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云开雾现（三）

“您是赵学凯同志吧？我是‘6.11’专案组组长张卫华！您好！”在云浮县检察院一间小会议室里，张卫华和已经在等着他们的赵学凯握了握手。

“张组长您好！我是赵学凯！在云浮县这个相对偏僻的小县城里，能见到北京来的领导，并亲耳聆听各位领导的教诲，实在是万幸，万幸啊！赵学凯一边和张卫华握手，一边有些夸张的恭维道。

“赵副检查张，我给您介绍一下我的同事。”听完赵学凯的话，张卫华心里一阵别扭，但还是强颜欢笑的看着他，把李东介绍给了他。

“赵副副检察长，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的到来，影响了您本来愉快的旅游，您心里不会生气吧？”坐在赵学凯身边，张卫华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领导，您这是什么话！”赵学凯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分别各张卫华等人发了一支香烟，一边看着张卫华说道：“这次旅游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因为院里其他领导都在忙，我的手里的活不是很着急，只好带着同志们出去转转。既然有了工作，而且还是来自北京的专案组领导需要，旅游还算个什么东西？我必须高高兴兴的回来呀！在基层工作这么多年，能够在三部委领导面前工作，这应该是我赵学凯这一辈子的荣幸，不高兴之说从何而来？高兴，高兴！”

“赵副检察长，在我们正式开始工作之前，我能不能提一个建议？”张卫华看看赵学凯，认真的说道。

“张组长，您千万不要客气？您说的话不是什么建议，应该是指示，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就是！”听完张卫华的话，赵学凯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张卫华，有些紧张的说道。

张卫华冲着赵学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从执法工作的角度来讲，我们是同事，只是工作地点和工作任务不同而已。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谈话多一点干货，少一点水分，最最重要的是相互之间不要这么客气。像您刚才这个样子跟我说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工作还如何进行？您说呢，赵副检察长？”

说完话，张卫华一脸认真的看看赵学凯。

看着张卫华严肃、认真的样子，赵学凯尴尬的笑笑，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好，好，就按照张组长的安排来！”

“赵副检察长，四年前，云浮县发生了原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古月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资产十万元的刑事案件。对于这个案件您知道吧？”这时，坐在张卫华身旁的李东看着赵学凯问道。

“李局长，这件事情我知道。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就是云浮县检察院副检察长，对于这件案子比较清楚。”正在被张卫华的一席话说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不知道如何‘下台’的赵学凯扭过头来看看李东，微笑着说道。

“但是，我要纠正李局长的一个说法，也就是您对这件案子的定义。不知是否可以？”接着刚才的话，赵学凯看看李东，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副检察长您不要客气，有什么话就讲。我们这是在谈工作，不是在酒场上喝酒，没有必要这么客气。”看着赵学凯一脸笑容、假惺惺的样子，李东强压着心中的不满说道。

“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古月，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资产十万元的刑事案件，已经不是涉嫌，而是已经定案。犯罪分子古月在证据确凿、犯罪事实清楚的情况下，被云浮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现在还在海福监狱服刑。这件事情赵局、张局应该知道吧？”说到这里，赵学凯眯着眼睛看了看张卫华和李东，眼神里一改刚才的谦卑，而充满了不屑。

“哎，这就对了，赵副检察长现在说话的语气有点讨论工作的样子了！我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谈事情！”听完赵学凯的话，李东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手，然后笑着看看赵学凯，继续说道：

“古月的刑事犯罪案已经经过云浮县法院的判决，并经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最终判决，被判刑五年，现正在监狱服刑大的情况我们知道。但今天我再次用‘涉嫌’来说古月这个案件，并不是我的口误，是经过再三考虑之后，郑重其事的说出来的。所以，请赵副检察长放心。”说完话，李东看看赵学凯。

“哦？我还是没有听明白，请李局长明示！”赵学凯皱着眉头看看李东，一脸的无辜和迷茫。

“古月判刑入狱之后，对云浮县法院、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判决不服，在监狱提出了申诉，并列举了该案在审理和判决中存在的疑问和问题。接到古月的举报之后，中央政法委督促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联合成立了‘6.11’专案组，对云浮县法院、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对古月利用职务侵占公司财产案、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的审理和判决情况进行依法重审。因此，在案件还没有查清、古月的犯罪是否成立还没有明确的说法之前，我们还不能认定古月就是‘犯罪分子’，只能以‘犯罪嫌疑人’来界定。赵副检察长，我这样说，您应该明白了吧？”说到这里，李东停下话题，看了看赵学凯。

