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进击的夜鹰

空中落下的雨滴，在夜鹰紫色的瞳孔中拉出一道线，让他能够将其下落的轨迹看得一清二楚。不同于方才香草给他施加的“让周围的事物变慢”的能力，夜鹰并没有感受到时间被拉伸，相反，是他自己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了。此时的夜鹰甚至能看到罗晓黑披风内侧，大约是在其腰带处的一个隐蔽位置，有一个按钮状的金属扣环，大概就只有手指头那么大。它隐藏在黑披风里面，若是依靠人类的视觉，还真的挺难发现的。但睚眦的可视范围和人类可是大相径庭，对人类而言难以发现的细节，对它来说反而格外显眼。

罗晓往后退了几步，将手伸进袍子内部，按下扣环。夜鹰甚至还能从嘈杂的雨声中分辨出扣环将腰带上一系列装置带动起来时的金属碰撞声，腰带两侧内部的齿轮转动声，气体从腰后渐渐喷射出来的声音。看来这对耳朵也继承了豺的特点，善于在战斗时捕捉从对手身上发出的，任何细微的动静。

“喝……”夜鹰缓缓吐了口气，紧盯住罗晓，准备就在这一个回合内分出胜负。

”这种变身的能力确实是挺特别的。”罗晓并没有因为夜鹰巨大的体型而完全失去战斗的欲望，即便取胜的可能性已经在飞速减小，但他依旧没有放弃，“不过嘛……体积变大之后，如果没有相应的速度，也不过就是个活靶子。”他无法确定这个五米来高的怪物究竟属于什么种类，只能按照自己以往应对飞头蛮的作战经验，来个生搬硬套了。“那么，就先从你的后颈开始……”

还未等罗晓将这句挑衅的话说完，不远处的夜鹰却是突然迈开大步，朝他猛冲了过来！“咚咚”的脚步声响彻堤岸，夜鹰此时的身体好像一辆充满威势的肉弹战车，不管前方是什么阻碍，只想着以冲锋的姿态碾死对面不堪一击的蝗虫。睚眦的听力那可是一等一的棒，可想而知，刚才罗晓自以为音量很轻的低语实际上是一句不剩地落入了夜鹰的耳中，也激发出了这个年轻人心里不服输的斗志，非要向对手证明一把自己的能力。

你说我速度不行？那我就跑一个给你看看，什么叫战车一样的冲锋！

方才夜鹰变身的时候那道金黄色的天雷可不是为了好看才打下来的，用香草的“专业术语”来讲，那是睚眦跟娑婆世界沟通后，被星球意志“准许入境”的证明书。一般来说，睚眦是另一个星球级的生物，他想要和处在娑婆世界内的夜鹰做交易，就好比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必须要获得贸易国本身的许可才行。而娑婆世界也并非那么不好说话，等睚眦找上她，把情况那么一讲，在确认夜鹰并没有受到睚眦单向的欺骗后，也就放他的一部分意识入境了。

对此，睚眦也表示理解。毕竟只有双方都正视对方的权益，尊重对方的领土主权，双边贸易才能更好地开展起来嘛。

有些扯远了……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那道天雷暗含着娑婆世界的入境许可，从某种角度来说，在修行者眼中，它甚至可以被看做是“暗含天威”了。不过，介于在场的四个人里貌似没有正儿八经的修行者，所以也没人认为夜鹰能召唤出这等天雷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都只是觉得这金色的闪电特别酷……

言归正传，正是因为这道威势不凡的金色闪电，罗晓从中感受到了天道炽热的力量，才会选择避其锋芒，往后方撤退。对于他这个战斗狂魔而言，这种行为已经算是一次挺大的让步了，以往他都是宁愿挨上个十刀二十刀都不肯往后退一步的猛男啊！不过……说是“战略性撤退”实在是有些抬举他了。事实上，罗晓是躲闪不及，被气浪给掀飞出去，又趁着势头在地上一阵翻滚，样子极为难看。等他满身泥泞地站起来，方才冷酷的绝世高手形象已是碎成了渣滓，毁于一旦了。

就因为这一次后撤，罗晓和夜鹰已然拉开了近二十米的距离，中间还隔着一尊被冻成冰坨子的飞头蛮。原本罗晓计划着，利用自己的钢索喷射装置和飞头蛮的位置，先引诱夜鹰冲过来，再借着绝佳的视线盲点来一波“秦王绕柱走”的S型走位，让夜鹰一头撞在冰雕上，趁他头晕眼花的时候飞上他的后颈，再干净利落地一刀带走！

但他始料未及的是，夜鹰竟然没等他准备好备用的刀刃，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了。“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啊！”罗晓有些慌忙地把手伸向黑披风，一边嘴上抱怨个不停，“明明我刚才和那个小姑娘对打的时候都是按规矩来的，等她准备好好了才上，这个叫夜鹰的怎么就这么不懂行呢！”他掏了半天也没找到备用的刀刃，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之前对夜鹰三人是何其不屑，连蝉翼刀都不屑去多带一把，他嫌重。

“要死啊……”罗晓急急忙忙地一按手腕，腕部便弹出一把锋利的袖箭，虽说小了点，但也只能将就着用用了。再一看，夜鹰竟然已经在他低头又抬头的这一瞬间内冲到了飞头蛮身前，这个速度可是大大出乎自己预估的。他用惊人的速度和体重阐释了什么叫“一步一个脚印”，因为夜鹰现在巨大的动能和质量，没跨一步都能把江堤本来就不那么结实的小身板踏出一个大脚印来。这还不是他用力跺脚的结果，可想而知，现在的夜鹰拥有这多么可怕的肌肉强度。

