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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借机辞去重嫌疑

作者:王承苦 | 发布时间 | 2017-08-19 | 字数:6340

回到县衙,已近午时。张梦鲤吩咐秦力等人把晁通的尸体送到义庄,并让仵作尸检后随穆之灵的验尸结果一同汇报。安排完毕便到县衙后厅见武婉婷。还没进房,武婉婷便迎了出来,脸上挂着几分自责之情。

“怎么了?一脸愁眉苦眼的样子。”张公料定有事,问道。

“大人……”武婉婷焦虑地搓着双手,吞吐着道,“我……我没能留住她。而且……跟踪她的捕快还跟丢了。”

“什么!周星芷出去了?”虽然张梦鲤已预感到出了事,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张梦鲤进屋坐下,武婉婷连忙送上一杯热茶,张公呷了口茶,挥手示意对方也坐。之后张公进一步追问道:“什么时候出去的?说出去干嘛了吗?”

“大人,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武婉婷开始边回忆边讲诉道,“您走之后,为了防止周姑娘起疑,我依旧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刚开始时拉着周姑娘聊了会儿天。同样,除了防止她生疑外我也怕她套我的话,聊的时候都是我主动找话题,大多是一些与案件无关的家常,她也主动跟我说了一些她做飞贼入室盗窃的‘光辉事迹’。就这样过了有大半个时辰吧,她突然又问我身体恢复了没有。我怕说没事了后她要找借口离开衙门。我便继续撒谎说还有些不舒服。可惜没想到弄巧成拙,她非要让我好好休息,还说要去药铺帮我抓药。这个理由我不敢再多说什么,否则她就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于是我就以省钱为由,给她说了几味药材,让她去我家的药铺取。她走之后保护我的衙役便跟了上去,但没多久便回来说跟丢了,而且在药铺也没等到她。——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大人您看……”

“唉!”张梦鲤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要更加谨慎才是。”

武婉婷点点头,又问:“大人,您在山上有什么收获吗?”

“唉!”一提到这个问题,张梦鲤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们在半山腰发现了一个山洞,洞中有毒烟弥漫。可以肯定,你父亲就是在山洞里中吸入太多毒烟毒深不治的。”

听罢武婉婷又有些伤感起来,声音哀婉道:“我父亲一生济世救人,他一定是知道洞中烟雾有毒,想找出毒烟根源消除掉才冒险进入山洞的。”

“嗯……”张梦鲤突然顿了顿,道,“我怎么没想到呢?你说的这点开导我了,看来这趟山没白上——”突然,语气又变得低沉而伤感,“只可惜和我一起上山的晁捕快不幸殉职了。”

“啊!”武婉婷很是吃惊,道,“莫非这事还和公门中人有干系?”

“不会,”张梦鲤道,“晁捕快的死很可能是个偶发事件。我们进洞前留了晁捕快在洞外把风,后来撤出来的时候突然有一人影飞快地从我们面前逃离。对方身手实为矫捷,我们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来得及看清。再后来我们便在路边找到了晁捕快的尸体。”

“大人认为是那个神秘人杀了晁捕快?”

“那倒不绝对,”张梦鲤摆摆手,“我粗略检查了一下尸体,是呈中毒死亡的状态,不排除被岭中蛇虫等毒物咬伤致死的可能。当然,说是被神秘人所杀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凶手可以采用毒针或其他带毒的伤人利器使被害人中毒身亡。”

武婉婷微微颔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张公道:“比如毒飞刀对吧?”

张梦鲤明白武婉婷在暗指周星芷,便道:“具体如何还不敢下结论,要等仵作验状出来后才知道。对了,你去把跟踪周星芷的捕快给我叫进来,我有问题要亲自过问。”

武婉婷答应了一声便起身出门,不一会儿便领来一胖一瘦两名捕快。张梦鲤朝武婉婷挥挥手,后者立马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等武婉婷从外面将房门关严后,张梦鲤才对面前两位面色惶惧的捕快道:“你们不必紧张,本官叫你们来不是兴师问罪的,只是想了解你们所知道的一切。”

一听大人不怪罪自己,两人顿然如释重负,喜形于色。异口同声地谢过不罪之恩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胖捕快转头对张公道:“还是我来说吧。大人临去黄土岭前让我们哥俩暗中保护和周姑娘单独相处的武姑娘。我们哥俩是一点也不敢怠慢,当周姑娘——”

“说重点,”见对方没有说到点上,张梦鲤提醒道,“前面的可以略过,从周姑娘出门后说起。”

“不好意思啊大人,”胖捕快连忙赔着笑脸道,“周姑娘出门后,我们哥俩就按大人之前所吩咐的跟了上去。后来转过一条街的时候被周姑娘察觉了,再等她拐入下一个巷口时我们便被她甩掉了。”

“一派胡言!”突然,张梦鲤一甩庞袖站了起来,“到底事实如何,老实道来!”

