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人辽养院
我跟猴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找到一个屋檐蹲了下来。对找臭臭却是毫无头绪，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没电，我们又没戴表的习惯，看来以后要找块机械表戴一下。估计是深夜，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睡觉了。
这上哪找人打听？
我正寻思着跟猴子商量一个办法出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寂寞的夜空。
“老公，你跑哪了，你快回来啊！”
“灵运，这大姐对你一往情深啊。”猴子推了我一把。
“是啊，闺女，你妈一生最重视的人就是我。”我说道，心里却对林佳莲有一丝不忍。照刚才的情景，她确实是疯了，在脑海里虚构出了许多东西，都是她心里所想的东西。她的老公，她的女儿，她的房子。如果她的女儿不生病，她跟家人在上海生活着，有一套房子，虽然算不上大富，但一切安稳。
我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我突然回老家。她搞的那些东西会不会真的有用？她的女儿楚伊会不会真的活过来？
在我蹲在屋檐下，对林佳莲产生了抱歉之意时，林佳莲的叫声产生了另一个我没有想到的效果。
这些事情是后面油爷跟我的。
我跟猴子躲在屋檐下怕被发现，油爷的处境更糟糕。他们在那里已经转了半天，同样没 有找到路。甚至也出现了油见底，手机没电的情况。
鬼佬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了，鬼佬花了大价钱请他，本以为他是什么高人，没想到一段不出奇的乡路就把他困住了。
就在油爷急得跳脚的时候，林佳莲的叫响声传来，他脑子一亮，也算他有点本事，连忙跳上车，说照着这喊声走就是了。
有了这个声音指引，油爷真琢磨了一点东西出来，最终走出了那段鬼打墙的路。当然，比我们费的时候又要多一些了，要不是他们还带着备用的油箱，只怕油都不够用。
这些东西，都是油爷后面告诉我的。他没想到，自己曾经被林佳莲折腾得生不如死，却在这个时候帮了他的忙。这大概也算林佳莲还他的债吧。
油爷一路上暗叫天助我也，并对那个诡异的大喊声感动不已，并在内心大喊，千万不要停啊。
而我跟猴子却叫苦不已，恨不得冲出去把林佳莲的嘴堵上。
林佳莲的叫声一声大似一声，不少房子的灯亮了起来。院子里的人却来越多了，我们藏身的房子也传来声响，只怕马上就有人出来。
“你看！”猴子猛的捅我捅，朝对面一别嘴。
前面一排排的晒衣杆，上面挂满了衣服。
“行啊！没白带你来！”我赞道，赶紧跟猴子从房子的影子里跑过去。赶紧找了一件病服穿上。
刚把衣服换上，对面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头。
“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鬼叫，还让不让人搞研究了，耽误了科研进度，谁负这个责任？”此人说话老气横秋，要不是身上跟我们一样穿着病服，我们还真以为他是什么教授或者领导干部之类的人物。
“咦，你们是谁？”那老头突然盯住了我们。
“我们……”我支吾着，一时竟然编不出来什么理由。
“上课又迟到！还想不想毕业了？还不进来！”老头语气严厉，看来真是教授。我看了一眼猴子，示意他跟上。
“坐！”老头指着地上说道，我们一看，是数张小板凳。这课堂也太简陋了，比乡村学校都不如。
我跟猴子老老实实坐下。
“上回我们讲到哪了？”老头五十上来，人干干净净，还真没有一点病人的样子。“对了，时间。我们说过，这个世界最恐怖的东西就是时间，对人类控制最为严密的就是时间。空间，我们人类可以轻易的挣脱，我们可以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甚至我们可以挣脱地球引力，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只有时间，像一道魔咒笼罩在我们人类的头上，让我们衰老，让我们必须从始到终，必须有因有果。我们人类就像一个虫子一样在时间的轴上前进，看上去，我们似乎可以改变轴上的走向，但如果我们的选择都是时间轴按某种程序设计好的。那我们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老头停了一下，犀利的眼神盯着我们，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老师们。我如芒在背，他的发问，我完全搞不懂，我选的又不是哲学也不是物理。
“你答！”老头一指猴子，我松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时间，那一切不是更没有意义吗？”猴子竟然反问了一句。
