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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情却何以堪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7-08-26 | 字数:7432

CHAP 33 情却何以堪

我恨恨地瞥了眼小谢,上前两步,走到背靠后门门板的相公身旁,安慰道,“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

说罢,转身用身体遮挡住背后的相公,迎视无风。

无风长发飘飘,饱满的额头被阳光照得晶晶亮,闪电般凌厉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我直接射到了相公的身上,

“呵呵,这动乱的岁月,一切都乱了套。缺粮少药已不算新鲜,需要靠女人才能苟且偷生的男人却正在流行!嘻嘻,寅吉老弟,别来无恙啊?”

我握住相公冰凉的手指,全身恨得发抖,然而我说出口的话却更加温柔。我这样告诉我的左护法,

“得饶人处且饶人。无风,若论师门情意,你自然算我的师兄;若说歃血为盟,你也是我的三哥,这次,就当我求你,放了我与相公离去,可好?”

无风抿嘴一笑,没吭声,朝我耸耸肩便翻身从骏马背上跃下。他几个大步走到小谢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过去,吩咐着给笼脊镇受伤的百姓敷上,小谢欢天喜地接过,低头偷偷瞥了我一眼,便匆匆掩上后门自去。

无风这才眯起眼,瞪我。

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往后退了三步。

寅吉在我背后喘了十三口粗气。

无风一手撑在后门的门板上,将我和寅吉逼着卡在了他和后门的门板之间。我的后脚跟几乎贴到了身后寅吉的脚尖,我已无路可退。

无风冷冷地道,“女人,此刻才想到求我?怎么,我还比不过那姓谢的小子,连和你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你离她远点。”相公终究忍受不住无风的轻佻,挤到我身前,对着无风怒喝。

“你现在不过是我嘴边的一块肥肉,哪轮得到你放肆?”无风一把揪下寅吉脸上的丝巾,接着,目睹寅吉现在脸庞的他,脸色好长时间都异常苍白。尽管他故作镇定,竭力克制,但是我还是从他紧握的拳头与跳动的眼皮看出了他的不安。似乎,我这位向来心狠手辣的黑帮军师也被寅吉此刻的模样给吓到了。

过了半晌,无风才突发感叹,

“人人都说昔日寻古斋的连大老板乃金陵第一美男子,嘿嘿,如今看来,当真是沧海桑田,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哇。”

怜悯比起讽刺有时更能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

寅吉就这样被伤害了。他变得无比激动,他双手用力开始用力地撕扯自己伤痕累累的脸颊,

“我究竟现在是什么个鬼样?我……我还是人么?哦,老天爷,老天爷,你回答我,回答我啊,我究竟是人还是鬼?”

我着急地拦住他抓狂乱动的手,恳求无风住口,可无风哪里肯听,反倒从袖口摸出一小面铜镜,捏在手中递给相公,“想要知道是人是鬼,瞧一眼不就都明白了?”

“不!”我朝无风凄厉地大叫,“别,别给他!”

“一味的保护只能增添他的软弱。”满身花香的男人挥开我的手,硬是把铜镜塞给了寅吉。

“别看,别看!相公。你不是已在我的眼睛里瞧见过了吗,何必要多此一举?”我转身拉住寅吉的胳膊,想抢过镜子。然而,却换来他更激烈的反抗,相公猛地抖动胳膊,用令我惊愕的力气将我当作一个沙包似的用力甩开,我一个踉跄摇晃起身体,若非无风及时托住我的胳膊,我几乎要被相公掀到地上。

相公阴冷的声音响起,“我要看,我要看清楚现在的自己。”

下一刻——

相公举起了铜镜。

我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一声凄惨得近乎绝望的低吼撕裂了我的心。

铜镜被摔在地上。

寅吉的十根手指的指甲深深刺进他血肉模糊的脸颊里。

他一边乱抓着脸,一边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我……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这张脸比鬼更丑!比妖怪更可怕!我……我简直是从阴曹地府里来的!小离,小离,你别再看我,也别再管我,连我都无法忍受现在的自己,我怎能让你再见到我这副鬼脸?小离,你走吧,快离开这里,再晚,怕是连你都走不成了!”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我又闭上眼,“啪嗒”一滴泪水,垂落手背。

走近寅吉,我一把搂住他发狂摇晃不止的脑袋,泣声道,

“我们是夫妻,我们是爱人,我们至死不分离!相公,除非你不要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跟定你了!