那捕快没料想张公会突然变脸,猛地一怔,随后又刷地跪下,哭丧着脸道:“大人明鉴,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还敢狡辩,”张公怒气沉沉,指了指他鼻子道,“你一定是玩忽职守犯了错,还说什么跟丢了的鬼话来糊弄我。”

胖捕快又磕了个头,道:“属下不敢,请大人明鉴。”

张梦鲤在原地来回徘徊了几步,又坐回椅子道:“行,你给你明鉴。我问你,你们最后是不是去了武家药铺,想要等周星芷去抓药。”

跪在地上的胖捕快刚抬起头要回答,一看到张公那冷若冰霜的脸,心有忌惮,又低下头去,回道:“回大人,我们后来的确去了药铺,但没有等到周姑娘,她并没有按照之前武姑娘所说去‘圣思坊’抓药。”

“所以事实证明你们在撒谎!”张公掷地有声道,“如果真如你所言周星芷对你们的跟踪有所察觉,那么她就会在正常的时间段内到达药铺及返回县衙。当她知道官府对她有所怀疑时她更不可能再有任何异常举动。反之,她按时到达药铺及县衙还可消减官府对她的怀疑。所以由此可以得知——你在撒谎。”

胖捕快还战战兢兢地没有反应,旁边瘦捕快竟也“扑通”跪了下来,口中直呼求饶。见事情败露,无可挽回,之前咬牙坚持己见的胖捕快也调转念头告起饶来。

“你说,”张公指着瘦捕快道,“你们到底干嘛去了,又为何隐瞒不报?”

那身材瘦削的捕快看了眼可怜巴巴的同僚,然后一副狠了狠心的样子转向张公道:“回大人,是咱哥俩的错。那周姑娘出门后我们跟了一会儿,然后……”说到此他又斜眼看了看胖捕快——

“快说!然后什么?”张公猛地拍了下茶几喝道。

瘦捕快被这声大喝吓得一激灵,赶紧抬头正视着张公,加快语速道:“然后路过‘兴和赌坊’的时候邢捕快赌瘾犯了,撺掇我让我进去赌两把,还说什么‘反正周姑娘最后还是要去圣思坊抓药,到时候我们快走几步抄近路赶上去就行了’。我拗不过他,也只好照他说的做了。结果没想到会是这样……大人恕罪。”说罢又是作揖,又是磕头,求张公恕罪。

张梦鲤摆摆手:“行了,怎么处置本官自有分寸。”说着转向一脸惶遽不安的胖捕快,继续道,“邢捕快,他说的可都属实啊?”

“属实属实,”胖捕快频频点头,“是属下懈怠公务。希望大人看在属下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过属下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哈哈……”张梦鲤大笑一声,用戏谑的口吻调侃道,“看来你们县衙的俸禄还是不错的嘛!一个小小的捕快,上有老下有小,还能有闲钱去赌上几把,不错不错。”

两名捕快知道张公在讽刺自己,在下面跪着一声不吭,连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两方都静如死水无话可说时,张公一抬头,突然瞥见门外有一人影,看身形应该是武婉婷。想到对方可能有要事相商,于是对两名捕快道:“你们先退下,要求恕罪去向你们的胡知县求吧。”

两人行了告退礼,刚一跨出门武婉婷便如张公所料急急忙忙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张纸札。

“大人,这是穆叔和那个晁捕快的验状。”武婉婷把纸札递给张公时说道。

张梦鲤赶紧接过验状,挨个儿看了一遍,后又收纳入怀中并长出一口气道:“穆之灵和晁捕快都是中毒而亡,但毒性各异。穆之灵的毒发症状和你父亲所中之毒相同,而晁捕快则是另一种毒性。验状上没说是什么毒,但明确指出不是蛇毒。而且在晁捕快的小腹发现一个不大的扁平状伤口,但是目前无法确定是被何种凶器所伤。”

“会不会又是……”说到此武婉婷停了下来,别有深意地看着张梦鲤。

张梦鲤立马会意,但却用不置可否的语气道:“有可能,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周星芷所为。”