老头嘴角抽了一下，露出鄙夷的神色，“你啊，无知，幼稚，没有了时间，就等于人类控制了时间，有了时间，就等于时间控制了人类。没有时间，人类在空间就是万能的，没有因果的约束，他可以出现在任何的空间。你明白不明白？”
老头说道，似乎并不觉得我们两个榆木疙瘩会明白。这种感叹学生一届不如一届的眼神我无比熟悉。
我老实摇了摇头，猴子似乎不服输，“你说的是四维空间吧，人类成为四维生物？”
老头盯着猴子，脸上神色变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好像有一块可以稍微雕一雕的朽木。
“你的脑子还有点细胞活着。”
我不理解，这老头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朝我看一眼。
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学习的。我举起了手。
“老师！”
“什么事？”老头不耐烦的说道，看来他不喜欢自己的课堂有人举手这种事。
“有一个学生逃课了。”我说道。
“谁？”
“一个叫林玑的同学，她今天竟然逃课了。”
“林玑？有吗？”老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怎么不太记得。”
说着，老头转身拿起桌上的一个本子，翻开了，“林什么来着？”
“林玑。”我提示他，又站起来，头伸过去看他的本子。
上面什么都没有，全是空白，老头却翻得起劲，“没有啊。没有这个人啊。”
我有点失望，看来这一课是白上了。
“等等。”老头突然说道，“我到四维空间去找找！”
“什么？”我愣了一下，朝猴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们赶紧走人，这老头什么都不知道。
猴子却不理会，反而问起了教授，“怎么去？”
这货是不是上辈子逃课太多，现在要补课？
“啊，我知道了。”我正要把猴子拉走，老头一声大喊。
“你想起林玑这个学生了？”我大喜过望。
“我到四维空间查过了！”老头信心满满说道。
“怎么去的？！”猴子比我更惊讶。
“抵达时间的尽头。”老头极为神气。
猴子问：“时间还有尽头？”
“当然，时间有开始就有尽头。时间的开始在哪里？你回答。”老头突然指向了我。
我愣了一下，猜到，“宇宙大爆炸？”
没想到老头竟然点了点头，“如果宇宙大爆发是时间的起点，那时间就一定会有尽头，到了尽头，我们就可以脱离时间轴的控制，人就得变得无处不在。”
老头顿了一下，似乎有一刻表情都凝固了，随即又放松下来，“我刚去了时间的尽头，在哪里，我无处不在，无所不知，我把所有的空间都看了。我的学生里没有林玑！你们坐好，谁让你们站起来了。”
老头突然吼了起来。我气不打一处来，纯粹浪费我的时间。
大概是看到我脸上嘲讽的表情，老头突然微笑起来，手一摊开，手心多了一个东西。
“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你们理解不了的，你们是时间的奴隶，当然想像不到人类要是超越时间，是什么样的存在。所以，我拿了一个小小的证据。”
我一看，是一个不规整的东西，我初始以为是小石头，但一看，是铜的，但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用的，大概是小孩子的玩具吧，我心里更鄙夷了，这种骗小孩的把戏我见多了，事先在手心藏一个东西，然后说是自己变的。
“给你！”他突然把这个铜块塞到我手里。我实在没耐心跟心情在这里上什么课了。拉起猴子拔腿就跑，身后传来老头愤怒的叫声，“你们这些王八蛋又逃课，我让你们永远毕不了业！”
跑出来，才发现林佳莲的大喊声没有了，大概被护工们抓住安抚了。我跟猴子只能瞎找。很快，我们就发现，这里的病人太怪了。
一个大妈说自己是外星公主，为了躲避银河系的格德米斯军团才躲在地球，把我们当成了接她的使者。我们费了好大劲，说先去开飞船，才把她甩掉。
一个戴眼镜看上去极为斯文的病人则抓住我的手，大叫我将有血光之灾。
一个小姑娘，我开始以为她就是臭臭，她一个劲说我身上趴着另一个人，吓得我头皮发麻，猴子在旁边一个幸灾乐祸的笑，但她转过身，说有一条蛇缠在猴子身上。猴子吓得脸都白了。
有位方脸的大哥，长着茂密的络腮胡，一看我们就大喜，“我的左右护法来了！”又大叫自己是百子联盟的盟主，要我们都听他号令。
一个老太太则在窗前冷眼看着我们，一句话不说，我问她知不知道院里有个叫林玑的病人，她冷眼看了我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走开，我不跟老鬼说话。”
一个小伙子模仿我说话，我说什么他说什么，我做什么他做什么，更诡异的是，竟然有几分神似。
还有一个跟油爷有几分神似的人，宣称自己已经活了三千年，参加过牧野之战，我想了一下会，才想起牧野之战是周武王灭商的战役。
“那你后面参加封神了吗？”猴子颇有兴趣，我连忙拉着他走。
