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坏消息
“就这么着了,就按老马说的那样整!——明天到杨花那整一桌,让唐玉山和百兆俩人直接竞争,价高者得嘛,村里好歹还多收入俩钱呢,何乐而不为?……到时候再把吴镇长喊上,啊,这个……有咱们这村、镇两级领导作证,这一下谁都没话说!……至于这饭钱嘛……”
听到丁保华这么一说,唐玉全不免有些愣愣地:“哎,我说丁主任,这……这饭钱你不会再让我兄弟玉山出吧?!——不然别说是玉山,就是我也跟你急啊!……”
“那哪能呢!当然是最后胜出的一方买单了,不然这也说不过去不是……”说到吃,丁保华不由咽了口唾沫,恨不能立时就能吃到嘴里,说得也就越发起劲,当即用不容质疑的口气对丁百兆道:“那个百兆,你……没意见吧?!”
丁百兆微微迟疑了一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咬牙:“行,就这么整,我听大哥安排!”
“哈哈哈,不愧是咱们老丁家的爷们,够尿性!……行,百兆,大哥看好你!”丁保华爽声大笑,然后将头扭向唐玉全:“老唐,你的意思呢?”
唐玉全郁闷地简直是恨不得想拿头撞墙。这还真让唐玉山给说准了,眼看着木已成舟的事情,到了丁保华这里,居然又翻出了新花样,这可让他怎么跟唐玉山交代?再想想他叔叔唐老倔那瞪得溜圆的俩眼珠子和大烟袋锅,他的头皮就开始发麻。但是,丁保华认准的事情,那就是九头牛你也甭想让他拉回来,因此对于丁保华的发问,他只能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地回道:“这……领导你都决定了,那我还能说啥玩意呀?……毕竟你是咱村最高领导,这一切自然听领导安排呗!”
“那就这样定了,明天你别忘了通知你兄弟。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聊。”
“那行,我知道了,晚上就去告诉玉山。”
摆定了唐玉全,丁保华倒背着双手,哼着“正月里来是新年”的小曲,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马登荣几人也互相招呼着离开,转眼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下唐玉全和丁百兆俩人了。唐玉全放下手里的茶杯,斜眼看了看丁百兆:“我说丁百兆啊丁百兆,你小子可真是他妈行啊,这米已成炊的事情都能让你愣是给搅黄喽,你这程咬金可还真够牛掰的啊!……这大家都走了,你该办的事也办完了,你还不走,怎么茬,是不是还想叫我请你吃饭啊?……”
“那哪敢让唐大会计请我吃饭呢!……要说请那也只能是我请您。”
丁百兆诡异地笑笑,眼睛里滴溜溜地转着,瞅了瞅四下无人,凑到唐玉全身边,把手握住唐玉全的手。唐玉全刚要开口,忽然觉得手里有点异样,这时丁百兆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唐玉全下意识地往手里瞄了一眼,却是两张崭新的老头票,虽然觉着诧异,但心下已经有了一丝预感,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温和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对丁百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你这是啥意思?”唐玉全疑惑地问:“定金吗?这现在还早了点……”
丁百兆故意装糊涂:“定金?啥定金啊?——我可没给您定金啊,我只是和你握握手而已!……啊,那个唐会计,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忙,嘿嘿,您忙着,我先走了,不要送啊!……”
望着丁百兆的身影,想着丁百兆刚才暧昧的话语,再摸着手里货真价实的两张老头票,唐玉全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那他这个会计可真就是白当了。虽说他算不上个啥官,可好歹是个村干部,好赖是见过世面陪着镇长、书记甚至县长吃过酒席的,这里面的潜规则他可是再明白不过了。唐玉全把两张钞票习惯性地放在眼前鉴别一番,确定不是假钞,左右看着没人,便慎重地叠在一起塞进内衣口袋,唇角随之漾出笑意,嘴里却不由突溜了一句:“不要送啊?!——奶奶个熊,我也没说要送你啊,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随后,唐玉全习惯性地把茶杯放进兜里,把办公桌上的物事归拢完之后,锁上门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地倒背着双手离开。晚饭过后,唐玉全又习惯性地将茶杯拿在手里,便挺着明显比未当村会计之前突起来许多的将军肚向唐玉山家走去。
刚进门,唐玉全就看见唐玉山一家人正围着炕桌在吃晚饭。见到唐玉全进来,杏花率先起身招呼,要给唐玉全加一双碗筷,唐玉全摆摆手:“行了,杏花,你别忙活了,吃你的饭吧,我吃过了!——叔,你们继续吃饭,我自己招呼自己就行了!”