“那怎么办?”武婉婷又问道。

“我有一个最快的办法,”张梦鲤回道,“拿周星芷的流离刀去比对一下伤口就行。”

“话虽如此,可流离刀是周姑娘的随身之物,我们不容易拿到。”

“不必从她那儿偷,”张梦鲤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我知道哪里能找到。记得来新县途径土木岭附近的一个峡谷时,我和周星芷遇黑衣人拦路。当时周星芷总共向黑衣人发出两柄飞刀,其中有一把被对方躲过落在了乱石堆中。我们只要在回光山的时候找到这把飞刀,然后托脚夫送回新县比对一下就能得出结果了。”

“若是如此倒也简便多了。”武婉婷松了口气。

张梦鲤没再回话,而是拧眉沉思起来。他拿起茶几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了两口,表情生冷,似乎意不在解渴润喉,而是只想借喝茶的举止化解思考期间无话可说的尴尬。武婉婷知道对方有事揣度,也不打扰。

就这么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张梦鲤才放下茶杯,大惑不解道:“这件事情蹊跷得很啊!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此话何意?”武婉婷问道。

“是这样,”张梦鲤回道,“我和周星芷半道被黑衣人堵截。而现在我们又怀疑周星芷是幕后黑手之一。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不能自圆其说了。你看,如果周星芷果真如我们所怀疑的那样,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同伙下手?而且那人的要求很奇怪,他问周星芷要‘诸品仙方’。我在想,如果两人是一起的,就不可能提出这么有悖常理的要求。——莫非……还有第三方势力也在涉足此案?”

“第一点很好解释,”武婉婷分析道,“周姑娘在你面前刺伤黑衣人,很可能只是他们用苦肉计想让你对周姑娘产生不可置疑的信任,好方便日后行事。至于您说的什么诸品仙方——是上次周姑娘提过的那本书吗?它很重要吗?”

“我实话告诉你吧,”张梦鲤和盘托出道,“这次我是受圣上特派到光山调查民间传闻事件的。而传言称民间有人暗中组织,意图造反。不知这种传言武姑娘是否也曾有所耳闻。”

“当然有听过,”武婉婷坦然道,“前段时间这种传言是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后来又听说皇上会派高官暗访此地严查此案,之后街巷之间便平静多了,人人心知肚明,但都缄口不言。只是没想到,原来大人就是调查此传言案的钦差大臣。”

张梦鲤微微一叹,又道:“只可惜,所谓的传言并非只是传言而已。本官经过多日明察暗访,已知传言就是事实。这帮沐浴皇恩厚泽的谋逆之徒不知报效朝廷,反而想拔帜易帜、另立新主了。”

“大人知道他们的计划吗?”

“知道一些——对了,我先问你,你知道嘉靖皇帝是因何崩殂的吗?”

“不是说病重无治而去的吗?难道还有内幕不成?”武婉婷瞪大着眼睛表示怀疑。

“是病重无治不假,但究其根本原因都是因为先帝深受那帮满嘴谎言的道士荧惑。错服毒性奇特的金丹后,使先帝初而精神极盛,后而萎靡不振,再至病入膏肓,御药虽多,皆不能治。”

“我听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这次有人组织谋反也是想通过此法达到目的?”

“不错,谋反者并不打算冒险正面对抗。他们想利用一年一度向宫中运送御用药材的机会,把被金丹毒液浸泡过的药材混入进贡的御用药材内,以此达到毒害皇上的目的。由于药材中含有金丹毒性,故有慢而狠的特点。一开始难以察觉,等到知道有毒时想必已无力回天了。”

武婉婷思忖着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又回过头,豁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所谓的诸品仙方就是这个道士们号称能长生不老的仙丹的配方对吧?”

“没错。”张梦鲤点头道,“不仅是诸品仙方,还有一本‘养老新书’。——明天就是九月了,重阳节一到,便是向朝廷运送贡药的日子了,而光山县又是运送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们要尽快抓住幕后凶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大人接下来的计划是……?”

