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另一种人生

当陆如画正好停在楼梯的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陆承意恰好看过来。

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陆如画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光芒。像是一站在黄昏到来时，夜幕压下来的时候一瞬间也跟着点亮的路灯。再细细看过去，陆如画却发现他竟有些走神，似是再透过她看什么人一般。

一时竟让她有些尴尬。

“过来吃早餐。”

他的眼中有明媚又温暖的笑意，似乎她穿这身衣服极大程度地取悦了他。陆如画想，这大概是把这件衣服穿到他心里去了吧？

只是，当她真正地坐到了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光芒，再看向她的时候，便像往日一样平淡，隐隐有一丝怅然，“你今天真好看。”

陆如画抬眼看向陆承意，他竟然也穿了一件跟她里面米白色毛衣料子相同颜色也相同的高领毛衣。很像当年送他去机场时穿的那件，也很像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毛衣的情侣款。

“谢谢。”

讲完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吃饭了。

即便是在美国待了那么多年，陆如画依旧没有很好地适应美国的饮食习惯。无论早中晚，她依旧喜欢吃很正式的中餐，对于三明治式速食早餐实在是提不起食欲。好在今早的早餐也是陆承意亲手操办，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她喜欢的。他依旧记得她喜欢的煎蛋熟度，也记得她喜欢喝皮蛋瘦肉粥。

“好吃吗？”

陆如画吃得正嗨，听到对面陆承意的问话，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他。发现他吃的很少，已经停了筷子，只是抱着胳膊望着她。

陆如画又低下头，用勺子往嘴里送了口粥，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这样，他一直看着她吃，而她则一直低着头慢慢地吃。陆如画总觉得，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因为……他很反常。

吃完早餐，陆承意比陆如画更先一步地递过去了纸巾。陆如画原本想要抽纸巾的手在半空顿了顿，便改了方向，拿起了陆承意递过来的纸巾。擦完嘴，他们便从餐桌前起身。

那个叫高天翔的眼镜男此时正站在门边打算为他们开门，而王嫂站在门口的衣架前为他们取来要穿的披风和风衣。

果然，跟那间 墨绿色披肩搭在一起的是一件跟她裙子一样颜色的风衣。

陆承意接过风衣穿好，便抬手为她开始系风衣领口的橄榄绿绸带。

陆如画系扣子的手慢了半拍，垂眼，入目的便是一双极好看的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只是这皮肤细嫩苍白，绝不像是男人的手，苍白肌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他手指灵巧地反动，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便出现了。

看着那可爱的蝴蝶结，陆如画一想到这是个大男人打出来的就有些想笑，而陆承意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轻笑出声，“原本只是想要试试的，没想到还挺有天赋的。”

陆如画也难得心情好地接话，“还不错。”

“走吧。”

此时站在前方的高天翔已经将门打开，有独属于冬天的寒风袭来，让陆如画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肩。

走到外面，陆如画才发现今天的 天气并不明朗，但是在他们头顶上的这片天还是晴空，有阳光从云彩的缝隙中透出。而在往远处望去，却已经是密密麻麻的灰蓝色云朵挤满了天空。

陆如画望着天空，心里有一丝怅然，而身旁却传来陆承意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几分喜，几分忧，“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有雨。不过看现在还有阳光，大概一时半会儿下不下来了。”

因为C市位于南方，所以即便已经是这个月份了，下场冬雨也是极为正常的。即便陆承意说一时半会儿下不下来，但是陆如画却觉得远处那大片的灰蓝色云朵很快就会挪到他们的上空。下不下，也就是一会儿的事儿了。

“想荡秋千吗？”

陆如画还没从天气的话题里抽身而出，便听到陆承意又莫名其妙地提及秋千。顺着他的手指，陆如画看到了庭院的那棵合欢树下竟然安了一只白色的秋千，只是她昨天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根本无心留意，而从昨天到现在，她竟一直待在别墅里，未曾出门一步。所以，自然也没有发现这树下的秋千。

陆如画原本是想要拒绝的，毕竟他们两个今天都心事重重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荡秋千的闲情雅致。

然而陆承意却不容她拒绝，也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接牵起她有些冰凉的手就往那秋千的方向走去。

虽然她真的很想说风很冷，然而看到陆承意那决绝的背影，她便硬生生地把到嘴的话给咽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很难拒绝他。许是，心软吧。

陆承意站在秋千的一旁，等她坐稳后，便轻轻地荡起绳索。

“如画，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第一次带我荡秋千的时候，你想要捉弄我，却没想到竟然把我摔在了地上，鼻子流了好多血。那个时候你就坐在我旁边哇哇大哭，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死。”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陆承意一边讲一边笑开，“分明是我摔出了血，可是你哭的声音竟然比我还大，我还要安慰你。”