见他丝毫不减势头地冲向飞头蛮，罗晓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即速度之后，或许自己对夜鹰身体的硬度估计也是错误的。“喝啊————！！”夜鹰突然张开兽口，大声咆哮了一嗓子，紫色的瞳孔中迸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他略微偏过身子，将生长出骨刺的肩膀对准了飞头蛮五米多高的冰雕像，真的如战车一般碾压了过去。随着一阵天塌地陷的响声，冰雕在这一记肩顶之下被撞得粉身碎骨，裂成一块一块的大冰坨，纷纷从空中散落，活像下了一场巨大的冰雹雨。碎冰混着暴雨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显示着暴力的绝对作用。

有几块细小的碎冰顺着堤岸的坡度一路滑落下来，正好砸在海燕的脑门上，让她疼得苦不堪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冰块砸脑袋真的是挺疼的，凉丝丝的触感在脑壳上残留着，但是那股被火灼烧一样的疼痛并没有因此而消退，这两种感觉好死不死地混杂在一起，那酸爽劲儿就别提了。

“等这次事件结束了，看我怎么修理你……”海燕以为夜鹰听不见她讲话呢，也就没有必要佯装完美少女的样子，恨恨地咬着牙说道。殊不知江堤上的夜鹰现在听力可是一等一的好，莫说她隔着几米的距离轻声嘀咕，就是你让她去听几百里之外的蜻蜓振翅之音……当然也是听不到的，但是如果把几百里换成几十里，那就没啥大问题了。对于海燕这句不常有的抱怨，夜鹰倒是觉得挺新奇，总算是看到这家伙像点儿人的一面了。

罗晓见此，不免慌了手脚，按在喷射装置上的手也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夜鹰的速度和身体强度都比他预料中的要强上不少，现在看来，能打赢他的几率已经趋向于零了。但是，他计划中出手的时机尚未到来，现在没有飞头蛮给自己作掩护，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大家伙冲到自己面前再动手，利用夜鹰本身体型较大的劣势，灵活地在其身上游走作战，寻找弱点，或许这样还有一丝机会！

夜鹰自然也没有让他等待太久，撞碎了飞头蛮后，他前进的势头不减反增，好似一枚出膛的炮弹一般笔直向罗晓冲过来。随着夜鹰的接近，罗晓切身地感受到了大地的颤动，那“咚咚”的脚步声已经可以媲美天空中的雷声，让罗晓一时间有些头晕脑胀，手心里冒虚汗。“哪怕被这家伙蹭到一下都有可能会受重伤啊……”他虚眯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虽说罗晓在方才的战斗中展现出了“断肢再生”和“自我修复”的能力，但因为他的血源魔法尚未大成，这两项能力都有着不同程度上的限制。简单来说，像“全身粉碎性骨折”或者“大半个身子被碾成肉酱”这种程度的伤，修复的速度就会比较慢，并且还会耗掉大量的体力。而夜鹰就完全可以趁这段时间继续对他的身体造成一系列毁灭性的打击，等到自己身体的修复速度赶不上他破坏的速度，那自己基本上就完蛋了。

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罗晓还是希望能尽可能避开和现在的夜鹰正面冲突。

殊不知这句话也一样落在了夜鹰的耳中，他看出了罗晓此时此刻的怯战，愈发笃定了进攻的意图，加紧脚步猛冲向罗晓，向他伸出锋锐无比的利爪。“就是现在！”罗晓竟然说出了这句仿佛是主角专属的台词，用力按下腰部的环扣，随着两道钢索的喷射而出，他自己也一个滑步向右边扑去，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避开了夜鹰这要命的一抓。

与此同时，射出的钢爪卡进了夜鹰的右臂位置，他出于本能反应稍微抬了一下手臂，这个动作正好成为了罗晓的助力！在夜鹰精准的视觉中，他清楚地看见罗晓黑披风的摆沿处还装着两个袖珍的喷气装置，就是它们在暗中运作，才让罗晓具备了能在空中进行短距离滑翔的能力！

罗晓也不敢贻误战机，脚尖一点，借力腾空而起，在空中以一个前空翻再次避开了近在咫尺的利爪。“很好，离他的后颈越来越近了！”他暗暗叫好，以一个倒立的姿势飞行着，拿袖箭的那只手遥遥对准了夜鹰古铜色的后颈，另一只手在空中调整喷气的方向，借着惯性将自己的身体像甩链球那样甩向了夜鹰头颅的位置。

疾风骤雨在耳边呼啸而过，罗晓紧咬牙关，不断克制住手臂的颤抖，大声喊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一声霹雳炸响。在青色的电光中，猎人与猎物的位置互换，罗晓被夜鹰突如其来的左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他将罗晓缓缓举到与自己的脑袋相仿的位置，用紫色的兽瞳定定地看着他。那两根钩锁自然是随着夜鹰的动作而脱落了，罗晓腰部的喷气装置压在他此刻惊人的握力之下被压成了碎片，无法再使用。

夜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杀人犯，张开他那血盆大口，露出满嘴如初笋一般参差不齐的獠牙，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说道，“不，你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