我不管你是连容还是福王,我不管你貌似潘安还是满脸疤痕,我的心里,我的脑海里,都装的是你!只有你!我这副皮囊躯壳下藏匿的灵魂只为你一人守候!相公,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相公……”

激动之余,我胸膛剧烈起伏,竟是将结痂的伤口给崩开,丝丝鲜血沾染上我胸口的棉衣。

“小离,小离……你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都这副样子了,你还这样对我。你……你怎么这么傻?不值得,不值得,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寅吉把头埋在我胸膛不住啜泣。

“还记得我们在金陵紫金山脚下家里的话么,你说我是笨蛋,我笑你是傻瓜,我们就是这么相配的一对呀。”

揉揉眼睛,我很想告诉自己现在有比伤感更重要的事要做。但是,这一瞬,我的理性防线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将来,可要我怎么还你?”相公泪水涟涟,声音哽咽。

“还(huai)?我们之间用得着‘还’吗?若你非要追问我原因,就真的是一个大傻瓜了。”

说完,咬着牙,我忍住胸口的疼痛,附在他耳边说出那三个字。

“啊……”寅吉整个人为之震动,依旧如希的眼睛盯着我出神,好半天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对你……也是……可……只怕我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他话未说完,就被我捂住嘴,接着,我用极低的声音凑到他耳边,道,

“卫红衣医术高明,连被割断咽喉的曹岳都能妙手回春,令其起死回生,你这也是见了的,怎么就不相信她有令你容貌恢复的能力呢?”

这几句话说得相公眼中才又重燃希望。

“对不起……是我心情太糟糕了,又乱发脾气了……”相公还未说完,无风就突然把脸凑到我和相公中间,阴阴地坏笑,

“你们这么着急地出杭州城就是为了找卫红衣?”

哎呀,糟了,真情流露之下竟是没留神身边这头阴险的豺狼!

无风迎上我和寅吉防备的双眼,很快转了一个话题,

“曹岳手下人才辈出,最为突出就是四大将领——李、柳、徐、卫。智谋、胸襟、隐忍、医术各自擅长,其中排名第一的军师李小甲文采出众,智谋超群,机智多变,实不在我之下。而此人为助力曹岳成就大业,其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手段更胜我一筹。聪明的人再加上毒辣的心肠,嘿嘿,此君可真算得上我一个个棋逢相当的对手。不过还好,我和他并非决裂的敌人,而是朋友,交情很不错的朋友……”

无风话说到这里时突然眯起眼、噙着古怪的笑看向寅吉。瞧着他这个古怪的笑容,我脑子嗡的一下,顿时反应过来。

我朝无风狂叫——“是你!”

疯了似地我双手卡住他脖子拼命用力。

“不错,是又怎样?”无风毫不在意,臂膀一扯,立即钳制住我两手手腕并顺势把我手腕反扣着一手抓住,他迫使我与他面对面。

接着,他眯起狭长如妖魅的眼,朝我喷出热乎乎的鼻息,

“是我替小甲出的主意,割下福王的面皮,叫来的苗人,施用的毒虫。不然,对毒药不太熟悉的李小甲怎么想的出这样的好计策?”

“去死!”我大叫着挥拳朝他面门攻去。鲜血轰地一下往脑门里冲。刹那间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日两个左右护法在收降了黄一帆、智擒下相公之后一直都没再露过面——那自然是因为当时他们俩就与曹岳李小甲定下毒计,要去找苗人预备给相公用毒。当然,之后或许是无风并不太信任曹岳,因此又派了小谢到“威武号”上来,做我的保镖。

想到这儿,我气急攻心,哪里还管自己有无真气内力的,胸口这股恶气太难压制。因此,我双手抓住无风的脖子猛掐猛抓。不过,我所谓的“猛掐猛抓”在无风看来,或许只不过是花拳绣腿的毛毛雨。因为,他的脸色轻松至极,仿佛就像我在给他挠痒痒。他甚至还冲我不停地眨眼间,让我再加把劲,抓得再重一点。

“阴谋诡计,无耻小人!”一旁的相公更是被无风气得龇牙咧嘴,越过我,凑到无风跟前,挥起拳头就要往无风的脸上砸。无风见寅吉自动送上门,不禁冷冷一笑,他手腕抖动,从袖口抽出两枚钢针对着寅吉的眼睛就要刺下。

我被挡在寅吉后边看得正是焦急,这时后门突然被推开,小田姑娘端着一碗热面汤惊慌地盯着我们,惨白着脸大叫,“啊,你们在干什么?”

