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斯人已逝

后来，校园的路上，人们会经常看到，高冷美女米芊芊，身后总会跟着一个面相清秀，身材却高大威猛的男生。

这时候，大家才弄明白，芊芊美女喜欢的是那种男生。

原来人家是不爱财只爱才的美女。

很多人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敢使劲儿追，说不定也能这样死缠烂打地追上呢。

米芊芊百口莫辩，苦不堪言。

她时刻牢记老爹的教导，不敢涉足爱河半步。结果还是被人深深误会。要是被自己老爹知道了，说不定会追到学校来给自己上一课。

就这么让别人误会了半个学期，米芊芊一放寒假，就拿上行李一溜烟跑回家去了。

米芊芊她爸本来早就搬离了亓皝姐夫家。后来，因为不放心何中，又蔫不出溜搬回去，只为了就近照顾何中那臭小子。

按说，何中论辈分该跟自己叫姑姑，可是臭小子身高已经超过了自己，整天“芊芊”、“芊芊”地叫，一点礼貌都没有。

她总感觉自己和何中同病相怜，所以跟何中有种格外的亲昵。

从小到大，他们没有见过妈妈，都是没妈的孩子。而且，身体上都有“残疾”。因为身体的原因，米芊芊从小就很自卑，可是，何中跟她不一样，他很开朗，完全不介意。他说，这有什么，不就是多了个东西吗？米芊芊毕竟是女孩子，比男孩子想的多。

何中比较早熟，他们之间无话不谈，更像是姐弟。

何中的妈妈，是自己的姐姐，叫米芃芃。她的坟墓就在白龙山上。现在，亓皝姐夫经常住在山上，绝对是痴情种子一枚。

过去的白龙山一片荒芜，现在的白龙山一片葱茏，这都是亓皝姐夫的功劳。

何中很少能看见自己的父亲，大部分时间和爷爷老米在一起生活。

何中搞不明白，妈妈去世这么多年了，爸爸还沉浸在悲恸中缓不过来。看来，他这后半生都这么过了。

现在，米芊芊和何中都放寒假回家来了，老米非常高兴。

一个礼拜天，老米又要去那家敬老院。

米芊芊离开家去外地上学，有好长时间没去了，就说要跟他一起去。何中在家里闲得无聊，也要跟着。

老米却死活不同意。

何中就是这脾气，你让他出门往东走，他偏要往西走。现在，老米不让他去，他偏要跟着。

老米苦想了半天，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好，那就一起去。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

“没见过什么？”何中一点都听不明白爷爷的话。

老米不说话，闷头走。

到了敬老院，何中又后悔了，站在门外说，自己在外面等着，就不进去给他们添乱了。

这下，老米反而不乐意了。

老米一把揪住何中的耳朵，骂道：“臭小子，来了，就由不得你了。”

何中大呼痛，不得已，跟着老米一起进了敬老院。

米芊芊发现，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换了一个房间。

这个新的房间不错，向阳，窗台上有瓶鲜花。

阳光照进窗内，洒在女人的床边。女人依然安静地躺着。

老米把何中叫道病床边，“小子，好好看看。”

“这女人是谁？为什么要我好好看？”何中梗着脖子。

何中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女人，忽然“咦”了一声。

因为，他感觉这个女人有点面熟。家里有妈妈的照片，他曾看了无数次的，这女人和妈妈长得太像了。

虽然，家里的照片中，妈妈是年轻美丽的，这个女人明显人到中年，但是眉目之间，非常相像。

“爷爷，这个人是谁？怎么和我妈长得这么像？”何中惊讶地问道。

何中一说，米芊芊也注意到了，这女人跟自己的姐姐米芃芃眉眼之间有相似的地方啊。

“这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十几年前，成了植物人，她不愿意拖累家人，就委托我给她找个地方。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活，大夫几次说给我打电话，说她不行了，可每次，她都坚持下来。可她就这么活着，也是受罪。”老米老泪纵横。

