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一瞬间的勇者

白府。下人们眼看着罗晓和那三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仙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府邸中原本压抑的气氛渐渐地变得轻快起来。原本罗晓一个人在园子里赏花，哦不，赏那叶子，白府里每一个人都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连说话都快成耳语了。搞得好像罗晓才是家里的主人，那么乌泱泱一大票人全是借住于此似的。

就连白宁这个正宗家主也拿罗晓一点办法没有，人家兴致来了要看树叶子，撇下在吃饭的一家子就出去了，大家只得大眼瞪小眼，互相摇摇头。大家又不是没有眼睛，自打罗晓来了之后，云城的变化可不是一点两点，全都给看在眼里呢。真正知道所有情况的只有白宁一个人，但他碍于罗晓口中的“伙伴”关系，又不能把事实告诉别人。整座白府的人命可都在罗晓手中攥着呢，白宁就算不要自己这条老命了，还得为女儿和儿子考虑考虑。这么一来，他也就不会想做什么正义使者了。

眼下他暂时离开了，白宁也松了口气。虽说罗晓到现在为止都没做什么过线的事，白宁也没见他真的杀过什么人，但他打心眼里就是不喜欢这家伙。或许和气场有关吧……罗晓身上的气场感觉就像你把一只死老鼠的尸体给剁碎了，弄成肉酱然后抹到身上那样，充满了变质的恶心感。你跟他讲话，他就阴测测地盯着你，弄得你寒毛直竖，浑身都不舒服。

尤其是他还有一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喜欢蹂躏小动物啊，把看过的书翻得一团乱也不放回去啊之类的。其实啊，之前白霜还养了一只黄毛的小鸟，叫声也好听，长的也讨喜，大家都挺喜欢的。后来鸟被罗晓给吃了。生吃的……白霜还算懂事，默默地哭了一个晚上，眼睛都哭红了，第二天起来也不喊不闹，再也没提过鸟的事情

白寒蹲在方才罗晓站着的地方，阳光并不因为他是富家子弟就对他稍加宽容，仍将最炽热的光芒轰击在他的后背上。肌肤的刺痛感传来，白寒甚至觉得后颈要被晒得裂开了。他有些急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想竟挠下来几根，看着自己粉红色的长发此刻从内到位透着一股焦黄，白寒隐隐感觉到，他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自打罗晓搬进来后，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对一些流言还是心照不宣的。白府同云城百姓相比，最大的好处莫过于他可以免受飞头蛮的侵扰。但根据白寒自己的观察和分析，白府里的人照样也会感觉到身体的日渐羸弱。力量一点一点被透支，走上两步就开始气喘吁吁。这种现象在年纪大一点的人身上体现的更加明显，像自己老爹，原本还是看上去虚，每天夜里还能跟他的妻妾们欢歌到天明呢。但现在他可是真的虚的不行了，在园子里散散步都得让端木姐给扶着，走两步停一下，咳嗽个没完。

他自己的身体到目前到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智商同夜鹰等人不相上下的白寒已经猜到，那可能只是因为自己还年轻，这种变化在自己身上还不够明显。换言之，自己的身体仍有一些资本去透支，但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的。他再轻轻地挠挠头，果然又抓下来几根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现出燃烧正盛的金黄色。虽然璀璨，但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该死……”白寒紧紧攥着自己的头发，恨恨地说道，“定是那个黑衣服的罗晓搞的鬼，什么神仙，我看这家伙就是个灾星！”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片刚才被罗晓揉得不成样子的树叶，无名火从心头涌上来，竟一下子压住了他对罗晓的恐惧，“我倒是无所谓，但若是此害不除，我的妹妹可总有一日会受其害。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经得起这妖术的折腾？”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白寒在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反正这样下去我们迟早是个死，不如跟他拼个鱼死网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自己一介凡体肉身，想跟罗晓正面冲突是不大可能取胜的。他脑子一转，刚才侍者前来通报家主时，说夜鹰他们又转回来了，还说他们同罗晓一道去了乐江，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其实刚才夜鹰他们都在的时候，白寒差一点就把实情给说出来了，但罗晓偏偏就在那时候出现，弄得他异常尴尬，只得悻悻坐下。眼下，他只能舍身入一回虎口，去乐江找夜鹰他们，再寻找机会将他所知道的事情经过告诉他们。

当然了，这样的做法仍有很多不确定性。比如，白寒并不清楚夜鹰他们是否有能力去阻止罗晓，他对两边的战斗力根本没有一个哪怕是大致的估计。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也不知道夜鹰到底会不会选择来帮忙。根据仙人对凡人爱搭不理的态度来推理，很有可能夜鹰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白府这些凡人的死活。就算撇去仙凡阶级差别的因素，你让人家就为了一顿饭的交情就替你去冒险？这也忒不成熟了。

