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狼藉的棉兰老岛

此刻，西蒙看着眼前的景象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变得无力，一下子就软绵绵的瘫坐到了地上，事实上他的手下们现在也惊恐交加，都没有人反应过来去搀扶西蒙。

滚滚的浓烟直冲天际，呛人的黑烟之中还有人体毛发烧焦的臭味，西蒙清晰地看到自己带来的十三艘船，大多数都已经变成了一堆烂木头，只在海中露出一个可怜的船壳，或者四散完全散了架，寥寥几艘还没有沉没的船在海中打着旋，离着他们最近的一艘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桅杆上的帆布都燃了起来，那些正在卷帆的水手们承受不了如此的高温，或者浑身已经着了火，惨叫着直直地往海里面跳。

“不！我的舰队！不！”西蒙许是太过于震惊了，直到几分钟后神志才回到他的身上，他声嘶力竭的大声悲呼，泪水瞬间布满了他整张脸颊，“上帝！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奋斗了半辈子！我的希望！我的全部！我是你忠实的信徒，为什么要让我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西蒙的哭嚎让手下们都回过神来，眼见着子爵想朝海里面跳，急忙上前把他拉了回来，眼见着他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哭得声嘶力竭，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看着眼前一切。

随着聚集在码头的士兵们越来越多，那些前一秒还嚣张的炫耀自己战果的葡萄牙人们都瞪大了眼睛，熙熙攘攘的码头顿时迎来了一阵异样的宁静，人头攒动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子爵阁下！快看！”这时候，一名眼神好一些的士兵突然指着海面的一角，“是‘豪情’号，它还没有沉没，我们还有机会！请立刻上船吧！”

“不！为什么........为什么.........”西蒙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而且歇斯底里，只是单纯地重复着一句话，几个心腹手下立刻把他架起来朝那尚未沉没的一艘船冲过去，他像是一具尸体被人抬着，嘴中还在絮叨，“我不能放弃希望.......不能.........”

求生的欲望蔓延开来，后面的葡萄牙士兵也已经发现了西蒙等人的动向，他们深知现在逃命最要紧的道理，少数见机快的已经跟在西蒙等人的后面，伙同他们一起上了船，但更多的人却是呆呆的站在那里，颤抖和祈祷成为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他们相顾却又无言。

在前一刻，他们还是屠杀者，现在就成了和他们眼中绵羊差不多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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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尔斯福德’号重炮低平射，三连发！”此刻，刚刚从苏拉威西地区完成辎重护航任务，返回达沃补给的蒙德马克少校率领着他的三艘军舰正把港口内的十几艘葡萄牙人船只当成靶子一通乱射，他从单孔望远镜里面一面观察着战果一面下令调整射击角度，“‘高地人’号右转，包抄敌舰，长射十五度干掉那艘还在挣扎的可怜虫，给他一个痛快的！”

他看着眼前苦苦挣扎求生的可怜虫们，那些船在原地打转，似乎已经被烧糊涂了，更有两艘稍微有些脾气，妄图冲破蒙德马克手下组成的包围圈。

“哼！”蒙德马克不屑地望了一眼他们，随后一阵阴险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就像是一个捕捉狐狸的老道猎手，他感受到此刻正值顺风，“接近他们，用子母炮教训他们，全部开火！”

蒙德马克的波尔斯福德号正前方有一艘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了架子的船只残骸，被波尔斯福德号看都没有看上一眼的一撞就彻底散架了，这艘快速改装卡拉维尔以惊人的速度插入两艘船中间，像是一条腻滑的泥鳅，非但没有让那两艘妄图同归于尽的葡萄牙战船得逞，反而让后者成了被戏耍的对象，其中一艘更是被子母炮击中，瞬间船头就被轰开了一个大口子，咕噜噜的灌满了海水。

恰在这时，一名军官指着一个方向，“长官，您看那边，有一艘船要溜掉了，我们是否追击？”

“不管他！”蒙德马克有些纠结，在他看来这些战果每一个都是宝贵的，他一个都舍不得丢下，但是随后又立刻坚定起来，“将剩下的全部收拾掉，胜利和功勋依旧是属于我们的！”

“为了艾斯普瓦！为了黄金！”蒙德马克手下的船员们全都兴奋地高呼起来，更加卖力了。

16世纪的火炮技术非常让人无奈，尤其是对于林世举这种后来者而言，它们根本无法满足连发的需求，但是随着德诺克斯的“三个炮位”得到运用，这种战术现在已经得到了规范，在每一艘船上，每一门型号相同的炮都被贴上了标签，轮流交替开火完全可以大大缩短火炮的发射间隙，如果是一个舰队的话，那这样的效果是非常惊人的。

葡萄牙子爵，佛洛里斯总督西蒙先生，此刻瞅着一个空隙拉着满帆，驾驶着唯一一艘尚没有受到伤害的船飞快的逃离了战场，他们侥幸的摆脱了装装样子的追击，那些忙着收割战果的家伙们更加专注于清剿自己口袋内敌人，对这艘漏网之鱼也没有怎么重视。

在艾斯普瓦人的欢呼下，每一艘船的炮手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卖力地清膛再装填再射击，如此重复，他们只为了自己的赏金，那些家伙们即使被呛人的火药烟雾熏成了黑炭，但一点也没有松懈的兆头，他们索性脱下自己的上衣，带着淋漓的汗水，一边像是数着即将到手的金子，一边用力拉拽大炮。