无风全神贯注中没注意到门口来人,不禁有些发怔,捏住手中两枚钢针重新收入袖中。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去喂鸽子了吗,快,快过来。”谢永儿也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朝无风点点头,很快领着田丽红退出了视线,同时插好了门外的插销。

好险!舒了一口气,我赶紧拉着相公退到了角落,安置他坐在我方才坐过的那根树桩上,才又回头用身体挡住无风看向相公的视线。

我盯着无风,恼怒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害他?胭脂烫、膝盖的毒药,你们害得他还不够吗?”

无风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道,“这次不一样,前面几次可算是私怨。那是为了你。但这次不同,这一次我可是为了同门报仇!”

哪门子的同门?我正疑惑着,却听无风指着我脖子道,“你的蝴蝶项链呢?怎么不拿出来?”

“你有病!这时说这个干什么?”话虽这么说,我不由摸到贴近心脏放的荷包,在指尖触碰到荷包里的那个硬物的时候,我不禁侧脸看了看犹自惊魂未定的寅吉,见他脸色逐渐恢复,我这才回过头,却是没想到刚转过来就被无风捏住了下巴。

浓烈的花香味飘散开,无风低沉着声音道,

“这个丑八怪既然不是我们的同门无雨,那么你有没有问过他,这条蝴蝶项链他是怎么得来的?贴在他后背的那块映现出‘雨’字的人皮是怎么得来的?”

又一个重磅炸弹来袭!顿时,我被炸得眼冒金星,手脚发麻。

我转动下巴脱离无风的手,蓦地侧过头看向相公——却见到一双闪烁躲避的眼!

“小离,你……你听我解释……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那件事……是个意外。纯属意外。”

“三年前?”我茫然地看着寅吉,目光却是失去了焦距!

三年前……正是我与相公初识的日子!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仿佛一只兔子窜到了我的心口,不停得上蹿下跳。我半张着嘴,不住地喘气。我突然觉得很不安。

“是的,意外,只是一个意外。小离,你相信我,现在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了!请你无论如何也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事先我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无雨,也不知道我后来会认识你,若是早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件令你伤心的事情的。”

“你……你的意思是说,你先杀了无雨,然后就认识了我?”我咬着牙,竭力控制自己,但是说出口的话连音调都变了。

“不不不,小离,你误会了,我误杀无雨和我后来认识你,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寅吉着急的解释,却换来无风的冷笑,

“嘿嘿,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寅吉老弟,你的演技可真叫人佩服!”说着,他走过去,一把揪住寅吉的衣襟,狠狠地把寅吉甩了出去,力道之大,竟是让寅吉飞出了两丈远才重重地摔下。

落在地上的相公又满脸满身的泥泞,他挣扎着想爬起身,却是徒劳。

“小离,让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无风轻启嘴唇,

“三年前,这英俊的福王刚刚离开中原老家来到金陵落脚,虽然腰缠万贯,家资不菲,开了家书店做幌子,结交攀附,广开门路结纳关系,但是他却始终不能打开触及到朝廷权贵的最核心的通道。

“一次因缘际会,他结识了无雨并竭力巴结,在无雨一次大醉之后得知其既属朝廷杀手又属我帮派的双重身份。当然,无雨背后的“雨”字的秘密以及与这“雨”字配合的蝴蝶水晶链的事也被一再猛灌无雨的这位寅吉老弟获悉。之后,原本胆子还没那么大的这位老弟在他师父陆六玄的教唆下竟是突生歹念,趁着无雨大醉,将其残忍地杀害。当然,这位老弟挖下了无雨背后的一块人皮,并很快找到了无雨的蝴蝶水晶项链。

