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初雪的离别

从行车的路程来看，这里离别墅并不远，车程也就在十五分钟左右。

这里有一处峭壁，四周荒草丛生，那断崖的下面便是惊涛海浪。往远处望去，可以看到拥有细细软沙的沙滩，但是因为这里并没有被开发，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人迹。

“你喜欢这里的风景？”陆如画问。

陆承意依旧没有回头，直直地牵着她往断崖处走，“是啊，选了好久，才选到了这里，想来这里的景色会让你印象深刻的。”

看着陆承意的背影，陆如画选择了沉默。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轰鸣的汽车引擎声，而且还不止一辆的样子，看来正有大批的车子在往这边赶。隐隐还能听到警笛的声音。这不禁让陆如画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猛然抬头望向前方的陆承意，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往前方走。可是，她可以肯定，他一定有听到。

身后传来车子紧急刹车时车胎与地面的摩擦声，接着便是极大声的开门声和关门声。

“如画！”

是浩辰的声音。

陆如画顿了顿，回身，果然看到他扶着车子引擎盖站在不远处，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脸上却毫无疲色。

紧接着后面又跟来几辆车子，在第二辆车子上跑下来了一个人，走近了才看到是孟刚拿了拐杖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叶浩辰的身边，“先生。”

叶浩辰站直了身体，接过拐杖，开始一步步地往这边走。

陆如画隐隐觉得不妥，便听到陆承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叶浩辰，你再往前走，我就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这个时候，陆承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枪来，正是她当初带去见千颜的时候藏在裙子口袋里的那把枪，谁知现在竟然出现在了陆承意的手里。

他此时正用着这把她从叶宅带出来的枪指着她的脑袋。

只是这个时候，除了陆如画，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地望着陆承意，身后那些车子里有黑衣保镖，也有穿着制服的特警，一个个都举着枪对准了他们这边的方向。好像只要陆承意敢轻举妄动，他们就会万弹齐发，势必能将陆承意射成筛子。

果然，叶浩辰止住了脚步，拄着拐杖站在原地，整张脸都像是浸在冰窖里一样。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孟刚听到那话后都老老实实地一步不敢动。

得到了预想中的效果，陆承意伏在陆如画耳边轻笑，“我们继续走吧。”

只是这次，他们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将背后交给敌人了。他几乎是半抱着她，一步一步地往身后的断崖上退。这个时候他们原本就离断崖很近了，现在也没有退几步就到了断崖边上。

“陆承意，你今天逃不了了，现在放开如画，我会给你一条生路。”

然而陆承意却并不买账，“我不知道对你来讲，给我一条生路和失去如画哪个会更让你痛苦，或者，我带她一起走好了。”

他的话刚说完，陆如画便感觉到叶浩辰周身的气氛一下子就有了变化，眼睛通红，似是有了杀意。

而他的身后走上来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手里同样握了一把对准他们的手枪，“陆承意，警方现在怀疑你涉嫌走私贩卖毒品，希望你能够放下武器，配合我们调查。”

陆如画扭头看向陆承意，“昨天你手下跟你讲的那批货是毒品？”

陆承意的眼睛直视前方，左手依旧扣在她身前，将她半抱在怀里，轻声地应了一声，“是。”

陆如画回头，望着那名似乎是警察的风衣男人，眼里有一些化不开的情绪，“为什么要贩毒，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你不想我死？”

陆如画并不回答，只是继续说：“你明知道我多憎恨毒品的。”

“我也憎恨。”

“那为什么……”

陆如画的话还没有问完，陆承意便轻声打断了她，“如画，我有我的理由，已成定局。”

是的，已成定局，现在警方的人就站在对面，今天除非陆承意即便真的长出翅膀，怕是也难以逃脱了。毕竟他只有一把枪，一个筹码，而对方却是几十只黑洞洞的枪。

“你今天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陆承意轻笑一声，附在她耳边轻语，“是啊，我要带你一起去地狱，怕吗？”

“怕吧。”

又是一阵轻笑，然后他便抬起头，对着远处的一群人喊道，“把枪放下，不然我就先打断她的一只胳膊吧。”

叶浩辰一听到这话，犹豫都没有，直接扔掉了手上的枪。

而他身后的那群黑色西装保镖也纷纷扔掉了手上的枪。

那个与叶浩辰并排而站的风衣男子和身后穿制服的特警都还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这时又听到身后的陆承意懒羊羊地喊，“叶浩辰，你的同伴好像耳朵有些不好使。”

接着便看到陆承意一脸冰冷地从低声捡起那把他扔掉的枪，指向站在他身旁的那名风衣男子。一时间，所有的特警的枪口都整齐划一地指向了叶浩辰。

陆如画大惊，“浩辰！”

那名风衣男子也皱紧了眉头，“叶浩辰，你疯了。”

“周卫国，我现在要求你立刻放下枪，还有你的属下。”