听完李东的话，赵学凯赶紧点点头：“李局，我明白了，现在是真的明白了！我的天哪，就古月这么一件小小的案子，竟然惊动了中央，惊动了三部委啊？这个人还真的有点本事呢！”

说到这里，赵学凯突然话题一转，然后看着李东问道：“李局，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案子是云浮县法院和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判的，和我们检察院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在我们这个环节上也出现了错误了吗？请李局明示。”

“赵副检察长，您向不要着急着辩解什么，也不要猜测云浮县检察机关在该案的审理和判决过程中是否存在错误。我再次跟您重审一边：我们正在对该案的审理和判决情况进行调查，错与对还没有结论。今天特意把您找来，是就相关问题进行调查，您只要把我们要问的情况如实的说出来就行了，对与错，我们让事实和法律去判定，好吗？”听完赵学凯的话，坐在一旁的张卫华插话说道。

“好的，好的，张组长，我知道了！”赵学凯笑着对张卫华点点头，然后转过头来继续看着李东。

“李局长，您接着讲！”张卫华冲着李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赵副检察长，我要咨询您的第一个问题是：在云浮县公安局将古月涉嫌侵占公司财产案移交给贵院之后，您们是否认真核实了公安局侦查的证据材料？这些证据材料是否证实古月确实犯有职务侵占罪？”李东冲着张卫华点点头有，然后把目光转移到赵学凯的身上，平静的问道。

“李局长，张局长，检察院的工作职责我就不详细的说了。二位都是法律方面的专家，在您们面前说这些就等于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在接到云浮县公安局移送的古月的案件之后，我们检察院是进行了详尽的复查的。在认为古月的犯罪事实已经查清、证据确实充分、依法应当追究刑事责任后，才依法向云浮县法院提起公诉的。李局长，我们这个程序中存在什么问题吗？”听完李东的话，赵学凯微笑着看着李东说道。

“案发当时，您虽然是云浮县检察院的副检察长，肯定对该案的详细情况是不会详细的过问的。所以，在一些细节问题上我们会找相关的办案人员进行调查，就不麻烦您了。但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您是当时该案的主管领导。这个信息是否属实？”李东看着赵学凯问道。

“是的，我是分管这件案子的副检察长！”李东的话刚一落地，赵学凯就跟着回答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时，坐在一旁的张卫华看看赵学凯，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事情过去四、五年了，他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想都没想的说了出来？

突然，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口袋，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然后冲着李东比划了一下手机，走出了会议室。

李东抬头看看张卫华并点点头，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提审笔录冲着赵学凯晃了晃，继续问道：“赵副检察长，这是我们在贵院的公诉材料中看到的一份云浮县公安局对古月的提审笔录，不知您还有没有印象？”

说到这里，李东欠了钱身子，把那份材料递到赵学凯面前。

赵学凯赶紧站起身子，双手接过材料，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眼，然后肯定的说道：“嗯，没有错。这应该就是云浮县公安局移交大的关于古月刑事犯罪案卷中的一份证据材料。在这份材料里，古月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过。这是古月整个材料中最重要的一份，也就是凭着这份材料，我们才确定他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资金十万元的犯罪事实成立。”

说完，赵学凯合上材料，双手毕恭毕敬的递还给李东。

“赵副检察长真的是好记性！事情已经过去四、五年了，您只是看了一眼就如此的笃定，实在难得呀！”接过赵学凯递过来的材料放在桌子上，李东看着他笑着说道。

赵学凯笑了笑，他站起身子，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一边忙着给李东递烟，一边忙着找打火机，然后谦虚的说道：“这点小事情并不值得李局表扬。作为检察官，对于自己所承办大的案子，特别是那些比较重要的案子，是不会忘记的。特别是在一些重要的细节方面。这都是检察官的基本功，是必须要有的基本素质。不算啥，不算啥！”