走到一个房间前时，里面突然冒出一个光头的老头，悄声问我们是不是九兵修道士，要我们加紧修炼，马上就要跟蜥蜴人决战了。我掉头就走，半天才看到猴子追上来，抱怨我急什么，说那老头极为神奇，他有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可以跟外太空沟通。我瞪了两眼，猴子才打住。
病人一个比一个奇怪，但无一例外，对我的提问，要么充耳不闻，要么就断然摇头。从来都没听过叫林玑的人。
我以前也耳闻过精神病院的奇怪事情，总以为精神病院全是大喊大叫失去情绪控制的人。而这里的病人，要是不开口，比正常人还正常。但一开口全是让人崩溃的。而且护理人员似乎很少，我们走了数个房间，几乎一个护理都没看到，让我怀疑这不是一家病院，而仅仅是一个奇怪的院子，里面住了各种奇怪的人。
在一个有窗门的小屋前，我们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走近了，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
我跟猴子走了过去。
“小朋友，你……”我刚开口，他把手指放到嘴唇前。
“嘘，别说话。”少年轻声说道，“会吵醒他的。”
“吵醒谁？”顺着少年的轻柔的目光，我看到灯光下，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他刚睡着。”少年说道。
这少年肯定是疯了，把这块石头当成小孩了，果然，他捧起那块石头，轻轻抚摸着它，就像摸着一个婴儿。
“这是块石头啊。”猴子脱口而出，我捅了他一下，跟精神病人说话，一定要顺着他们的话头，千万不能说破，不然他们发作起来，那就麻烦了。
可是，那少年脸色淡然，斜着脸看着我们，似乎我们是白痴一样。
“这当然是石头，不然，你们以为它是人吗？”
猴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少年悄悄往前凑了一下。
“它怎么可能是人这种低级生物？对了，你们也是石头吗？是花岗岩，还是鹅卵石？”
“走吧。”我拉了拉猴子，看来跟两块石头，我们是问不出什么的。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把我们叫住。
我回头一看，愣住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我们面前，犀利的眼神透过金丝眼镜看着我们。
这是我们碰到的第一个医生。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嘘……”猴子突然把手凑到嘴边，“不要说话，他刚睡着。”
猴子一指少年手心的石头。
我明白过来，连忙换上呆呆的微笑，“你也是石头吧，你是鹅卵石，还是鸡血石？”
医生没有说话，用狐疑的眼神看我们。又往我们的衣服上看。我跟猴子汗都出来了。只能赌这个院里的病人多，医生也认不全了。
“哈，抓住了！”随着一个喜悦的声音，我的左手猛的被抓了起来。
“老公，你乱跑什么？再乱跑抓去打针！”林佳莲那张嗔怪的脸伸到我的面前。
医生看我们的眼神更怪了。
我咬咬牙，拼了，“老婆，你去哪了，吓死我了。”我反抓住她的手。
我已经够拼了，但没想到猴子比我更拼，他凑过来，脆生生叫了一声，“妈。”
那个医生摇摇头，扔下一句早点睡别折腾后走了。
我擦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去甩林佳莲的手，却发现左手被抓得死死的。
“老公，我们看女儿去。”
看什么女儿啊，我连忙朝猴子挤眼睛。他别扭了一下，冲着林佳莲喊了一声，“妈，我在这呢。”
林佳莲看了猴子一眼，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冰冷，我心里抖了一下，在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八面山里的林佳莲，那个冷漠又狠毒的女人。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林佳莲瞪着猴子。回过去来，看我的眼神柔情似水，“老公，我们看女儿去。”
我苦笑不已，但手被她抓得死死的，又不能大喊。林佳莲走了一步，停下来朝猴子瞪了一眼，“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朝他挤挤眼，我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了，不如分头行事。我做着嘴型，示意他先找。
“好，好，不跟，我是一块石头。”猴子说道，蹲到少年的身边，“兄弟，你是什么类型的石头？我是孔雀石。”
林佳莲心满意足，拉着我往前走，一路絮絮叨叨，我抽了数次手，都被抓得死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