周卫国放下手抢，却没有离手，转身看向叶浩辰，“你知道，这并不是明智之举。”

“我不会拿我太太的生命安全来做赌注。”

周卫国看了看叶浩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枪丢到了地上。然后转身命令，“放下枪。”

陆承意这才再次露出了笑容，“如画，看来你的命比我值钱多了。”

陆如画闭了闭眼，“如果要下地狱，那就快点吧。”

“这么想跟我殉情？”

陆如画的眼睛盯着站在远处的叶浩辰，眼中有眷恋，也有决绝，“承意，说实话，那天去见千颜的时候，我以为孟朗是你的人，也以为那天要见的人是你，所以我带了枪，想跟你同归于尽。”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千颜自作主张将她骗去的。

“所以？”

“所以，你今天横竖都活不了了，我便能了了给我父母报仇雪恨的心愿，可以安心地陪你下地狱了。”

陆承意听了陆如画的理由后，倒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胸腔一直在颤抖，隐隐有要笑岔气的节奏。

“我一直以为你只想让我死，却真的没有想到，你当真不怕死。”

陆如画摇头，“我怕，很怕。但是如果这就是我们的命运的话，了却夙愿后，我愿意认命。”

她自然是怕死的，因为即便了却了给她父母报仇雪恨的心愿，她依旧在这个世界上有牵挂。她爱她的丈夫和儿子，有朋友和知己，又如何能够这样狠心的一走了之。

但是目前的情况，她成为了陆承意手上唯一能够要挟到叶浩辰的筹码。她是足够了解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叶浩辰为了她必定能够牺牲一切。到了那个时候，凭借着陆承意对叶浩辰恨意，她担心她会因为自己这条已经被命运舍弃的命又连累到叶浩辰。

如果命运是这样的话，她倒是不如就这样离开好了。

远处的周卫国还在冲着陆承意喊着那些警察办案的时候该喊的那些话，无非就是放下武器，主动认罪，宽大处理之类的。当真是像极了之前看的香港警匪片的片段，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有幸在她面前上演。

而陆承意则再次在她耳边低语，“如画，之前我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顿了顿，陆承意又接着重复了一遍问题，“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以你弟弟的身份存在，我们之间是否会不一样？”

“承意，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我们根本无法从头再来。”

“哪怕是骗我。”他的声音暧昧诱惑，又带了几分祈求。

陆如画闭了闭眼，“承意，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爱上你，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不是我弟弟，我大概很难对一个这样爱我的人不动心。”

对她用情至深的人不是只有陆承意和叶浩辰，楚凌寒也是一个。但是楚凌寒却与陆承意不同。他像是生命里一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横冲直撞的，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她的心。

而陆承意则是一开始就以一个陪伴者的身份出现，他陪她走过漫长的岁月，对她的每一秒都用情至深，用心至真。

即便他的陪伴中有伤害，也有摧毁，但是陆如画却在身负血海深仇的时候也会对他心软，也难以真的狠下心来。她确实带了枪去见他，但是她不知道，当枪口真的指向他的时候，她是否真的能够扣下扳机。

陆如画想，大概，他终究是不同的吧。

耳边响起他的笑声，他放下了右手的枪，而是双手将她掰过身子，让她转过身正对着他，看着他。

他在笑，眼睛弯成弯弯的月牙，嘴角上扬，嘴边有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那笑容与他身后的天空中最后一束阳光重合，明媚，又忧伤。

他说：“如画，这辈子情深缘浅，下辈子希望你能先遇到我，爱上我。”

陆如画眼前一片模糊，总觉得他在讲到“下辈子”的时候耳边轰鸣，以至于他后面的话渐渐变得模糊，却又像是带着回响，一遍遍的在她耳畔回荡。

他说：“如画，你看，下雪了。这是今年的初雪，注定了，你会一辈子都记住这一天，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陆如画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米色大衣，下意识地像是已经知悉自己要失去什么了。

他将手里的枪塞到了她的手里，枪口，对准了他自己。尽管陆如画拼命地想要将手中的枪扔掉，可是他的手却抓得比她还要紧。

陆承意将陆如画的双手紧紧地塞在心口上，然后低头靠近她的额头，轻轻地落下一吻，轻声低喃，“如画，我爱你，所以这条命也心甘情愿地给你。”

“砰！”

一声枪响在这空旷的断壁上响的格外震撼人心，又极快地在那滔天波浪声中销声匿迹。陆承意竟扣着她的手指，冲着他的心口，按下了扳机。

只见他嘴角带笑，以一种极为安详眷恋的姿态身体后倾，极为快速地从断崖上向后坠下，眼睛却一直望着那崖边的女人。那是他爱了一辈子，又恨了一辈子的女人啊。

“不！不……不要……”

随之响起的便是陆如画极为凄厉又痛苦的喊声，声音中带着哭腔，响彻整个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