“接着,为了掩人耳目,这位老弟还曾想偷偷地将蝴蝶水晶项链加工改造,来个‘旧貌换新颜’。谁知三天后却被告知此种水晶质地罕见,太过坚硬,在本地难以加工,他才只得作罢。随即这事没过多久,寅吉老弟又收到了他远在长沙的德王府的母亲大人的密信。至于此密信的内容,我帮无从知晓。但是,从收到这封信的那天起,这位老弟就再没做出过要将这条蝴蝶水晶链送出去加工的举动。并且,似乎从收到这封信开始,这位老弟就突然如同凭着天生嗅觉能搜寻到猎物的猎犬一般,他竟在茫茫人海中瞄准了当时以夏小离身份在金陵四处游玩的你,对你大献殷勤。之后,你们的事自是不用多说。至于这条蝴蝶水晶链,不用我说,那也是前段时间他刚送给你的。

“言归正传,还是说这位寅吉老弟。

杀了无雨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取代了无雨所有的身份,他用重金贿赂了朝廷内原先熟知无雨的一个官员,成为朝廷大内秘密的刺客,执行朝廷下达的秘密任务的,获取了大内第一手信息。此外更是利用无雨之前与我帮接触都黑布蒙面的这一细节,摇身一变,伪装为无雨成为连接本帮和朝廷的要害枢纽!”

听到这里,我已快要晕过去。

“是真的么?他说的都是真的么?”控制不住情绪的我再度失控,泪眼婆娑地看向寅吉。

“不,不是这样的,小离,你别信他。听我解释,我开始并不知道的……”瞧着好不容易站起的相公交缠相错叠放不安的双手还有那双急欲躲开我视线的眸子,我的心——碎了!

“你知道与否并不是事情的重点。重点是你杀了无雨,毁了我们恩师将无雨作为一枚棋子长久安插在朝廷大内的一番苦心,更获悉了许多本帮与朝廷之间你原本不该知道的秘密。

真是可惜啊,我与这位同门无雨竟是连面都没见过。福王殿下,这可是拜你所赐呢。除却上述为了帮派必须杀你的理由外,还有一个你必须死的原因,那就是你太卑鄙,你竟然——伪装成无雨,利用他的身份借各种机会接近小离!”

无风一直说得面无表情仿佛法官在给罪犯宣判罪名,但却在此时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开始咬牙切齿满脸怒意。

“没有!我没有!”闻言,寅吉立即跳了起来,蹒跚几步想走到我这边,却是被无风挡开不许他靠近。

“小离,你听我解释,事情并不是这样的……”相公被无风一脚踢中左边的膝盖,疼得捂住膝盖单脚跪地,手指着无风沉声道,“证据!空口无凭,故事可是随你瞎编。”

“嘿嘿,不愧是个中高手。”无风眼光犀利一闪,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递给我,道,“老天有眼,这是十天前我从李小甲手里才得来的。听李小甲说,为了找到这份无雨临死前的遗书,他们动用了很多关系,颇费了一番周折。”

我接过一看,薄纸是用鲜血书写而成,寥寥几句,都是对“连容”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罪行的揭露。惨白着脸我把这张薄纸丢在地上,开始一个劲地哆嗦。

“哼,这算什么证据。你无风号称黑帮军师,文采笔墨非常,就算不是你自己造假,那个该死的李小甲也极有伪造的可能!这烂七八糟所谓的遗书又怎能证明什么?”

寅吉嘴里朝着无风这么说,却是蹲下身,捡起薄纸,狠狠撕碎。撕完,还来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无风冲他冷笑,说了句,“做贼心虚。”

目睹这一切,我哆嗦得更加厉害,情不自禁地捂着额头,身体在原地晃了晃。

无风上前一步,伸出手要来搀扶我,却是被我厌恶地甩开。

无风站在我身旁,从胸襟里摸出一张纸笺,抓在手里,朝寅吉晃了晃,

“寅吉老弟要不要再看看这张?看看这张金陵‘双喜金行’的票据?这票据上的日期是三年前的十月八日,也就是你杀了无雨的第三天。上边还有金行的印戳,有你‘连容’的签名,当然还有有金行的掌柜王满楼的签名……”

不知为什么,无风在说“王满楼”的名字时,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我的一下子觉得眼前一黑。直觉着就要出事。

果然,接下来,寅吉一阵狂笑,说,“哈哈哈,左护法这你可就说错了。你可别想蒙我,三年前的十月八日那天,王满楼根本不在‘双喜金行’——”

说到此处,寅吉不笑了,惊恐地冲无风瞪大了眼睛,仿佛无风是个妖怪。

无风已在笑,“若非寅吉老弟当时身在双喜金行,又如何直到王满楼那日不在?”

