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安氏刺探

不过，观如今黄金宝座上坐着的那位——冲着重臣之子都能笑得和蔼至极的老皇帝，倒真是看不出来当初的他，竟有那般心狠嗜血的一面。总不该老皇帝是天生如此，倒应该是……被什么给刺激到了一样……

墨子卿在心里思忖得有些入迷了，就连墨子凌偏过头来，高深莫测地瞅了她一眼，墨子卿都未曾察觉。知弟莫如兄，只一眼，墨子凌一下子便猜到了墨子卿心里此刻在琢磨何事了。他嘴角微一扬，在平日里两位交情颇深的夫子面前，直接便把话给问了出来：“屠杀东翎氏同族，诛灭豪商九族……观如今的皇帝陛下之行事风格，倒还真的看不出有如同当初那般嗜血行事的影子，莫不是当年的陛下……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吗？”

“东翎启天受到了什么刺激？”路老夫子顿时眉头紧锁起来。

安老夫子也皱着眉，想了想，面色有些沉重道：“不瞒你们说，当初我们安氏确实有过这个怀疑……安氏在当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门阀大族，总不能对可能即将要上台当政的东翎氏，族内一些稍微隐秘点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们要做到知己知彼，也好有所防备，所以，安氏派出了很多人去刺探真相……我当初清晰的记得，派出的第一波人是去查东翎家，结果——没有一个人回来。到了几天之后，我们才得到了消息，东翎一族除去东翎启天的那一脉，其余族内的男女老少没有一个活口……”

“……我们都被东翎启天的心狠手辣所惊，老太爷却仍不死心，又派出了第二波人出去，去追踪的就是东翎启天本人，那些人行事非常低调隐蔽，不敢有丝毫的出格，毕竟那时候东翎启天眼看就要登基了……三日后，那些人倒是一个不差的回来了，但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追踪到，倒是带回来了一个消息，说是都城之内有几个豪强大户让东翎氏很是看不惯，那时我们都知道，东翎一族就只剩下东翎启天的那一脉了，是谁看不惯那几个豪门……便是明摆着的事情了……”

“紧接着在不久以后，帝都中好几个豪商大户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九族株连，这消息被东翎启天摁了下来，但帝都之内仍有一些世家得了消息，皆是心中骇然惶惶……想来那几个豪强世家估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因何得罪了东翎启天……所有知情之人在那一夜……估计连尸首都没剩下……只是此事并非到此为止，与那几户豪门走得近的小世家，也被一家接着一家的慢慢收拾了个干净，此事一毕，之后再无人提起。”

路老夫子听完这席话之后，完全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才断断续续地从嘴里憋出了几句：“难、难怪……难怪了！当初我路家的老大，在听说东翎启天不顾世家群起抗令而对世家子弟进行禁军新编，他在家想了半宿，第二天出门脸色透白透白的，之后便不准我们对外抱怨多说一句话，看来他是知道当年之事的！”

“东陵建国初期，东翎启天倒是收敛了他的那些杀戮手法，一头扶持朝廷新贵，一头择选世家之女入宫，之后的几年，皇室与世家的关系都还算融洽，帝京官僚之家与世家大族的关系也是往来和睦，国内倒也有一派政通人和的好苗头，只是，刚过了那几年，帝京的风气便越来越差了——太子废立频繁，皇子谋逆乱政，匈奴掳掠困局，朝局，更是陷于党政的泥潭……直至眼下——储君之位空悬，皇庭诸子乱斗，东翎启天却想巩固皇权，世家大族之前的急剧抗争之态势，触犯了他的天子威压，然而更甚者是——他扶持起来的当朝权贵竟没有与他勠力同心……”

安老夫子紧抿着唇，眉心一片沉肃。

“看来帝京世家以后的日子……会不太过啊……”

路老夫子低声下了结论。

“谁都不会好过！”安老夫子断言，继续沉着脸，“白磷祸及海外，导致一国之父丧子！罗刹渡海西来，导致东南烽火将起！黔州之地，所谓龙子龙孙的发家之所，那里的土地和商业，除去帝京以外，天下其他州郡无一可与之比拟！”

“这个我都知道！”路老夫子鼓着腮帮，“不说世家，朝廷在黔州，一年光是对商贾的税收，就抵得上西北三州一年所有的税缴！每年的天灾伤不到黔州之地的根基，但一场兵祸却可以与以重创！帝京有多少家族在那里有家业，有土地，其中牵扯着多少权贵世家的切身利益？哼！一群帝京的大老爷们嚷嚷着要抵御外敌，只是说得倒是轻巧——鬼知道这一战要打到猴年马月？”

墨子凌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一旦烽烟燃起，最怕的就是经济收到打击，为了维持北境平稳，东陵与草原势力连年来战争不断，朝廷军费的开销一直独占鳌头，国库为此空虚，而经历此战必定更要雪上加霜，若有办法可以妥善的解决与罗刹国之间的问题，此战尽快平息倒还好些，但若是此战胶着，连斗不休的话，东陵的国力将会受此削减，以后恐怕……”

路老夫子怒而一拍石案，顿然惊起一层无声烟尘，墨子卿眼睫抬了抬，听他盖棺定论：“以后的日子就谁也别想好过！”

有道理！若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的话……那她该是祈祷着这一战能打得长久些呢，还是期盼着这一战可以早些结束呢？

唉，真是愁人。

“还真是愁人呐，”路老夫子顿时怅然，“若一战真的打得没完没了，那可得苦了多少人……对了，上官烈人还在南境呢，此次的领军大将是谁？”

对呀！这一次的领兵之人是谁啊？她居然忘记打听了！墨子卿白皙的食指在石案上，敲得那是一个起劲，冷不防却发现两位夫子一齐朝她看过来——看、看她做什么？墨子卿被看得一怔一愣的，正敲着的食指也倏时一顿，停了片刻后，她默默地看向自己的大哥。

“关于领军之人，学生还不知道。”墨子凌神色依旧淡定。

路老夫子想了想，又指了指西边的方向，道：“那难道苍王没有请兵？”

“估计是有的，皇帝陛下应该没有答应罢了。”

“领兵大将倒是没什么……”安老夫子眉梢皱了皱，俄而又化平顺，倒是老眼一眯，“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记得清楚，黔州河东之地，有天阳和莅阳两地驻军……”

“封疆厉将，军功彪炳，国之利剑，裁决独断。”墨子凌敛眉，浓密的长睫下隐去一丝微沉潋滟华光，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皇帝陛下当初御命封将的那道敕书上，画龙笺表裹三层的明黄帛书，大字工整誊写，民间说书的还将这件事编成了唱段……这十六字，学生始终觉得，甚是朗朗上口。”

安老夫子面色变得有些怪异，咕哝道：“是啊，封疆厉将，从三品，品阶虽然不高，但那旨意上，特殊时期的军事独断之权，就是多少将领羡慕不来而求要不得的，便连一直镇守北境，功勋卓著的上官烈都没有这个权利！虽然是地方驻军，但是，光是一个黔州之地，便震着两名封疆厉将，而且天阳军和莅阳军建制各三万，互相匹敌，互相对立，当时，这在朝中都是颇受争议的……”

路老夫子倒是叹起气来了，良久才开口道：“管他颇受争议什么的——莅阳军和天阳军匹不匹敌的对不对立的，说到底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那两位封疆厉将是能打仗，不是什么摆设就好！黔州之地有军队六万人镇着，就目前而言怎么也是乱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