“大哥,那我给你加点热水吧!”
杏花看了看唐玉全手里的半杯茶,说道。“那行!”唐玉全说着话,把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自己在炕的另一端挨着唐玉山的女儿嫚妞坐下,然后抚摸着嫚妞的脑袋说:“小嫚妞,大伯来了,怎么也不跟大伯打个招呼啊?!……”嫚妞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大伯你又不是外人,这么客气干啥?”说完,又埋头继续吃饭。
一屋子人全笑起来。唐玉全呵呵笑道:“瞧这丫头说的话,……呵呵……,反应够快的,行,长大了肯定有出息!”唐玉山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含混不清地问唐玉全:“大哥,这么晚了,您来……是不是有事啊?”
“可不是咋的,这还不都是你那破塘给闹的,不然这么晚我也不急着过来啊!”
“那塘咋啦?”
唐玉山闻听,下意识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放下碗,把嘴里的食物囫囵吞下,瞅着唐玉全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唐玉全似乎没发现唐玉山眼睛里的疑惑,自顾说道:“你是不知道啊,丁百兆那小子也看上了那破塘,下午跑到村委会,又是打烟,又是点火,说要承包那破塘,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嘿!——瞧瞧你们这些村干部整的,这叫啥破事啊?!……合着当我是孬子耍猴玩呢!……”
唐玉山听罢,把筷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吓得嫚妞赶紧也停下碗筷,眼巴巴地略带惊恐地望着唐玉山。杏花不满地埋怨了一句:“瞧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回头吓着孩子!……”然后对唐玉全道:“我说大哥呀,这话不该我说,可我觉得吧还是得说两句……,虽说是官字两个口,可你们也不能这么快就变卦啊,这才多攒的事啊,再说俺们那五千块钱的定金可是实打实地都交给你了,这咋说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有情有理吧?!——他丁百兆想包鱼塘,早干啥玩意去了?噢,俺们这边已经承包了,他又眼馋了,你们这些村干部也不能这么整吧,说是风就是风,说是雨就是雨的……”
面对唐玉山夫妇的质疑,唐玉全甚感理亏,讪讪地无法辩驳,又因为是自己家兄弟,不是外人,干脆就竹筒倒豆子,望了望脸色不悦的唐老倔,实话实说,把丁保华和马登荣的馊主意如此这般一一和盘托出,唐玉山听了更加恼火,声音无形中也提高了:“啥?!——竞标请酒?我呸!——大哥啊大哥,我说你们这些村干部除了吃呀喝呀,还会干一点人事不?……这人家都说:中央的干部忙组阁,省里的干部忙出国,县里的干部忙赌博,到了你们这里,就只会忙吃喝,这话还真就说的一点不假,这共产党的官啊全叫你们给吃喝的变了味了!——唐大会计,我可实话跟你说,明天想叫我去请酒席,那绝对是老太太的大裆裤子——门都没有!他丁百兆愿意出钱摆酒席摆阔气,别说是天泰,就是他妈去县里的高级宾馆,那也是他有钱烧的,我管不着,但我可给你臭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敢让丁百兆那王八犊子承包村里的鱼塘,我立马去乡里、镇里告你们去!”
唐玉山盛怒之下连大哥也不叫了,直接称呼起唐玉全的职务,另外加了一个“大”字,让唐玉全听了格外刺耳。唐玉全被自己兄弟这般毫不留情面地狠狠奚落一通,整张脸几乎涨成猪肝色,硬是装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来,半是威吓半是装腔作势。
“吵吵啥,吵吵啥?!——净显你能耐是不?……瞧瞧你刚才说的,那都胡咧咧些啥?这话是你敢说的吗?这要是传了出去,会有你的好果子吃吗?你知道你刚才说的那叫啥知道不?那叫污蔑政府,诋毁干部,是要负法律责任地,严格起来,不判你个一年半载,也得拘留三五个月!——这话幸好是我听见,你是我兄弟,我不和你计较,……叔,你说是吧?!”唐玉全将头扭向唐老倔。
唐老倔放下碗,唐玉全赶紧殷勤地从小桌子边上拿起唐老倔的大烟袋,双手捧着递给唐老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