不知道为何，何中忽然对着个陌生女人，生出一种莫名亲近的感觉。

老米附身在那女人耳边低语道：“孩子，你看谁来看你了？何中都长这么高了，身体结实着呢！你要是能醒过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那该多好！”老米忘记了，他是正常听力，那米芊芊和何中可都是九皋家族的后代。

“一家人？”他俩都捕捉到了这个词。

何中狐疑，米芊芊纳闷。

回去的路上，何中一反常态，一声不吭。

他忽然问老米：“妈妈的坟在白龙山上，为什么不竖个墓碑?每次清明节或者是妈妈的忌日去扫墓，都要找半天。”

现在，亓皝早早就在米芃芃身边挖了个坑，他说，自己将来要葬在妻子身边。

何中不满地说，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个拖油瓶，否则，他是不是就要随着妈妈去了？

他这是气话，老米却叹了口气说，就是这样的。

米芊芊间何中提起自己的妈妈，她忽然说：“爸，妈妈到底被你埋在哪里了?为什么这些年一直瞒着我？你曾经答应过我，说等我成年了，就带我去妈妈的墓地的。”

“过几天，我带你去仙鹤山，带你去妈妈的墓地祭拜。你和何中都长大了，也该让你们知道你们的身世和家族情况了。”老米说。

这次，何中和米芊芊感觉到老米的态度和以前非常不同。

她和何中没敢像以前一样玩闹，非常安静。

寒假过去了二十几天，马上就要过春节了。亓皝也从白龙山下来，回家跟亲人们一起过春节。何丙何乙夫妇都来过，他们都给米芊芊和何中买了礼物。

何中觉得，何乙和何丙叔叔对自己简直就像是亲儿子一样，比自己老爹可强多了。

这天，米芊芊抱着遥控器，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何中在一旁，抱着手机热火朝天打游戏。

电话铃响了，米芊芊指指电话：“何中，接电话。”

“你接。”何中头也没抬。

米芊芊踢了他一脚，“快接，我是你姑姑，要礼让长辈懂不懂？”

何中气得翻白眼，“有你这样的姑姑吗？”

何中腾出一只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然后就脸色怪异地看了米芊芊一眼。

“你哪里？找谁？”何中问对方。

“达西？大兴安岭?我不认识什么达西。”何中说。

米芊芊一听，急忙坐起身，连滚带爬过来接电话，势头猛的，差点把何中撞一跟斗。

“你怎么有我家电话？你想干什么？”米芊芊咬牙切齿地问。看得出，她很惊慌，很怕她爸爸听见。

不知道那边达西说了什么，米芊芊红了脸，骂道：“谁是你媳妇儿，自作多情!”

米芊芊挂了电话，放弃了正高潮的电视，好半天都带着傻兮兮地笑。

何中人精一个，“你谈恋爱了吧？”

“胡说！小点声，别让我爸听见。”米芊芊惊惧。

“爷爷不会管的，你都那么大了，谈个恋爱有什么稀奇？”何中人小鬼大，什么都懂似的。

亓皝姐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客厅里，他们的话都被他听了去，“你交了个大兴安岭的男朋友？”他问芊芊。

“嘘嘘，姐夫哥，你小点声，小心我爸听见。”米芊芊抚着胸脯。

他们谁都没看见，老米就在门边。

老米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吃饭的时候，老米在饭桌上说：“孩子们，明天，带你们上仙鹤山。”

亓皝怔了一下，“老米，现在是不是还太早了？”

“不早了，孩子们已经长大了。该跟他们交个实底了。否则，等一切皆成事实，走你和芃芃、我和芊芊妈的老路，就晚了。”老米很急的样子。

亓皝没有再反对，他只说，现在是冬季，爬山不相春天秋天那么太容易，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行。

他们第二天，全副武装，朝着仙鹤山进发。

亓皝给陶明，现在保护区的主任打了电话，一切都搞定，然后就拿到了出入保护区的证明。

现在，在桃源居驻守的是陶源和甄鑫。

桃源居现在有十几个工作人员。跟过去比，不可同日而语。亓皝的车子从大门口驱车进入。

从大门口到桃源居，已经铺设了平坦的柏油路。车子不必涉水，也不必走泥泞的土路。桃源居附近又加建了一处漂亮的楼房，所有人都搬进了新居，桃源居空下来当仓库，办公设施和生活条件都比十几年前好多了。

