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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想见的人与不想见的人

作者:波塞冬瓜 | 发布时间 | 2017-08-17 | 字数:3276

“你说的那位家人,该不会是个女的吧!”南过瞬间皱起了眉,两只眉毛就像是两把飞刀。

三伦了然明悟般的的点了点头,很明显,南过已经猜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家人是谁。

“还特么真是大淑啊!”南过一脸苦相,也不知该说这个世界太小了,还是那对母女的势力太大,他的脑子停转了片刻,然后才犹疑不定的对三伦继续问道:“莫非你就是她口中的‘君上’?”

三伦摊摊手,嘴角挂着清爽的笑意,略一点头算是默认了。

“我次奥!”南过气得七窍生烟,这个三伦,大概早就窥破了自己的一切,南过甚至觉得,这人在见到自己那一刻就洞悉了他的所有底细。

南过冲到三伦的面前,用一种近似于咆哮的语调说道:“那个发育不良和那个老不正经,我特么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全都是被她们给害的。好好地,我就成了全国通缉的杀人犯,好好地,我一条胳膊就成了僵尸手,好好地,我就成了一个独眼龙,擅自篡改我的记忆我不说什么了,从始至终的耍我,我也不说什么了,竟然还莫名其妙的给我取了个傻叉无比的倒霉名字。她们既然都是你的人,那么这一切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你说说看,这笔烂账应该怎么算!”

“南过南一浩,我觉得这名字很不错啊,叫起来十分顺口,寓意也好,难道你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吗?”三伦低下头,有些面色尴尬的用手捏着眉心,就好像南过的名字是他取的一样。

“怪倒是不怎么怪,只是听着就觉得不像个好人!”始终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罗戾说道,他搓着脖子,一脸认真的神色。

南过气得犹如一只引燃的爆竹,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可供发泄的途径,只能挥舞着拳头原地打转。他这些天的折腾,就像是在画一个圆,不管这个圆画得多大,终归还是回到了起点。

神威将军那里已经行不通了,现在去国外寻其他大宗师似乎也不太现实,所以,跟着三伦去松阳也就成为了不容忽视的一个选项。只不过,见了大淑倒还好说,但再次见到白黛婆婆的话,那可得多伤面子啊。

想到大淑,南过就再次想起了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想起她为自己赶制的那身粗布衣,以及藏纳在衣物中的银票与布袋。

“大哥!你喝茶!”浮生将手中茶碗送到三伦面前,他说起话来吐字生硬毫不连贯,就像是一捧豆子被一颗颗的扔进碗里。

“我还不渴!”三伦笑呵呵的推开了他的手。

南过回过了神,他望着三伦,目光深沉而凝实,他突然察觉到,自己面前这个红衣少年是如此的深不可测,他拥有着令人觊觎的巨人机甲,拥有一位圣品印纹术士的家臣,他还有在十万大军围困下与国中第一人对局手谈的魄力和胆识,他还有两郡一城的封地,是个执一方牛耳的强主,如此身份显赫资本雄厚,却还是个刚逾弱冠的风采少年,这个人单是浮现在南过眼前的能量便已经如此巨大,如此出群的风流人物又怎么可能甘于平凡。

细思量,极恐慌。

“三伦!能否和我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南过语调平和的说道。

“这对你很重要?”三伦有些好笑的问道。

“不很重要!”南过唯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闲得蛋疼,跟你聊聊人生,谈谈梦想!”

三伦微笑,他拿起茶碗来饮了一口,然后拍拍浮生的肩膀说:“这茶叶底子该换换了,你抽空再把茶杯也好好洗洗!”

然后他神情郑重的对南过说道:“我这人对财富没有太多欲望,对权利也并不热衷。拼尽全力准备做到某件事,那应该称作人生目标而并非是梦想,好多年不谈梦想了,记得儿时倒是有过一番不切实际的规划,那时的我想在有生之年建起一座大屋,将里面放满我的珍藏。”

“跟没说一样!”南过在心里嘀咕。他本是想揣度一下这个人心中的野望,从而判断出他的阴晴善恶,没想到他给出了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答案。

那三个人离去之后,南过在房中独自想了很久,到底该不该跟三伦一起走,他实在没有道理跟这样一个背景惊天动地的人物混在一起,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却一直在鼓动怂恿着自己,去看一看大淑生活的地方。

好歹也要把钱还给她不是,她一个身残志坚的大龄剩女,攒几个脂粉钱也不容易。

他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

第二日天明,三伦托店家购置好车马,叫上南过等人吃了早饭,一行人驾车出离秸织城后沿途北上。

三伦这人是个饱读之士,满腹学识却并不迂腐,与人交谈从来不会之乎者也的拽文,更加不会旁征博引的掉书袋。此外这个人还极有见识,尚在幼年时便随家人游历过北奇与谷,那都是东土的泱泱大国,所以他自幼便视野开阔,不会像土生土长的厉国人那样坐井观天妄自尊大。