“如今周星芷身份可疑,光山县那边也头绪杂乱,琐事繁多。目下之计想必只能相机行事,得便就便了。这样,我们先回光山,看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再做打算。”

“大人,我认为如此多有不妥。”武婉婷稍一思索便反驳道。

“哦,”张梦鲤惊奇地看着武婉婷,问道,“那你分析分析看,如何行事是为上策。”

“恕小女子妄言,”武婉婷回道,“我认为如今山洞的秘密被我们发现,而周星芷又是我们迄今为止所发现的疑点最多的人。眼下她借故离去却至今未归。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她不是幕后主使也一定和此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认为它一定还会回来的。我要留下来,亲自找出她的罪证,如果是他杀了我的亲人我要亲自把她送上刑场。”

看到武婉婷眼中流露出的仇恨,张梦鲤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理解,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他没有直言拒绝,而是委婉道:“武姑娘,失亲之痛我很是理解,不过,如果周星芷真是凶手,你在这儿就太危险了,我建议——”

“我不怕!”张公话音未落武婉婷便掷地有声道。

“好,我答应你。”张梦鲤最后妥协道,但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你可以留在这儿,但有一点,为了保证安全,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单独行动。一旦有情况立马报知官府中人,交由他们处理。——武姑娘,这些能做到吗?”

“我可以不单独行动,但我信不过那糊涂官。”此时的武婉婷一脸严肃,和之前温柔绰约的形象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可能你误会了,”张梦鲤纠正道,“我并没让你告诉那个马屁精胡海光。到时候我会和秦捕快打声招呼,你在这边只需要信任他一个人就行了。”

武婉婷点头,似又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几分伤感道:“大人,自从开棺发现家父遗体被盗,至今无果。望大人早日找到遗体,让家父入土为安。”

“你放心吧,”张梦鲤长出一口气道,“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不曾忘记,只因此案众多牵扯,头绪不清,才致令尊遗体不能尽早找回。待我回光山后会重新审视全案,争取突破的。”

“看来大人心中已有眉目,势在必得了?”

“势在必得不敢说,只不过有一些调查方向和思路而已。”

“是吗?”一听张公此言,武婉婷兴奋起来,问道,“莫非大人除了周姑娘心中还有第二嫌疑人?”

“哈哈哈……”张梦鲤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之后解释道,“这个人在我心中已经停留很久了,一直想亲自会会他,只可惜前些天一直没时间,这次回光山,他是调查计划中的首要任务。”

“大人指的可是扈传中扈知县?”

“扈传中固然有问题,”张梦鲤否定道,“但我指的是另外一人——赵久宁赵员外。他的书房里曾藏有诸品仙方一书,这是个很大的问题。不管他和谋反案有没有关系,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我必须亲自会会他。——对了,你在这边也别只想着周星芷,德乾观的道士也要多多留意,别忘了,炼丹这种事和道士的身份密切相关。而且我们发现范文通的那天,他曾说过前一天晚上打昏他的人身着青绿色袍子,且袍子上有某种圆形图案。这样的穿着听上去很像是道士。”

“我想起来了,”武婉婷突然提高声调道,“那天开棺时,德乾观道长董赤玄试图阻止我们开棺,还冠冕堂皇地说是怕犯什么禁忌。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蹊跷,说不定他早就知道我父亲的遗体已经不在了。”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这么回事,”张梦鲤微微颔首道——相比武婉婷的激动,他声音要轻很多,“不管怎么样,对董赤玄等人多留点意,如果他真与此案有染迟早会露马脚。”

武婉婷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

用过午饭,已是未时三刻。张公出发前找胡海光嘱咐了一通,不管张公说什么,胡海光只是低着头一味地喏喏称是,一句也不改多言。

等到胡海光听命退下后张公又单独把秦力叫到后堂,吩咐道:“秦捕快,本官有事要回光山县了,原本打算带你一起,无奈新县这个地方实在无人可信,而这边有很多事需要办,不能缺人,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切勿辜负本官对你的厚望啊!”

秦力听了,身受感动,抱拳行了个官礼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梦鲤亦感动不已,扶起秦力,道:“我相信你。另外,还有一点,那个武姑娘也要留下来,她想搜集周星芷罪证,你的任务还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周星芷嫌疑很大,你自己也要当心。”

“大人嘱托属下谨记在心。”

“还有,”张梦鲤又道,“此案关系复杂,不管是高官贱民,你都不要轻信任何人。另外我已经在胡知县面前替你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就是新县总捕头,所有捕快皆听你调遣。你现在直接听命于我,只要是我负责的案子,胡知县也要无条件配合。”

“是,多谢大人。”

“我走之后,黄土岭山洞不用派人在洞口明守,但必须有人从远处暗中监视。此事只能交由蒯复或简顺去办,若非紧急情况其余人员一概不准涉足。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