甄鑫现在是桃源居的领导。陶源是他其中一个小兵。

陶源从米芊芊放假后，就跑到亓皝家看过她。

实际上，米芊芊和老米都看出来，陶源很喜欢米芊芊，但是他的妈妈于淑梅有顾虑。

亲眼见到周嫂和米芃芃，因难逃魔咒，生产时死去，她不愿意儿子因为喜欢米芊芊，也经历那样的痛苦。

老米明确跟陶明说了，让他老婆放心，绝不会让米芊芊嫁给陶源，不会给他家添乱的。

陶明现在今非昔比，他是保护区的陶主任了。

陶源就是主任的公子，很多人不请自来，花言巧语给陶源当媒人。所以说，陶源是香饽饽。

保护区门口，陶源在等着他们。

米芊芊和何中跟他很熟络，说话也不见外，关系非常不错。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

但是，上仙鹤山，亓皝不让陶源跟着他们一家。

陶源也知道，他们是来祭拜亲人的，没有坚持跟着。

冬天的仙鹤山，山上黄色和红色交杂。但是风很大，冻耳朵，山上没有积雪，越往上越冷。

何中和米芊芊是第一次来仙鹤山，但是他们年轻，爬上这座山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他们是九皋家族的后代，爬山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仙鹤山海拔3000多米。他们从山的阳侧攀爬，并不难。只有老米气喘吁吁，刚爬了十几步，就走不动了。毕竟，老米已经近七十岁的人了。

亓皝背着老米走，走地稍显吃力。

老米说，自从把芊芊妈葬在这里，就一次没来过，这也是自己第一次来给老婆上坟。亓皝何尝不是呢？自从妻子离世后，他再没踏上仙鹤山半步。或许是怕触景伤情吧，

闲话少说。

他们一口气上到“山顶”。

何中和米芊芊很兴奋，他们完全没把这次登山看过是扫墓。毕竟，他们身上没有沉重的家族厚重压着，他们被老米、亓皝还有何丙何乙叔叔保护得很好，到目前为止，每一天过得无忧无虑。

两个年轻人看见华表柱，毫无意外地惊奇，像当年米芃芃一样惊奇。

他们站在山顶，拢着手朝远处大喊大叫，朝气蓬勃，活力十足。

亓皝打开了华表柱的门，让他们脚蹬脚钉，沿着石柱内壁往上爬。

米芊芊和何中自然又是毫无例外地惊奇和咋舌。何中埋怨他爸说，有这么神奇的地方，为什么就没有早点告诉他们?

他们只是觉得刺激，好玩。

从那个树洞爬出去，到了山顶，四周有薄雾缭绕，似人间仙境。

两个年轻人发现，山顶的空间很大。虽然是冬天了，海拔3000米的高山上，竟然树木郁郁葱葱。绿树攀枝错节，还有几朵叫不上名字的花，顽强地开在山顶上，迎着寒风，毫无畏惧之色。

很多他们没有见过的禽鸟，五颜六色，在林间自由穿梭鸣叫。

一个椭圆形的山顶湖泊，镶嵌在山顶之上。深蓝的天和稀薄的白云倒映入湖，水清澈见底，并没有结冰的迹象。微风吹过，水面荡起微澜，水底竟然有游鱼！

“这里面生活着一种特殊鱼类，是最古老的腔肠动物，已经有上亿年的寿龄了。”亓皝介绍说。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先愣住了。十几年前，带着米芃芃第一次爬上这座山，他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那时候，在这湖边，栖息着数只白鹤。现在，白鹤不见了踪影。它们曾经一年四季都不离开这里，现在，物是人非，鸟去山空。亓皝心里一阵绞痛。