“赵副检察长，您确定云浮县公安局移交的案卷中的那份提审笔录就是这一份吗？请您听清楚，我是问，您确定是这份材料吗？”李东一边吸烟，一边用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赵学凯，一脸严肃的问道。

见李东一直抓着这个问题追问，赵学凯有些犹豫了。他用迷茫的眼睛看着李东：“李局长，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第二份提审笔录吗？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李东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边吸烟，一边悠闲的往烟灰缸里弹着烟灰，等待着他的答案。

思忖片刻，赵学凯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抬起头看看李东，坚定的说道：“李局长，我可以肯定，这份提审笔录就是云浮县公安局移交给我们的材料中的一部分，千真万确，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不是呢？”李东掐灭手中的烟头，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赵学凯追问道。

“怎么可能不是呢？如此重要的证据材料，我的印象很深刻，绝不会错！”赵学凯一边冲着李东不停的摆手，一边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东笑了一下，然后一语双关的说道：“赵副检察长，您真的是太强了，记忆力好好呀！好吧，既然您如此的笃定，那么这个问题就先放着待定，我们继续第二个问题！”

说到这里，李东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继续问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在云浮县公安局把案件移交到检察院之后，检察院的办案人员曾经到看守所提审了古月，并向他出示了公安局的提审笔录。古月看到笔录之后，说上面的签名是伪造的，内容也不是他讲的。并在第二天就委托他的律师，向云浮县检察院提出了对笔录上的签名进行司法鉴定的申请。在接到古月的申请之后，云浮县检察院立案庭同意了申请并立了案。但是，直到现在，古月的刑期都快服满了，鉴定结果还是没有出来。您是该案当时的主管领导，我想就下列问题请教您：第一，您知不知道这回事？第二，如果知道这回事，一个很简单的笔迹鉴定却在历时四、五年之后的今天仍然没有得出结果，问题出在哪里？第三，在嫌疑人对证据材料有疑问，申请司法鉴定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您们凭什么把这份材料作为主要证据对古月进行公诉？第四，在云浮县公安局移交的古月的犯罪材料中，这份笔录是他唯一承认自己有罪的证据材料。如果这份材料如古月所说是伪造的，您们又是凭什么认定古月有罪的呢？”

在李东迫击炮一样的“轰炸”下，赵学凯有些慌张起来。但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便恢复了平静。他先是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苦笑着看看李东说道：“李局长，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赵副检察长，您请！”李东冲着他笑了笑，然后说道。

“您刚才讲了太多的问题，我现在一一的给您答复！”说到这里，赵学凯突然来了精神，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一边点烟一边继续说道：

“第一，根据您的说法，云浮县公安局提供的这份有关古月的提审笔录还有第二份，也就是说那一份才是真的。您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还是可以听出您的意思：案卷里这份笔录是‘狸猫换太子’换掉了，有些人在这个上面做了手脚。但我要问的是：证据在哪里？那份原来的那份笔录在哪里？”说道这里，赵学凯看着李东冷笑了两声。

李东看看赵学凯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第二，根据您的说法，古月对云浮县公安局提供的笔录产生了质疑，并提出了对笔迹进行司法鉴定的申请。现在我要问的是，申请在哪里？云浮县检察院的立案材料在哪里？”说到这里，赵学凯竟然站起身来，走到李东面前，两只眼睛咄咄逼人。

李东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第三，如果上述两个问题不能得到证实，您后面的疑问就不会存在，不需要我再做任何解释了吧？哈哈哈哈！”说完话，得意洋洋的赵学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听完赵学凯的话，李东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看志得意满的赵学凯，一字一句的问道：“如果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所说的问题确实存在呢？”

赵学凯一愣，然后平静的说道：“那我就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也就是说，赵副检察长放弃了我们专案组给您的机会？您应该知道，这样的机会对您来讲意味着什么！”李东依然平静的看着赵学凯说道。

“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谢谢李局长！”赵学凯冷笑了两声。

“那好吧，既然赵副检察长如此的笃定，那我们就‘揭锅盖’吧，饭已经熟了！”正在这个时候，张卫华突然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直没有路面的马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