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采菱歌•白槿(2)

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才让小瑾有了今日之痛，这些糊涂的家伙！但是应该不尽然如此，应该还有什么是白槿不知道的，否则董晔为何这么不待见荣顺公主？

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只要融掉脖子里的寒气，寒冰咒就解除了。相对的，这个过程就像慢慢拔出穿透了脖子的刺一样，可如果忍不住，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付诸东流了。

白槿目光柔和，看着和她几分相像的小瑾，她已是鬼，最惧我身上的明火，此刻却不管不顾地向我走来，跪在我面前伏低身子，“求你，一定要尽力就我女儿！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该拿什么求你？”她张开嘴，一颗浑圆的洁白珠子从她体内升上来，她取出珠子，送到我面前，“这是我曾受东龙王的恩惠凝出的真丹，我能以魂魄之身在人世停留这么久，也是因为它。你可能不需要它，可这是我能拿出的唯一的东西了。”

“好，我答应你。没了这颗真丹你也会魂飞魄散吧？既然如此，这颗真丹我也不要，你就把你的魂魄卖给我，这是代价。”白槿原来应该是想留这颗真丹给女儿小瑾，但是她和董晔都没有想过，小瑾从小就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恩情，日后她该向谁还情？

我屏息凝神，专心控制着那一缕明火，足足一刻钟，这寒冰咒才算是解除了。

小瑾的身体渐渐好转，董晔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几天，就传来荣顺公主遇刺身亡的噩耗。皇帝大怒，因为荣顺公主是在董家收到冷落负气回宫，匆忙间没有带足人手才遭此横祸。一道圣旨，撤了董家掌管南方水运的权利，董家内部也开始混乱，一些早就有异心的人想趁此机会将董晔彻底拉下马，董晔头两日还忙里忙外，四处奔波，但最近几日却没有动静，安安稳稳地陪着女儿。

我已打算让小瑾修炼，以凡人之身飞升，白槿是妖，小瑾继承了她一部分血脉，修炼之路应该会顺利一些。小瑾现在也改口叫我师父，我终究逃不开这两父女的一声“师父”。

今夜是个难眠之夜，我刚推开房门，一阵阴风从里向外吹出，荣顺发青的面孔映在我面前，见我没受什么惊吓，反倒是她被我身上的明火晃了一晃。她连连飘出一段距离，这才定定地看着我，笃定的口气，“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说，你来董家有什么目的！”

我关上门，点了一只烛。“夫人，我一来就说过我通些法术，自然是有些能耐的。”她的两只眼睛瞪着我，突然划下两行血泪。我叹道，“荣顺，你莫要着了魔。佛曰求不得，爱别离，你这是何苦呢？”

“是，”荣顺苦笑，“我是着了魔，因为我不懂，我是天下最富贵的女人，他为什么不爱我，我一颗心想牢牢地系在他那儿，他却视如草芥，就想把我的心松下，挂另一个人的上去。白槿只是一个采菱女，她凭什么得了董晔的心，她……她甚至不是人，她是妖怪，我怎么可以让妖怪伤害董晔……”

她怎么知道白槿非人？

“……后来，事情的转机来了。有一个自称叫上灵的男人给了我一个瓷瓶，说只要她服下，我就没有对手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有身子了……我并不想害人的，我也不知道我那时怎么了。后来董晔和白槿有过一次争执，不久后孩子就出生了，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听她这么说，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他们三人关系的事情。

她继续说，“因为做了亏心事，我已经不执着于董晔了，但是在小瑾六个月大的时候，我听闻董家夫人变成冰雕的事情，白槿真的变成一块冰，怎么烧也不融，董晔日日守着她，谁也不见。直到六天后，他开了门，大家发现白槿身上的冰块倒是化了，但是她死了，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凶手是谁你也知道了吧？”她的声音空灵：“我以为他爱她，可他为什么要杀她？”

是啊，为什么？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白槿才会对他们间的感情这么质疑吧？被自己爱的人杀死，执念化作鬼魂，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再娶情敌，看自己的女儿因为自己的缘故残败地活着，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她该多痛苦？

我对荣顺说，“你想要真相吗？”她一愣，然后坚定地点头。我说，“你不要反抗，这样过程会顺利些。”

我祭出朱雀铃，口中喃喃念诀，朱雀铃飞到我和荣顺之间，耳朵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脑海里却奏起一阵无规律的铃声。朱雀铃大发红光，再睁眼，我已经出现在十年前的江南河畔。

淡青色衣裙的女子划着小舟，模样生得温婉，一双眼睛玲珑有神，轻唱着采菱姑娘的歌，纤纤玉手采下菱角，一幅美妙的采菱歌女画。

白槿的变化不大，毕竟是精怪所化，所改变的，只有十年来磨下的气质。

远远的，董晔带着一个仆从走来。董晔此时是一个单身的富家公子，模样也不差，心仪他的女子颇多。我刚开始还纳闷怎么会见到这一幕，这不正是白槿描述的她制造的和董晔的第一次相遇吗？朱雀铃只能将我带到魂魄所在的地方，莫非，这一天，荣顺公主也在附近？

四周望了望，很快就在一座水楼上发现她的身影，她眼含爱意地看着董晔，董晔却毫无感觉，他正被白槿的法术打进河里，直扑白槿的小舟。因为是进入荣顺的魂魄，她的感情我都能感知，作为操控着，我随时也可以将她的记忆变成梦幻，让她沉沦。朱雀铃的声音有迷惑心智的强大力量，有无情的人，却没有完全无心智的人，只要一丝心智还在，朱雀铃就可以随意生杀。

看着董晔尴尬地向白槿道歉，然后带她到衣饰点里换衣服，当白槿换了一身白色罗裙出现在董晔面前时，董晔明显怔了一下。

女人都看得出来董晔开始留意白槿了。

画面转换，周围是金碧堂皇的宫殿，荣顺公主坐在池上亭子里，身边宫女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宽慰她：“公主，天下男子何其多，董晔不过是商人之子，杨御史大人心系公主这么久，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生得也不差，比董晔那厮好多了……”

“我懂。但是我的心不在我这儿，我怎么接受其他人呢？”

接连转了几个画面，无非都是荣顺人前无谓人后沉默的场景。董晔与白槿大婚当晚，荣顺公主在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也是在这天，荣顺公主当着百十宾客、董晔的父母和新婚妻子的面，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埋藏了五年的心事。

“董晔，你怎么成亲了……怎么不是我……我喜欢你啊……想做你的妻子……”

白槿愣住了，面上倒是没有多大的喜怒，因为此时她一心报恩，还没有爱上董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