寅吉手指戳着无风的脸,忿忿地大叫,“你故意给我设套?”说罢,就转过脸,冲我大叫,“小离,小离,他故意陷害我!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我已把视线从寅吉脸上移开,我瞧着无风,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张纸笺。

无风接着这样告诉我,

“三年前的十月八日,当时化名为连容的他带着蝴蝶水晶项链来到了‘双喜金行’,想委金行将原本的蝴蝶水晶链改造加工一下。但偏偏不巧,那天金行的掌柜王满楼出去了,因此首饰行里的小伙计赵大发就给他签发了这张收货的票据。过了三天,十月十一日那天,王掌柜从外地回来,告知你因为蝴蝶项链的水晶质地少见的坚硬,难以加工,就把项链退还给你。嘿嘿,你以为这事你干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却偏偏忘了这张票据!现在,睁大你的眼睛瞧瞧,这张票据上可有你化名连容的亲笔签名?有赵大发的签名?难不成你还想抵赖?”

我瞟了一眼清晰的“双喜金行”的水印、写得歪七扭八的赵大发的三个字,以及那一笔风流倜傥的签名,霎那间,我觉得自己吞了十几斤的黄连,齿颊间尽是无边无际的苦涩。

我捂住耳朵,阖紧眼皮,告诉自己要冷静。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把金行的票据丢到寅吉面前,勉强自己对他说出几句完整的话:

“告诉我,三年前,你我相识相恋的一切是否出自你的刻意安排?又或许,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就知道我是黑帮老大夏冷月,所以才故意接近我的,是不是?”

寅吉弯腰抓起地上那张金行的票据,一把塞进嘴里,嚼着吞下,才抬起头,用委屈的眼神巴巴地望着我,

“小离,你怀疑我?老天爷,你眼瞎了吗,你耳聋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你要让我在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候,叫我最心爱的女人舍弃我吗?”

他单膝跪地,仰头指着天空大骂。

“少哭闹撒泼。刘寅吉,难不成你想这样就博取小离的同情?

嘿嘿,方才或许还有可能,可现在,却是整个没戏!小离虽然爱你爱得要命,可骨子里却是对感情十分较真的一个痴人!此时得知了你的真面目,难道她还会再为你掉眼泪?

嘿嘿,我用我脖子上的这颗人头和你打赌——绝对不会!”

无风拍拍手,斜睨了寅吉毁掉的脸,冷哼道,

“当初你不过凭着一张脸讨了她的欢心。”

转过头,无风用炯炯的眼神望着我,

“小离,你说我对他太过残忍,可是,你为什么不看看他怎么对待无雨,怎么对待你?我毁了他这张脸,也是毁掉他今后再花言巧语哄骗女人的本钱,你可明白我这份良苦用心?”

“够了,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乍然获悉的事实好像一道凌厉的闪电击打得我全身麻痹。

好累,好累,真的好累。胸口的伤口开始传来清晰的疼痛,四肢无力的酸楚经由皮肤钻透到我每一根神经,我整个人斜倚在后门的门板上,闭紧了双眼。

突然间,我感到每呼吸一下,起伏的胸口都会产生一次剧痛。我的头很晕,但是我还是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疾驰的马蹄声。马蹄声愈来愈近,仿佛是冲着这间农舍来的。这么一大早,是谁在这荒芜的山间策马狂奔?

我不能再思考下去,瞥见我胸口棉衣染上血渍的无风正在向我走来,“小离,你受伤了?”他伸手扶住我,取出一枚药丸往我嘴里塞,却是被我摇头避开。他大急,朝我吼了起来,“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你就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我睁开眼,撇开无风怒气冲冲的脸,扭头看向一边脸色惨白的寅吉,喘着气道,“刘寅吉,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爱过我吗?”说完,“哇”的一声我吐出一大口鲜血。

为什么到此刻我才突然发现,这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出现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下一刻,我耳畔忽然传来了曹岳异常沙哑的声音——“死女人,你现在就像一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