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有梦想的龙套

那片营地背山而建，根据灶垒和营帐粗略估算，大概只有近百个兵卒驻扎，场地中央有十余人在吃喝赌斗，披盔曳甲吊儿郎当，毫无军纪可言，乱七八糟的刀枪甲械在营中四处可见。

南过径直闯进军营，两个营门守卫居然视而不见，依旧搂着长枪凑在一起聊天聊的火热。只是等南过离得远了，他们才懒洋洋的放下蒺藜木障，将营门封死。

“美玉！倾城！”南过四下一阵大声呼喊。

两个喝得烂醉的兵卒一阵尖笑，其中一个比比划划的对南过说道：“又是个来寻自家婆娘的冤大头吧，那边呢！去那边找！”

南过顺着士兵指出的方向一路跑去，冲进了一间宽大营帐，守门兵卒怒喝一声“什么人？”之后，便被南过一拳打碎了满口牙齿，当场晕厥。

营帐中关着十来个灰头土脸的女人，各个衣衫破烂遍身泥污，见到有人走近，她们就像怕生的家畜一样集体向后躲避，手脚上的镣铐哗啦啦作响。南过趴在木头栅栏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美玉和倾城的身影。他从守门兵卒身上摸出了一串钥匙，扔进木栅中那群女人身边，谁知她们竟如避蛇蝎般散作一团，应该是被施虐太久，现在不论有人对她们做什么，这些女人都会本能的趋避。

南过开始逐个搜找每一个营帐，他这样横冲直撞始终也不曾来人阻拦。

这座营帐中又是五六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她们应该是最近才被抓来，眼神还没有变得那么呆板，每人的身上脸上都有深浅不一的鞭痕，衣裳早已被撕扯得糟烂不堪，勉强能够遮体。

南过照例将一串钥匙扔在她们中间，这些女人见了也不敢动，依旧嘤嘤的哭个不停。大概她们曾经也逃过，最后被捉回来生生的打得怕了。

当南过准备离开这里继续寻找时，忽然听到相邻的营帐中传来美玉急迫的声音。

“这位大哥您别这样，听我说，其实我得了一身女人病，你碰了我可就要倒霉了。”过了片刻，美玉又说道，“你如果放了我和我主人，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绝对让你加官进爵的天大秘密！”

又过了片刻，美玉又说道：“大哥，其实咱们是自己人，我家有个兄长也是当兵的，可能你们还认识，他一顿饭能吃六个馒头，你快想想，有没有印象！”

南过单手将面前的营帐火布从地上提起，砌满了石块和枕木的帐布就这么被掀开了个口子。他迈步走了出去，当他准备将相邻的营帐撕裂开然后冲进去救人的时候，突然又有了一丝迟疑。

这个美玉古灵精怪，难道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就敢来这种兵荒马乱的凶险之地吗。南过不得不联想到她曾对倾城说过的那句话，“只是车夫，而不是护卫”，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倾城是个很重要的人，而美玉始终在不声不响的进行着保护？

这样推断的话，美玉很可能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但也正是因为手段逆天，所以一旦她出手，便会暴露出她的真实身份，从而也就将倾城的行踪公诸于众。这样想并不荒唐，因为也只有这个原因，她们才会需要南过。南过这个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懂武修，更加不懂奇异术的人，真是她们最最理想的同行伙伴了。

“你这巧舌如簧的小不点，别怕，哥哥疼你还来不及呢！”一个声音憨直的男人在里面说。

“把脏手拿开，不知死活的狗奴才！”美玉的声音突然来了个惊人的反转，从刚刚娇滴滴的讨饶，一下变成了趾高气昂的呵斥，“你们西南边军真是不像话，怎么出了你这样个不长眼的东西，我家主人是京都华丞相的义女，你再敢动我，不止你一人会遭难，你们整个先锋营都保不住！”

哧的一声布帛开裂，南过在这座营帐上撕开了一道小小的裂口，里面的男人撕破了美玉的衣裳。

“大哥我错了！”美玉的语气又是一转，立马开始给人家赔礼道歉，“我刚刚所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啊！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做个交易如何，我主人家财雄势大，先别去说她了，我花三十宝赎回我自己，您看可好？”

透过撕裂的破口，南过看到了大帐中的情形，这座营帐内部的空间不小，有简单的桌椅床铺，中央竖着几根圆木桩，美玉和倾城分别被绑住了手臂吊在上面，倾城此时已经晕厥，额头发丝间染着血色。

