我听着呢。”说完，胡俊继续坐下，敲个二郎腿，手指交叉看着两人。

“唉，这就对了嘛。白雕，你看看人家血修罗，好好学学，别动不动就那个暴脾气。”暗红骷髅继续调侃。

“你……”蒋中刚要起身，看了一眼胡俊，又坐下来，把要挤爆心脏的怒气强行咽回了肚子。

如果此刻有外人在的话，他们一定会觉的，这三个人就是老朋友相会。那相互间的调侃，时不时的发脾气，两个暴脾气，一个和事佬，可不就是三人行吗。

蒋中略带情绪，胡俊有点无奈的说道：“骷髅，你继续吧。”

喝了口茶，暗红骷髅继续道：“当时的头领也有个孩子，年龄和我差不多大。有一次，组织里缺人手，我们三个也被安排去搞运输了，我告诉美雅好好待在家等我回来，就草草地出门。就是那次任务，我认识了克罗迪亚。”

这时，蒋中忍不住地说道：“我猜，你在出去的时候，你boss的孩子上了你美雅吧。”

猛地，暗红骷髅眼神凌厉地看向蒋中，而蒋中也不甘示弱，瞪着暗红骷髅，那眼神仿佛在说：“难道我说错了？”

胡俊没有什么动作，就这么看着他们两。刚才暗红骷髅提到了他boss的孩子，那么接下来的剧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样的话，两个人是不会撕起来的。

果然，和胡俊猜的一样，就在暗红骷髅在爆发的边缘，他突然泄气了，眼神黯淡了下来。

“没错，我没想到，我的兄弟都没想到。当时我们成功运输完回家，本来是搞定了一个大单子，准备拉上美雅一起出去庆祝的。可是当我们回见，那小子的保镖站在大门不让我们进去？！说什么少爷在里面和美雅谈业务。呸！狗屁业务，就那个混蛋，我还不知道他？”

猛喝一口茶，暗红骷髅继续道：“我们当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要冲进去，可是那两保镖拦着我们。这能忍？我掏出枪就是两下，然后不顾一切冲进房内。”说到这儿，暗红骷髅的眼中开始慢慢出现水雾。

“晚了，怪我去晚了。我还在房门外就听到了美雅的呼救声，等我冲进去，那个混蛋，那个混蛋……”

不用再说，胡俊和蒋中两个人都知道，美雅已经被玷污了。

“可笑的是，那个混蛋看到我冲进去居然无动于衷，还在那儿驰骋……我上去就把他踢开，脱下衣服盖住了美雅。那个混蛋，还提起裤子爬起来说：

“老二！你干什么！没看到我正爽着吗？你居然干敢打断我？你信不信我叫我父亲把你毙了！”

暗红骷髅看着胡俊和蒋中，眼圈已经红了：“你们知道吗，我当时怀抱着美雅，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哭的撕心裂肺，地板上到处是血迹，我的心就跟刀割一样难受，但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混蛋，居然还在一旁叫嚣，我抬手就是一枪，直接打穿了他的脖子。”

胡俊和蒋中说不出话。虽然他们知道了剧情，可是，听到暗红骷髅讲出来，看着他眼中的水雾，他们的内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刀绞般的痛楚。

冷静了下，暗红骷髅继续道：“后来，为了给美雅报仇，我直接带领我的势力反吞了这个组织，杀光了一切不服从我的人，并且重新整顿组织，取名为血浮屠。美雅好后，我带她出去散心，一次晚上，我想她求婚，你们知道吗？她当时还极力拒绝，说什么我身子不干净，我不配做你的女人了之类的，可我不在乎啊。最后，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她还是答应了我。不久，我们就结婚了，并且有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说到这儿，暗红骷髅停住了。因为接下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她居然有这这些过往。”胡俊说道。不过，他这声道歉可是惊到了蒋中，他可从来没见到过胡俊向别人道歉的。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不会原谅你！”暗红骷髅说道。喝完最后一口茶，放下杯子。暗红骷髅对胡俊说：

“如果没有十八年前那件事儿，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吧。”

胡俊苦笑：“如果可以，我倒是想结交你这个朋友。”

“可是啊，一切都晚了。”暗红骷髅起身道：“我会给你时间转移孤儿院的孩子，再相遇，我们就是敌人了，希望你到时候带上你的鬼面，胡俊。”

胡俊也站起来：“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艾伯特。”说完，暗红骷髅转身一跃上墙，就在走之前转头对着蒋中说：

“忘记说了，你手艺真烂，这茶难喝死了，要不是口渴，我宁愿喝白水。哈哈哈……”说完，转身一跃，消失在了两人视线中。

“艾伯特……”

看着胡俊朝着艾伯特消失的地方入神，蒋中何尝不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老胡，你不会，是后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