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止灼上神
九州大陆丁年,天帝那期待了上千年的首位天子成功诞下,那一年三界众生普天同庆,据悉生产天子的梧桐苑外更是有数十只彩鸾鸣舞,久久不散。那位新诞天子虽是女儿身,但也极受天帝喜爱,后赐名——夙澜。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万年后的夙澜帝姬不仅眉目如画,本身更是才华横溢,甚至还被止灼上神青睐,欲要收为座下弟子传尽衣钵。
止灼上神是谁?
无论是九州大陆还是九重天上,甚至连妖魔界都闻风丧胆的仙人,也是唯一一个让当今天帝俯首的仙人。据说,止灼上神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前观未来后瞻过去,这天上天下就没有他想知道而不知道的事情!只可惜,如此仙人却是常年将自己锁在偏僻的紫竹林中半步不出不问世事,就连来访的仙人也被他拒绝了个遍,甚至连天帝本人都吃过他的闭门羹。
而今日,便是这大名鼎鼎的止灼上神收徒之日,也是被结界笼罩了这么多年的紫竹林头一次公然开放,各路仙人甭管有没有邀请函都从四面八方纷涌而来,就只为一睹那传说中的上神模样。
穿过苍翠的竹林,踏上布了点点青苔的石板,走完九曲回廊便是一处空旷的庭院。说是庭院,其实那也不过只是处乱石随意堆积而成的简陋小院,若非是在小院入口上悬挂着一块刻有“紫竹居”字样的牌匾,只怕是无人识得此处便是止灼上神的居所。
受邀而来的仙人们依旧春风满面,而没有邀请函的仙人们在见到这越走越荒废简陋的环境,一个比一个还尴尬,都在心中直打鼓。
他们到底有没有走错地方?这名满天下的第一仙不是应该住在辉煌的宫殿中品着山珍海味的吗?莫非这是止灼上神布下的幻境?
自紫竹林结界取消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紫竹居便客满为患,坐在前头的都是拿了邀请函的仙人,而没有邀请函不请自来的仙人则是远远的躲在后头,生怕一会儿这场宴席的主人瞧见了将他们赶出去。
蓄了胡须的天帝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的瞧着那些想往前钻,却又不敢太大动作的仙人,看破却不点破。作为收徒宴主角之一夙澜帝姬则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天帝身旁,和别的仙人一样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位没到场的人。
今日的夙澜帝姬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一头五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巴掌大的小脸略施粉黛,眉心还点缀着一抹朱红。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身红艳似火的抹胸灼桃长裙,裙外还披着件锈了朵朵灼桃的纱衣。原本就炫目的她,美艳得更是教人不敢直视。
九重天上的夙澜帝姬就好似仙人们心头上的那抹朱砂,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只是大多仙人都在感叹,如今的夙澜帝姬已是如此姿色,待再过段时间,等她的容貌再长开些,那又是何等的风华?各路仙人们还在感慨,就见院中的另一条小路上缓缓走来一人,红衣似火,白发倾泻,左眼下的五瓣灼桃甚为显眼。
那人步履不急不缓,每行一步都好似踩在软绵绵的云端上般,最叫人咋舌的是他那身红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长袍上不见半点花纹,寡素得好像就只剩下那鲜艳的红了。再看看他那半睁半闭的眼眸,分明一副才睡醒的模样!
慵懒,随性。
终于一睹上神容颜的仙人们脑海里就只剩这两个词了,可饶是如此也没能掩盖他那倾城的容貌。
是的,纵然是艳冠群芳的夙澜帝姬也在这里,但在那人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这就是闻名九州三界的止灼上神,一个整日不是酿酒就是喝酒的上神。
行至一半,那人顿了顿,然后当着众仙的面毫不遮掩的打了个哈欠,好似这段小小的路程就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般。本就几步的路,硬生生的被他走了一刻钟,待他落座时已快日上三竿了,而这个姗姗来迟的主角又打了个哈欠,捏了个诀略有些嫌弃的将早已冷却的茶水再度重温。
早已见怪不怪的天帝笑呵呵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宣布收徒仪式开始。
天帝话音一落,原先还有几分慵懒的止灼上神终于精神了些,整个人也不再一副软趴趴的模样,眯得只剩一条缝的双眼也终于睁开了。
“那么,就是这个小丫头了吗?”
