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离去
小狐狸看着对坐喝茶的三位，眼睛眨都不敢眨，直直地盯着林岁安手里的炒花生。酥脆的外壳，焦香的米粒，怎么看都十分好吃。然而主人不肯他动，还说要是动了就打手心。小狐狸委屈地舔舔手掌，虽然他从来都没被打过，但听说很疼，他可怕疼了。
“椒椒。”林岁安唤了他一声，小狐狸刚想回话，就被塞了一嘴的花生米，“别看了，给你吃。”
“谢谢小桃姐姐。”小狐狸咯嘣嘎嘣地嚼着，无比满足，嘴巴毛那里都是屑子。
荞麦捂着茶杯，十分犹疑：“楼主，都三个月了，我们还不开张吗？”
现在满大街都传言春风得意楼要倒闭了，五花八门的理由令人哭笑不得。所谓三人成虎，别到时候真给毁了他们的名声。
林岁安抬头望着房梁，故作深沉地叹息：“我也想啊，只是还不是时候。”
这下荞麦就更是不解了：“那什么时候才算合适？”
林岁安眨眨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吹了吹，缓缓喝下去：“啧，你下去吧，工钱呢，不会少你的。楼里的孩子呢，也不会亏待的，只是啊，你们还要耐心等一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通知下去。”
“可——”荞麦刚想争论几句，就被花不寿一个眼神按了下去。她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应了一声是，下去了。
剩下两人相顾无言，一个接一个，愁眉不展地吃起花生来，不为别的，就单单为了燕茴。他们不懂，自重塑了肉生之后，燕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肯见程无实，只听程无实的话，见到别人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尹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说按理不应该这样，即使苏醒后反应差些，但灵魂在那儿，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连泰山府君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这几个就更不会知道了。林岁安越想越头大，憋了半天，只不满地嘟囔着：“尹阙又回他府里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出个办法来，你说这么些天，我得亏多少钱啊？”
花不寿喝了杯热茶，若有所思：“要不，我们开张吧？再等下去，别说外头，楼里的其他姑娘相公也坐不住啊！而且楼里这么多人，你就当给燕茴放个假，那些常客问起来，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得了！”
林岁安瞥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掂量。花不寿就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小狐狸嚼着嚼着，不小心噎着了，直打嗝。花不寿给它喂了点水，拍拍背，顺顺气。
“唉，我这几天心里一直不踏实。”林岁安最终说出了实情，“钱是次要的，就怕那些客人进来，燕茴又受到惊吓，没等尹阙弄清楚情况呢，就真给吓傻了。”
“那好办啊，让燕茴住到子非家去，他家深宅大院的，够僻静。”花不寿似是随口一提，结果林岁安好看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这，孤男寡女的，住一起不合适吧？虽说子非不是那种，啊，那种人。”
花不寿眯起眼睛：“小桃，我发现，你变了。”
“我变了？”
“是啊。”花不寿忍住笑，“从前，你可不会考虑这么多。”
林岁安琢磨着这句话，怎么都没回过味来。花不寿伸了个懒腰，双手撑在地上，望着房梁，笑着：“我以前巡视人间的时候，最常听见的一句话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啊，就不要操心太多了。”
花不寿说这话的时候，当真有了一位神明的自觉，甚而带着睿智与透达。林岁安似懂非懂，她极少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情的，因为感情，实在是过于复杂，复杂到很难几句话议论出是非对错。她决定相信花不寿。
“好，就依你吧。”
林岁安既然下了决心，那么行动起来就十分迅速，程无实甚至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就已经将燕茴所需的一切准备妥当，雇了辆马车等在门口了。
“林····林楼主。”程无实显然十分无措，林岁安笑着：“燕茴就拜托子非照顾了，等我这边处理好，就过去看她。”
程无实看着她平淡的笑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坦言之，他对这样的林岁安还是稍有陌生的。
“楼主信任，某，自然不敢辜负。”他最终应下了这件事，月上中天，林岁安却觉得眼前这人的表情都看不清了。
“小宝以前常常和我吵架。”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酸，“还常常说胡话，说我不要她了，说我要将她送人了，一直哭一直哭。现在真要把她送走了，倒是在马车里睡得安分。”
林岁安笑了，说不上来的感受，许是人间漂泊太久，一颗心都变得迟钝了。程无实拱手作揖：“我会照顾好燕姑娘的，楼主放心。”
林岁安摆摆手：“哎，不说了，又不是见不到面，走吧走吧。”
她说着，又走到马车边，掀开帘子，看了两眼熟睡的燕茴。林岁安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燕茴也是这样，被她抱着回了春风得意楼。她趴在自己身上睡觉，小小的身子一点重量都没有。如今都这么大了，林岁安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时光易逝，人生苦短的悲哀。
她缓缓放下帘子，说道：“走吧，我先进去了，有点困。”
林岁安甚至没有转身，径直走进了后门，里头的花不寿抱着肉团团的小狐狸在等她。
“你干嘛？”林岁安翻了个白眼，“要看出去看，躲躲藏藏的怎么这么猥琐？”
花不寿只是朝外头张望了两下，没有回答林岁安这个问题，可能他也不能完全说清楚吧。林岁安打了个呵欠：“我回去了，你关门。”
“好。”花不寿点点头，林岁安想想又好笑：“你成天抱着这个毛狐狸，也不嫌累得慌！”
“你管我呢？”花不寿小声反驳着，林岁安背过手去，一步三摇地往回房了。
程无实只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见里头始终没人出来，便走了。燕茴沉沉地睡着，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单纯地像个孩子。程无实犹豫了许久，没有叫醒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