三伦说南过的皮革面具他从前就见识过,其实不止那一种用法,南过半信半疑的将面具上下颠倒着戴在脸上,往日中的茶须大汉,居然变成了长着茶色眉毛的中年男子。神奇的是,面具上眼耳口鼻的孔窍仍是贴合着脸形,毫无破绽。

几人的行程并不算慢,但毕竟不是南过来时那样的星夜兼程。用了不到四天时间,他们渡过古辉河登上南岸,三伦的风采或许算不上是绝世,却也总能引动三五成群的姑娘妇人沿路随行趋之若鹜。

可是南过觉得,三伦那种翩然风采和儒雅气质的由来,完全取决于他那两个跟班兄弟的强烈反差,一个傻了吧唧,另一个黑不溜秋,三伦往这两个人中间一站,当然会光鲜夺目。

登陆南岸,便使人清晰地感触到了浓浓秋意,木叶尽脱,西风正紧,远山中的松柏长青,却依旧那样苍翠欲滴。

四人寻了间雅致的茶坊小憩,坊中有一个俊俏姑娘站在台上唱着小曲,边上的老人将一把胡琴拉得悠扬,姑娘歌声清新婉转,让人听得入迷,纷纷坠入她于词曲间所勾勒出的水墨画卷,山青水美,天高云淡,泛舟湖中,超脱尘凡。

“唱的好!”

有人大声喝彩连连,对唱曲的姑娘大加褒奖。

“这小丫头长得可真是水灵!”

那人不但叫好,还言语孟浪的夸赞起了台上姑娘的长相。

“唉,到哪儿都不缺这些个流氓啊!”南过在心头暗叹,扭头看向那个言语轻佻的人。

看了之后,南过就像中风一样的手脚发颤,立刻拉起三伦的袖子便嚷着快走。

“不急,你听这曲子多美!”三伦拍着他的手背说。

“那你慢慢美吧,我去车上等你!”南过匆匆站起身来,准备出去躲躲。

他不动还好,这一起身便被刚刚喝彩的那人留意到了,那人对着南过大喝一声:“这位兄弟,还请暂且留步!”

“你大爷的!”南过的心头一阵打鼓,冤家路窄,和自己说话的人正是河东道开卢城通杀赌坊的坊主断尾蛟,没想到她竟一路追来了这里。

断尾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嘴里咬着半截红辣椒,一柄精刀用铁链倒拖在地上,她步伐沉缓的朝南过走过来,刀鞘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过于刺耳,台上的胡琴声被其打断,茶坊中许多人都将不快的目光投向了她。

“兄弟!”断尾蛟扶了下自己头上那顶尽是碎布小料的古怪帽子,对南过说道:“你的眉毛很特别啊!”

“特别吗?”南过摸了下眉毛,这才想起面具已经上下倒转了。

“你的眼罩也很别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讲话的声音我也觉得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断尾蛟搓着下巴说道。

“我这是大众脸,很普遍的!”南过故意变粗了嗓音,支吾着说道。

还未等断尾蛟再问些什么,她的身后便传来了喝骂声。

“你这婆娘真是现世,同样都是喝茶听曲,就见你在这里像只老鸹一样聒噪不停,你拉着把破刀奔丧去吗?再他娘的弄出半点动静,就立马给老子滚出去!”

后桌一个魁梧大汉对着断尾蛟拍案呵斥,断尾蛟刚刚说了两句放荡话也就罢了,没想到她还变本加厉的找人寻衅生事,她这么一吵一闹,谁还能沉得下心思来喝茶听曲。

断尾蛟将半截辣椒吐在那汉子的桌上,冷着眼眸说:“老子和你没仇,不想动你,别在我面前碍眼,现在就给我滚远点,你那杯茶就当老子赏你了!”

大汉面相凶恶,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此时被断尾蛟的言语气得青筋暴跳,他的一条胳膊都比断尾蛟的大腿还粗,哪里能忍得下如此轻蔑的挑衅。

“疯婆娘,你他娘的是想找死吗?”大汉撑着茶桌缓缓立起身来,他的身长,比断尾蛟高出了一个头还不止。

断尾蛟眯细了黑眼圈下的一对美眸,她右手猛的一扯,倒拖在地上的精刀刷的一下飞起,镶嵌着琥珀石的刀柄立时撞断了大汉两颗当门牙齿。

大汉被打得向身后倒栽,踉跄了两步,仗着身体魁梧,终归还是没有跌倒下去。

“娘的,我看你这欠调教的浪货当真是活腻了!”他蹭去口中血污,拨开了衣襟,从腰间拔出一只牛耳短刀来,只不过,在他还尚未来得及将刀拿稳的一霎,琥珀石的刀柄再次袭来,风驰电掣,正砸中了他的眉心。

断尾蛟这一击下手狠辣,大汉的眉心撕皮见骨,血流如注,这让他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见到这阵势,茶坊中的茶客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