在美玉身前站着个魁伟的低阶校尉，身上甲胄已经脱得干净，只剩下汗衫红裤，脚上是一双标榜着他军阶身份的虎纹战靴，汗衫中是遮掩不住的健壮筋肉，雄性气息浓烈。至于这个人的相貌，该怎么说呢？南过觉得，要是把那人的脸挡上，这个人还不算难看，从他现在的角度上，刚好能看到那校尉呲出嘴唇的满口龅牙。

龅牙校尉一把揪下了美玉戴在胸前的那个荷包，打开来，先是捏出了几根莹白如玉的柳树叶，然后是两枚镂刻着娟秀纹绘的赤金指环，半枚脂玉挂锁，以及两个白银质地的脚铃。

“你个小蹄子，真没少偷主家的东西啊！”龅牙校尉乐呵呵的晃动着那几根柳树叶说，“这些个金银玉器倒还真假两说，但这几根‘凤翎’可是地地道道的真东西，片片价值不菲啊！”

“只要大哥看得上眼便只管拿去！”美玉焦急的说，“我能够搞到这些东西，您也该相信我说的三十宝自赎的事不会有假了吧！”

龅牙校尉探手捉住她的下巴，左右翻转，看了又看，越发的喜不自胜，然后便抬手去解她头上的发髻。

“自打兵变伊始，我们这些并非主力的散兵小营便是注定要被抹除的，各路将军们如果举事造反，因为我们并非是谁家亲信，这地位就尴尬得紧。大将军即将十年任满，冷眼旁观手底下四家虎将争权争位，哪一个都在忙着养亲兵除异己，这次洗牌，洗的不就是我们这些无根浮萍吗，我倒乐得找个得人心有威望的主儿给他当狗，可我手里攥着的这点人马，也就是给人家当炮灰的命。”

美玉望着眼前这个人，冷冷的问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注定必死之人，得了再多金银也是毫无用途，还不如及时行乐来得快活。”

龅牙校尉完全解开了她的发髻，一袭乌黑浓密的发丝下垂如瀑。将领捧起一缕来凑到鼻尖，贪婪的吸取着上面的芬芳。“你个小不点，一说就透。这么讲吧，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糊涂人，敢在这样敏感的时局下来到西南燃山，你绝不简单，甚至厉害到，我前脚放了你，后脚你就能找来什么人将我灭掉的程度。”

“大哥，你放了我，我想办法护你不死！”美玉真的有些急了，说话也没了章法。

龅牙校尉捧起她的脸，两只手缓缓向下方滑移而去。“小东西！就算你有那种通天的能耐，但这种城下之盟，会有半分可信么？”他突然凑近美玉的耳畔说，“告诉你，我这样的恶汉子，有两种女人玩起来才最快活，一是贞洁烈妇，二就是身份不凡的神秘贵人。虽说你家主子身份比你金贵，可我反倒觉得你这小不点更有滋味。”

此刻站在外面的南过十分郁闷，他有些鄙视自己的智商，对于美玉这个人，一个接触她大概都不到半个时辰的大龅牙都能比自己看的更清楚。

“大叔，你快来救救我！”美玉突然在里面大喊起来。

南过一愣，里面的人不应该看得到他，美玉怎么会知道自己来了？但转念一想，她既然知道自己来了，那刚刚的一切就可能全是她做给自己看的，也或许是她口中的大叔另有其人。

如果南过不出手相救，美玉就只能依靠她自己的手段脱困，南过就是要借着这次机会看看她的底细。

“猥琐大叔，独眼大叔，求你快点出现，救我啊！”美玉再次大喊。

对于她的叫喊，龅牙校尉置若罔闻，他抓起她的外衣前襟，毫不犹豫的撕扯粉碎。

“你忘记了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孩子了吗？妄加猜测优柔寡断，救人也成了害人啊！”美玉尖声大喊道。

“喊什么喊，我特么这不是来了吗！”南过喀嚓一声扯开营帐，大步的走了进来。那个卖身女子的死，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每每触及，他的心都会被刺痛得滴血。

龅牙校尉毫不慌乱，他认真的看着南过，微笑着说道：“呦，未请教！您是哪位？”

“你大爷！”南过将指节攥得劈啪作响，三五步便走到了营帐中央，他拿起乱放在地上的一柄钢刀，挥手砍断了美玉身上那些绳索。

龅牙校尉向后退了半步，毕竟南过徒手就能撕破搭建营帐的火布，拥有这种恐怖力量的人，绝对不该小觑。

“你是不是非要等我被人剥光了才会现身？”美玉一张粉脸梨花带雨，对着南过愤愤说道，“下流，下流！”

南过也不回话，挥刀斩断倾城身上的绳索，倾城便瘫软在地，他搂起倾城的腰，直接扛在肩上。

“收拾好东西，咱们走！”南过指了下一旁的荷包，对美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