艾斯普瓦人之所以能够和卡斯提人以新军的姿态打成平手，乃至于在这场海战中如此卖力，其根本原因除了制度和薪金以外，还有很大的功劳得益于艾斯普瓦人的奖励制度。

再来到东方前，艾斯普瓦公国的最高委员会通过了一个法律，并且设立了存在于军中的“赏金评定法庭”用于奖金的评定和发放。

比如海军上面的规定，就是在战斗中击沉或者缴获敌舰以及财物，海军按照缴获战舰的市场价值买下来，得到的金钱按照职位比例发放给全舰官兵，哪怕是抓一名俘虏或者打死敌人，活人可以换取赏金，打死的敌人凭借他们的脑袋也可以换取赏金，并且按照3到5苏普姆金币的价格给予奖励。

现在的军舰全部都是木质战舰，所以只要及时抢救是不太容易沉没的，而加上一艘船上装备的昂贵火炮，往往一艘船就是很大一笔钱，这也就由不得人们不努力打仗了。

所以，如果说艾斯普瓦人是一群战争疯子，那倒不如说他们被黄金刺激成了这样。

正如德诺克斯伯爵多次说过的————战争即是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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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蒙德马克船长派出水兵上岸清剿已经被吓得半死的残余葡萄牙人时，他看见了在下属的搀扶下走过来的达沃卫戍团团长，此刻刚刚被从葡萄牙人手里解救下来的福诺克少校。

他看样子已经经过了奋战，印第安人蒙德马克船长清晰地看到福诺克一条手臂已经被砍断了一半，匆匆包扎之后还有一丝丝鲜血渗出，他的脸色灰败，脸上全是伤痕，身上就跟不用说了，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眼见着他此刻应该是躺在担架上，而不是强撑着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蒙德马克立刻迎了上去。

“非常感谢您，蒙德马克少校，”福诺克嗓音沙哑，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如果不是您，恐怕达沃就完了，非常感谢，真的。”

“军医官！”蒙德马克看着他的样子，一身伤痕都没有经过彻底的包扎，一皱眉头挥手叫来了军医，几个士兵不由分说将福诺克架上担架，立刻把福诺克抬了下去，蒙德马克好言安慰了几句，随后看着他被抬远的影子久久不语。

“长官！”

被自己的大副叫得回过了神，蒙德马克转过身，看着一脸沉重的大副，他已经被派往城里巡视了一遍，此刻大副带着一个白色皮肤的欧洲人来到了他眼前，蒙德马克看了一眼后者，扫视着他的一身军装，“这位是？”

“这位是谢里尔中尉，”大副侧身介绍，随后谢里尔走到了蒙德马克身边。

谢里尔明显经过了简单的清洗，他身上虽然满是尘土，但至少看得出五官，他走到蒙德马克身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长官，我是国防部直属瑞士雇佣军团特别行动队队长谢里尔中尉，非常荣幸见到您！”

“您来的非常及时！长官，感谢上帝，我们还能够见到公国的旗帜，这实在是一件值得让人兴奋和激动的事情！”谢里尔用袖子擦拭了一把脸上残留的血迹，语气中说不出的轻松。

“您确实有理由感到激动，但是对于我的人来说恐怕还不到我们应该兴奋的时候，”蒙德马克微微颔首，随后又恢复了一脸严肃，“中尉，情况怎么样了，我是说城中的损失如何？”

“呃，”谢里尔踌躇一下，显然也知道现在不该表现的那么轻浮，他的脸色因为刚才的表现显得微微有些赧然，“情况非常糟糕，葡萄牙人在城中各处劫掠，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政府官员很多都被冲散了，所以他们的下落和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我只负责保护吕宋总督阁下，不过吕宋总督阁下却在战斗结束中被敌人的投石机碎片击伤，这是我的责任，总而言之，如果你们再晚来一会儿，恐怕我们就得全部完蛋了。”

“另外，”谢里尔顿了顿，“棉兰总督在叛乱中投靠了卑劣的葡萄牙人。”

“我早就说过，”蒙德马克气愤的冷哼一声，随后向着空气中挥舞了两下拳头，“那些低贱的马来人实在不值得信任！他们的战斗力实在是比农民强不了多少！两千多人的卫戍团竟然把达沃毫无技巧的让给了该死的葡萄牙人！”

达沃作为南洋重镇，在此前有一支两千多人的卫戍团，主要是由马来人组成的，由福诺克少校率领。

“我要向司令官反映这里发生的一切！这样的情况必须要得到解决！”

在乱发了一通脾气后，蒙德马克下令三艘船上训练有素的水兵进入达沃城，鉴于现在两个总督一逃一伤，卫戍团团长重伤的情况，蒙德马克就暂时成了达沃城的最高主官，他打算彻底解决那些隐藏起来的葡萄牙人。

进入城里后，那些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的斑驳血迹，伏倒的尸体，醒目而且烙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面，让每一个军人都感觉耻辱，被打砸过后的铺面狼藉一片，被刚刚扑灭大火的建筑废墟还在散发出一阵阵浓烟，那些劫后余生的人们看着自己的财产全部被毁灭，伤心欲绝的哭倒在路边，伤者则被城里的医生和军队里面的军医官搀扶着或者做着简易的包扎。

“该死的葡萄牙人！”蒙德马克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着那些丧失了良心的畜生，一边却又为这些可怜人们的遭遇感觉悲伤，尽管只是一些在他眼里下贱的马来人，但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他善良的一面，不禁暗自摇头，只得下令士兵们严加戒备，以防再有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