被称作小丫头的夙澜帝姬应声上前,端步走到止灼身前,然后跪下,将手中将泡的茶水奉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止灼上神颇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至此才算是真的承认了这个徒弟。
止灼上神成名已久,无人知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从哪里来的,只是等仙人们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仙界已经有了这么一号仙人,避世隐居在紫竹林中。与别的仙人不同的是,别的仙人多多少少都有几位弟子,而这位名叫止灼的仙人,早已有上神称号了座下却无半个弟子。
今日,他们总算是亲眼见到这个从不收徒的上神收徒,且收的还是自打诞生后就一直是所有仙人们视线所集的夙澜帝姬!
止灼上神接住了那杯拜师茶,按道理来说如此场合总要有司仪说些吉利话的,但止灼上神素来从简,便把那些琐碎的仪式环节都取消了,现在接下了她的茶,这仪式便算成了。
早早就来了紫竹林,结果还没见上几眼传说中的上神,就因仪式已结束而就此打道回府,那些仙人们自然是不愿的。可再瞧瞧人家主人现下已然一副“好麻烦”的模样,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仙人们也只能准备等天帝开口然后自己回了。
让他们意外的是天帝不仅没有就此宣布仪式结束,反而是抚着自己那不算长的小胡子开口:“听闻,止灼上神极擅占卜,不如就为小女卜一卦,算算她的运势如何?”
运势?
在场的仙人们都愣了,他们仙人哪里需要占卜一说?更别提什么运势了,他们本身就是掌握人间命格的!
再瞧瞧那位被称作是极擅占卜的男子,他还在小口小口地抿着那杯拜师茶,终于等得那茶杯见底了,才缓缓开口道:“哪里,灼最擅长的还是酿酒才是。不过既然天帝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为她卜上一卦吧。”
没有龟甲钱币,也没有符纸高线,止灼上神所谓的卜卦就像他所说的那般信手拈来,只取了夙澜帝姬的一根墨发,然后用指尖火焚尽。待那丝墨发随着青蓝色的火焰化作灰烬之后,卜卦的人又打了个哈欠。
“帝姬命格极为不错,没甚好担忧的。”
一串故弄玄虚后就得到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其余仙人们皆在心中忍笑。这样的话谁说不出口?随便烧根发丝,然后再说些吉利话,也是,就夙澜帝姬那样的出身,又能有什么样的劫难?
只是下一刻,那些仙人们就再笑不出来了。
“......不过,在短暂的千年过后,帝姬可能会有一劫。那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没有人可以帮她,也没有避免的方法,能不能过只能靠她自己。”
已然将茶水喝尽的止灼上神把玩着手中的空茶杯,全然不顾早已白透了脸的天帝和一众仙人,只有夙澜帝姬,大概是年幼不知命劫的危险性,正眨巴着眼睛等着自己新任师父的解释。
止灼上神瞥了眼天真无邪的小帝姬,她如今的模样也不过是人间女子豆蔻出头,稍微深度些的话都听得一知半解。到此,止灼上神轻笑着抚摸她的脑袋,语气也温柔了几分。“此劫,若帝姬能过了,那便是风华无限,若她过不了,那就是万丈深渊。”
风华无限有多风华?万丈深渊有多深?
天帝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大抵是占卜耗费了太多仙气,止灼上神一副倦容早已再难遮掩。窥探仙人的命途本就是件极耗仙气的事,何况他窥探的还是天帝之子,如今能不能站稳都是个问题。
止灼上神朝夙澜帝姬笑道:“小徒弟,为师有些累了,不如你来搀扶搀扶为师,可好?作为交易,为师就将为师的酿酒手艺传授于你,如何?”似是怕她拒绝,他又添了一句。“为师的酿酒手艺在这九州三界自称第二,可就没人敢说是第一了哦,若你现在拒绝了,往后可千万别后悔!”
夙澜帝姬不懂,为何会酿个酒都值得这么津津乐道,难怪她宫里的仙娥们都同她说这位上神是个老酒鬼!
但尽管如此,夙澜帝姬还是在天帝的授意下搀扶着她这位年轻的新师尊走了,至此,这场拜师宴才算结束,而在拜师宴之后有一道消息传遍了九州三界,那就是夙澜帝姬命劫的事。也正是因为这条消息,许多急着要和天帝联姻的仙人们都将自己的想法放下了,皆准备待千年之后一切尘埃已定了再说!
而放出这句话的止灼上神之后也将自己的紫竹林结界再次张开,止灼上神也因此连同夙澜帝姬消失在众仙们的视野中,好似从不存在过一般,只有那条占卜预言,就像一块沉石,狠狠地压在天帝的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