陆如画坐在前后摇荡的秋千上，耳边有风声，还有陆承意的笑声。眼前却是一晃一晃的浮现出了那时候的场景。这件事情陆如画记得很深，因为她当时看到陆承意不停地流血，当真以为他要死了，吓得她哭了好久。

“那个时候分明是我捉弄你，结果到头来你流了一鼻子的血，却一直安慰我说你没事。现在想想，你真的比我成熟太多。”

陆承意似乎没有想过陆如画会跟他搭话，毕竟对于她来讲，之前在陆家的一切自从他亲手害的她家破人亡之后便被她抹杀了所有的记忆。包括进入这栋别墅后，她对他无时无刻不是充满防备和警惕的。然而今天早晨他们还是剑拔弩张的，这个时候却又像是毫无隔阂一样地回忆着过去那些被他珍藏的美好回忆。

“如果……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以你弟弟的身份存在，那我们之间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然而这个问题却没有得到答案，她选择了沉默。

陆如画不知道如果重头再来，他们之间是否会有些不一样，但是她却知道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毕竟时间无法逆流，他们也无法重新开始。谁犯下的罪孽，谁受到的伤害，都无法被抹去，也无法被救赎。

她给不出答案，也不愿意给予他答案。

又荡了一会儿，陆如画踮着脚尖止住了摇摆的秋千，顿了几秒钟，“我们走吧。”

陆承意的手还抓着秋千的绳索，沉默了会儿才轻声说好。

陆如画坐了副驾驶，而陆承意则进了驾驶室。

他自己亲自开车。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如画很想问他们要去哪里，可是看到陆承意那认真开车的样子，竟将问题再次噎在了喉咙里。

“想问我什么？”

他的眼睛分明看着前方的路，却能够猜到她的想法。有的时候，当一个人过于关注你，或者过于了解你的时候，真的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陆如画摇了摇头，又窝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反正答案就快出现了，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陆承意笑了笑，开了车上的音乐，是一首很熟悉的华语歌曲。但是陆如画却一时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歌了。

“是《离别》。”

陆如画猛地想起来，之前这是她年少的时候很喜欢的一个女歌手的成名曲，“原来是这首歌啊，难怪这么耳熟。”顿了顿，陆如画突然有些感慨，“她成名的时候，我还在读初中呢，一晃这么多年了，大概现在也没几个人记得她了吧。”

年少的时候她有一段时间很迷这女歌手的歌曲，总觉得她慵懒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某些魅惑人的物质。她还偷偷地模仿过她的烟熏嗓呢，更别说音乐播放器里全都塞满了她的歌。只是娱乐圈里大多都是昙花一现，这女歌手红极一时，却被曝出吸毒而被抓紧了牢里，自此便销声匿迹。

“你大概不记得了，你送我的第一张CD就是她的歌，这首歌就是那张专辑的主打歌。”

陆如画沉默了一瞬，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一时间，一股难言的压抑氛围在整个车厢里弥漫开，以至于耳边一时只能听到汽车的引擎轰鸣声。

过了许久，声音才从陆如画那边响起，“承意，如果你的一生不是一直以我为中心，那你会不会活得不一样一些，我们会不会都会比现在更幸福？”

陆承意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她没有回头，只能看到副驾驶车窗上贴膜上投射的影子。

陆承意扭回头，看着前方的路况，“我从不后悔爱上你，对我来讲，爱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是以自己为命运中心，他人都是人生过客。可是在陆承意的生命里，陆如画却是作为命运的掌控者。他的这一辈子似乎一直都在围绕着陆如画转动着。

可是，他从不后悔，甚至感谢上天给他安排了这样的人生。

他本就是个弃儿，如果没有陆如画，他可能被人收养，却无法得到真正的爱，也可能会一直待在孤儿院里，做着些曲意逢迎的事情。在所有的假设里，没有任何一种情况会比他遇到陆如画更幸运。

他明白，即便陆如画并没有像他在意她那样地在意他，但是她却给了他真正的爱。她会为他哭，会为他抱不平，会为他生气，也时时刻刻地将他护在身后。这样的爱，他从未体验过，所以一旦尝到，便像是上了瘾一样地着迷，又时时刻刻地担心着会失去。

所以，他会努力地扫平前方的一切障碍，任何阻碍他与她在一起的障碍他都会清除。这是疯狂而扭曲的，但是这种对她的爱的渴望就像是已经伴着时间融进了他的骨血里。无法舍弃，也无法控制。

车子很快就停了下来，陆如画回过神来，却看到了陆承意绕过车子走到她副驾驶的门前，打开。

“到了。”

陆如画一边打量着车外的风景，一边从车子里下来，有些奇怪地问陆承意，“来这里干什么？”

他只是牵过她的手，往前走，“看风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