但白寒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他愿意赌上他的一切，包括生命，去换这微乎其微的可能，去换自己家人的生命。

同样是人，在不同的环境下，有的显得高尚，有的显得卑劣，说不定都是时事所迫罢了。

但等他刚站起身，这个远大的志向就被一个带着些许威严的清脆声音给打断了，“少爷，您要干嘛去？”

白寒强行扼制住自己要跳起来的冲动，慢慢转过身去，尴尬地冲身后端木杨笑笑，“那啥，端木姐，我想……我想出去走走。”他有些心虚地避开了端木杨明亮的眸子，底气不足地说道，“用不了多长时间的，晚饭之前一定回来。”他自己都感觉奇怪，明明他是白家的下一任家主，而端木杨不过是个小小的管家，按理说她应该要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才对。那为什么这个女孩总会露出一幅姐姐的样子，大义凛然地对自己说教，难道她不明白尊卑有序吗？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一个连老爹的话都可以不听的纨绔子弟，却偏偏不敢给她脸色看呢？好像把她弄哭是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自己弄哭过的女孩可不少了。

“少爷，我不太建议您这么做。”端木杨上前两步，用手轻轻抚摸着白寒的脑袋，笑道，“勇气都是有代价的。”

随着端木杨的靠近，白寒闻到一股沁人的香甜味道传来，有点像是秋天时果实成熟后散发出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心神荡漾。随后他才想起来，揉自己脑袋这种动作，明摆着不是一个管家对未来家主干的吧！他红着脸一下子打开端木杨的手，嘟囔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再不采取行动，我们都会死的。”

“哥哥！”听到妹妹的呼喊，白寒整个人僵住了，瞳孔猛地睁大，放出些许恐惧的光芒。白霜换上一双小巧的木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他面前，拉拉他的衣服，笑道，“你答应过我的，要去给我做新的长命锁吧，哥哥不能说话不算数哦。”她摇摇脑袋，用撒娇的语调甜腻腻地请求道，“之前约定好的对吧，对吧？”见白寒没有回答，白霜又稍微用力地拉住他的手指，凑到他耳边说道，“约定好的，哥哥不能变卦哦。”

看着妹妹一反常态的可爱模样，白寒愣子啊原地，眼里却只有不知所措地惊慌和恐惧。

或许这个聪明的女孩也已经看出来白寒的心事，假借着长命锁的名义来将他留在这里，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或许白寒在一瞬间便想到了如果自己最后还是没能阻止罗晓的下场，他将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人，也永远不能听到白霜用甜甜的声音喊他起床了。或许……

端木杨到底也是在一座这么大的府邸清点大小事务的人，自然也是工于心计，相当熟练地就将这两孩子的心理活动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是我去吧。”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沉默一会儿，又转过身去，轻轻地拍了拍白寒的肩膀，“少爷，以后还请多听听老爷的话，他年纪大了，真的经不起你折腾。”

她又弯下腰去，抱住白霜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等小姐有朝一日嫁人了，我一定会再来的。”

说罢，她便站起来，冲白寒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掉转头快步走出了白府。看门的侍者见端木杨行色匆匆，还以为她有什么事情，慌忙将门给打开了。

白宁看着端木杨离去的背影，在看看白霜已经泛起泪水的眼睛，几乎要绝望了。

而此时的乐江边，夜鹰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海燕施法的结果，久久不能释怀。虽说罗晓已经架船回去了，但就冲着他走前的嘿嘿怪笑，夜鹰就已经猜到他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关键是他笑的多贱哪……完全就是掩饰不住内心激动心情的笑，这种表情铁定会露馅的好不好，夜鹰又不是傻瓜，都这么嘿嘿地冲你怪笑了，还能指望他真的乖乖地回天行门吗？

连剧本夜鹰都给他想好了，一准儿是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出现，然后开场先“嘿嘿嘿”笑三声，夜鹰就准备趁这时候用一剪梅狠狠捅他一剑。

“你说什么……”不过此刻，最重要的还是海燕刚刚得出来的要命结论，着实是有些诡异，“他能够夺走别人的‘时间’？时间……也是可以被夺走的吗？”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海燕满脸不可思议的惊愕表情，盯着江面上涌起的错杂波纹和涟漪，有些吃力地解读着，“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没错，云城人的时间被罗晓给夺走了，所以他们才会感到四肢乏力，脑袋不灵光。这些本都是老年时人的表现，但现在中年的时间被抢走，所以身体状况就直接跳到老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