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在能看到北极光的房子里弹奏黄泉的天鹅

“你怎么会弹西贝留斯的曲子？”我忍不住问他。

西贝留斯的音乐太过压抑了，让人有种脊背生寒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都变得荒芜，所有人都在现实的重压之下俯伏前进。

每每用心弹奏一遍都会让人感到心灵在受着无形中的撕裂与煎熬，伴随着让人欲罢不能的创痛之后产生的快感，让人爱恨两难。

而商紫墨就像是给我撑起天空的那个人，因为有了他的存在，两人互相牵手前进，仿佛在黄泉之中讴歌出一片只属于我们的天空。

他是那个唯一可以给我输送阳光的人，在我沉墜黑暗的时候。

我知道，我对他动心，甚至可能对他倾心，可……归根结底那不是爱，和我跟容允上在一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但是，商紫墨确实抚慰了我。

“申音，你最喜欢他的曲子，你曾经说，将来我们结婚要去芬兰，去看西贝留斯在那里留下的痕迹，去看最美的北极光，在能看到北极光的房子里弹奏黄泉的天鹅。”

我知道，记忆有可能缺失，性格在遭受重大变故之后也有可能改变，但是本能不会变。

喜欢西贝留斯就像与生俱来的本能，第一次听到他的音乐，我就爱上了，听着他的音乐，发誓自己有一天能在台上真正演奏他的曲子。

只是，如今的我还没有那个权力，我只能按照雇我的人的要求，去迎合大众的口味。

我还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演奏过一次。

所以，商紫墨才替我答应了吗，所以说，他是了解我的，比我自己了解得更深远，更透彻？

“申音，只要你想，我们随时都可以去！”

“不！”我退后一步。

我不会去了，永远也不会去了。

“申音，你会答应的，我相信，我也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商紫墨走到房间门口，然后把麦溪扔在地上的袋子捡起来。

“她是你的朋友？”商紫墨从里拿起一块带血的牛肉问我。

我胃不好，如果饿得时间长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吃面。

商紫墨大概是知道这个，直接把牛肉放在冰箱的冷冻室里。

“走，我们出去吃！我知道有一家面馆，申音，你一定会喜欢的！”

虽然我很想拒绝他，可是我根本没有自己做饭的动力，心情糟透了，体力上更加欠奉。

我们都是 饮食男女，即使把精神想象得再崇高也离不开吃喝拉撒睡，没有办法，谁也不能免俗。

我跟商紫墨下楼，他始终攥着我的手，直到我坐上他的车，我看到……

单元门口的窄路上，一辆黑色的奥迪静静地停在那里，车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一双忧郁的眼睛在看着我。

商紫墨仿佛完全没注意我的心理变化，很快便带着我在马路上疾驰。

我没想到，他会把我带到我之前上学的地方。

学校还是当初的学校，只是我看到斜阳照在金灿灿的服装学院几个大字上，完全没有那种同龄人该有的喜悦感。

大学的四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知道这所学校，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底留下了多少痕迹，同时又丢失了多少回忆。

“同学来了，带男朋友来了？”面馆的老板娘笑嘻嘻的，看着我立刻迎了上来。

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衣服穿得很整齐，只有围裙上能看到一些油污，。

店里环境还不错，有空调，有台面。

只是，我不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

老板娘看到我茫然的表情又去找商紫墨说话：“那时候天天看着你们来我家吃拉面，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感情还好得像以前似的！还和之前一样吗？”

“是的，两碗炸酱面，一大一小，再来两碟小菜，一份排骨汤！”

我不知道老板娘说什么，可商紫墨却跟我回答了。

“好嘞，马上来！”老板娘答应一声，亲自给我们做。

店里还有帮佣，有两个在休息，还有一个在给客人收桌子。

看来，老板娘是真的认识我们的。

“你最喜欢吃这里的炸酱面，只是每次你都吃不完，又霸道地宣布不能浪费，然后就正大光明地给我吃了！”商紫墨心有感触，眼神里显现出一股回忆的画面。

面果然上得很快。

我拿起筷子，商紫墨却是先夺了去，然后他给我拌好酱料，再放回我桌上。

香气诱人，肉碎鲜嫩可口，笋子和炸过的豆干都很脆，还有不少东西。

我吃了一小口，味道……很好！

我化悲戚为食欲，三两下就干掉了一碗，半根面条也没剩下。

“老板，再来一碗！”我抹了一把油嘴。

“好嘞！”

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吃，不是面的问题，而是我根本吃不出来自己嘴里的味道，只想用这样最直接的方式来宣泄心里的抑郁。

对于我那半天记忆的丢失，我也不想去追究了，因为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其他的再知道也没有什么意义。

刚刚那辆车里，我知道，容允上在里面，所以我在之后故意和商紫墨靠得很近，以掩饰容允上的出现给我带来的慌乱。

我相信容允上的感情没有变，可是为什么他不信任我，我很难过。

感情，最重要的不是彼此爱得有多深，而是最基本的信任与理解，爱情只是两人在一起的润滑剂，和谐相处才是更加重要。

为什么他不相信我。

直到我嘴里塞满面条喊着老板再来一碗的时候，商紫墨终于抢走了我的筷子。

“真的很好吃，商紫墨，你为什么不吃？”我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两个商紫墨，三个……更多的……

“申音，别吃了！”商紫墨买了单，然后半拽着我把我带离了面馆。

那一刻，我看到面馆老板脸上错愕的表情。

“申音，你没事吧，你别吓人好不好？”商紫墨看到我的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胃里撑着实在难受，我就着路边，蹲在地上狂吐起来。

好难受，好像肚子都空了的感觉，胃酸刺激着食管，烧灼得厉害。

原本人精神状况就不是很好，这一下更加难受了。

早知道是真的不要吃那么多了，我不但没有冲淡自己对容允上的想念，反而他印刻在我脑海的画面变得越发的清晰起来。

“商紫墨，你走好不好，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我越是看到商紫墨立体的脸，就越发想知道容允上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楼下等我，是想见我的吧！

他是想跟告诉我，他后悔放我离开了，所以他来找我，想跟我重归于好。

可是，既然放不下，为何要伤我那么彻底？

既然伤我，为何又要折磨自己，难道他自己心里好受吗？

“申音，你这副样子，叫我怎么放开，跟我回去！”

“不，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回去！”

我怕看到容允上，我既想见他，又害怕被他看见，我觉得自己矛盾极了。

“申音，跟我回去！”商紫墨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后悔。

是的，我也怪他，他不该带我出来，一个人难过的时候闷在家里最好，只要出门就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教人担心，自己也弄得满身狼狈。

商紫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碗热开水，他直接放到我嘴边。

我漱了漱口，舒服了些。

只是，我还是不愿意回去。

低着头，突然听到商紫墨在打电话。

“喂，是金阳吗？”

“我是，你好，那个申小姐她已经考虑好了吗？”那边的声音似乎很兴奋，嗓门格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