何中跟他妈妈一样，发出这样的惊叹：高山上，竟然存在这么个安静美丽的湖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个小湖泊，是冰川时期形成的，随着地势的抬高，湖面渐渐随之上升，终于形成了我们现在见到的摸样。这个湖里面的生物最古老，是古生物生存的原乡。”亓皝就像是回到十几年前，对着米芃芃喃喃说道。

“都说高山有珍禽，深海有怪鱼，那这会不会像天池一样有水怪啊？”那时候的米芃芃也是这样问的。今天，何中竟然问出了他妈妈当年一样的问题。

亓皝仿佛穿越到了过去，仿佛看见了米芃芃那张素净的脸庞。

“这湖有名字，叫升天池。”遥远的天际，传来当年亓皝的声音。

“为什么叫升天池？”依然是米芃芃不解的问话。

“传说，喝了升天池的水就会感觉晕晕乎乎，像是升天一样的感觉。”亓皝促狭笑道。

“那我喝一口试试。”

米芃芃咯咯笑声，回荡在山顶------

“爸爸”、“姐夫哥”、“亓皝”------

何中、米芊芊、老米的叫声，把亓皝从遥想拽回到现实中。

那个小隧洞，已经没有了白鹤和水流。

山上少了那个人的影子，让亓皝心里异常清冷难受。

何中问：“老爸，一般情况下，山势每上升一百米，气温就下降0.6度，这样算下来，山顶的气温，冬天怎么也要到零下了。可是，为什么山顶看不到冰雪呢？”

亓皝一个激灵，何中问的问题，竟然跟他妈妈如出一辙。

他循着回忆回答：“仙鹤山很神奇，夏天凉爽，冬天温暖。这大概就是大自然的奥秘吧。”

水池岸边，依然还竖立着十几个褐色的石凳，只是上面积满了灰尘，看来九皋家族那些老人们，已经许久不出来坐着晒太阳了。

米芊芊注意到，水池正中心有块凸起的小岛，可爱娇小。

环顾四周，米芊芊发现了一个问题，水池正中的小岛，仿佛是漩涡形状的，好像在不停转动，让人有种眩晕感。

————与当年惊人的相似。那个身影黯淡了十几年，如今在这山顶上又鲜活起来。

那些石凳还在，映着蓝天白云的一池碧水，还有那个昔日汩汩流水的小山洞也还在，只是那个曾经陪自己的人，却不见了。

亓皝失魂落魄。米芊芊和何中却兴致勃勃，探险一样。

亓皝从山洞里抽出那长长的浮桥，铺在水池面上。

他们依次踩着浮桥到了池中心的小岛上。那块像陀螺一样的圆形石板，仿佛依然不停歇地转动。

那自然是米芊芊和何中的错觉，他们发现，小岛中心有一个出水口，水势汹涌，激越的水流不停围着石板一圈圈打旋，远看像石板在转动一样，转动的小岛只是一个视觉假象。

亓皝让大力士何中撬动石板，听石板发出沉闷的咔咔声。圆形石板挪开，露出下面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沿着洞壁的那个铰链做成的梯子赫然在目。

他们下到了梯子的尽头。何中和米芊芊忽然都闭口不言了。

一个黑咕隆咚的山洞，很幽静。在洞壁上，人工凿就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壁龛。每个壁龛里，都有一盏长明灯，发着微弱的亮光。其中的几个壁龛里摆放着的，竟然是白森森的头骨。那些颅骨，深陷的眼窝，凹下去的下颌，让人不寒而栗。这个阴森的山洞内，有股死人味，有无数幽灵在空中飘荡。

这时候，亓皝平静肃穆，老米老泪纵横。

他们走在一处壁龛前面，这个壁龛里摆放的与众不同，壁龛里的不是白骨，竟然是一个做工精美的骨灰盒。

“芊芊，这就是你的母亲。”老米指着那骨灰盒说。

米芊芊非常不解：“为什么把我妈妈葬在这里？”

“这是你妈妈的意愿，她身边的，都是她的亲人。”老米说。

老米絮絮道给女儿听。

米芊芊泪流满面。这是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母亲这么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