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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蛇从天降
灵芝与鹿角的荧光映在慕幽白皙面庞之上,流转万千光华。
她轻轻合上平金装帧的古籍,淡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欣喜,“这的确是稀绝的七彩玉灵芝与灵山鹿角……”她冰绿的眸子疑惑地迫视秦缃,“此事事关重大,情况特殊,本掌事可以先不追究你的罪责,你尽管老实交代,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秦缃叹了口气,“下婢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掌事若不信,我也无他法子,只得无辜请罪了。”
慕幽斜眼看她片刻,秦缃并不像在说谎扯白,不过照她所说,仙鹿本应在灵山之巅,怎会来到此处,口中还衔着七彩玉灵芝,灵山鹿角和玉灵芝又偏偏是梦蛇的香材,这一切怎会如此凑巧?
慕幽沉思须臾,那名神秘女子才是事情关键,那她又到底是何方高人?为何要对秦家施以援手?
这时,语嫣突然闯了进来,玉簪花纹桃木篦子从一头青丝上滑落在地,她赶紧收敛慌乱神色,匆匆行了一礼,飞了秦缃一眼,正色道:“清梅园里有一百尺长虫,掌事赶紧去看看吧!”
慕幽、秦缃闻言俱是一惊,赶紧朝清梅园赶去,远远地便闻见惊叫连连,不少侍婢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皆面无血色,似见了鬼一般。
清梅园桃树郁郁葱葱,翠色袭人,可冷不防有一玄色巨影盘踞其上,蜿蜒盘曲足足有一队仪仗长,人头宽的鳞片泛着暗光,透着煞气,令近者无不丧胆魂惊。
语嫣不敢再往前,附近腊梅席淑坊的侍婢们早已吓得跑了出来,躲在许掌事身后,没有掌事的命令,她们也不敢擅自离开。许冰清自身也是吓得腿脚哆嗦,却仍自作镇定,牢牢迫视着那条巨蛇。
慕幽走上前去,她极轻地吐了口寒气,语中压抑着惊惧,微带薄责,“龙掌事怎此刻才到……”
慕幽面不改色,并不接话,只看了那巨蛇两眼,音冷如月,“许掌事不必惊慌,巨蛇已死,并无威胁。”
许冰清双眸瞪若铜铃,看一眼慕幽,又看一眼长虫,神色变化万千,转瞬已是安然自若,“仓促间是本掌事大意了……”几个近前的侍婢窃笑,她微露尴尬之色,朝手下侍婢冷脸喝道:“清梅园中发生此等大事?竟无一人来通报本掌事,一群饭桶之辈!”
那些侍婢吓得变色,齐刷刷跪了一地,垂首不语。
“许掌事何必大动肝火,巨蛇已死,并未伤人,已是万幸,事发突然,也不能全怪她们。”慕幽瞄了一眼秦缃,秦缃会意,赶紧带着那群侍婢退下了。
许冰清心中不以为然,转首要走,却被慕幽拉住,“许掌事此欲何往呀?你我先在此候着吧。”
许冰清一脸不愿意,“本掌事要去知会堂主,恕不奉陪!”
慕幽死死拉着,她拽拖不得,“堂主那儿自会有人告知,不需劳动掌事大驾。”
冰清白了她一眼,忿忿不语。
“怎么,掌事害怕了?”
“哼,本掌事会怕这条虫?!笑话!”许冰清将颤着的手藏在袖中,朝清梅园走去。
玄蛇双眸晦暗,如蒙了一层阴翳,死气沉沉,头上有一赤红鸡冠,绯若烈火,丹若流霞。
慕幽望着那冠子,心中狐疑不已,这无疑乃长虫赤冠。寻常人一辈子难以寻得的天下至宝,竟于一日内在秦府现身了三样,且均是梦蛇所需香材,若非人为,难不成是上天相助?
另外,如此庞然大物要想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清梅园岂是易事,更别说要杀死这条巨蛇了。
慕幽眉心微皱,眼中清光胜雪,转问许冰清:“清梅园距听雨楼不足十丈,许掌事难道没有发觉丝毫异常?”
她颇带不屑地扫了慕幽一眼,“即算有什么异常,那也是天大的响动,龙掌事不也充耳不闻吗?”
此刻慕幽注意到立于许冰清身后的侍婢绿梅战战兢兢,双唇紧咬,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绿梅,你可是见到了什么?不妨一说。”
绿梅抬眼观察许冰清的神色,待她默认,才缓缓道出:“下婢也不知是否见得真切。当时下婢给掌事送新制的绣样,谁知天色突然一暗,下婢立马抬头,好像有一袭白影跃过听雨楼,不见了,接着就看到那条……”她面色愈发苍白,不敢再说。
“一袭白影?”慕幽沉吟,联想至秦缃所见的神秘女子,“可是一位女子?”
绿梅却摇摇头,“那人身形魁梧颀长,绝非女子。”
许冰清听闻此语,忙回头看向听雨楼,不住搓着手,让自己镇静下来。仿若现在那袭白影就在楼上傲然独立。
不一会儿,秦广和四堂主都齐聚清梅园,慕幽的猜想成为事实,此蛇名叫玄鳞赤冠,其茜色头冠乃灵物,其血有肉白骨之效,只是性极为燥热,非常人可用。
四堂主和上百位身强力壮的家丁侍才合力才将巨蛇斩断为近百节,又费了一天工夫才将死蛇焚毁,只留下赤冠。
慕幽终究没有将秦缃所说告之太祖爷,绿梅所说也成了无稽之谈,好在此事发生在秦府之内,风波不大,秦家决定将此事彻底隐瞒下来。
不管背后高人是敌是友,有何目的,总之是为秦家解了难,制取梦蛇的六味香材都已备齐,只差最后一味白蛇之蜕。秦府毫无必要为查明真相而大费周章,这样反而会使事情节外生枝,不好收场。
对方似乎对秦家了若指掌,像月白虎睛石、幻蛊、紫椤香这些秦府内已有的香材,并未多余取来。倒是白蛇之蜕……
许冰清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笑意,上前一步行了一礼,肃声道:“太祖爷贵人事多,不知是否还记得一事?”
一日内秦府内无缘无故多了三味绝世稀宝,秦广脸上不知是喜还是忧,倒是疲倦显而易见,他摆摆手,示意她讲下去。
“那时为赶制紫椤香,龙掌事曾携两位侍婢以身试险,潜入百花幻境中找寻紫椤仙果,途中曾遇林中白蛇,后为李家公子所救。下属曾听说侍婢秦缃独有慧根,能安抚那猛兽,才好险逃过一劫。当时白蛇曾赠与她一物,好像正是那长虫的蜕皮。”
秦广一扬眉,看向慕幽,“可有此事?”
慕幽点头,“许掌事所言非虚。”
众人眼中喜色渐显,秦广亦一扶长须,无声而笑,“如此甚好,七味香材既已齐备,各堂各归其位,各尽其能吧!”
之后太祖爷又做了一些具体的交待,众人便散了。
本来秦缃也为他们而高兴,可心里突地涌上一件事,让她心口若压了块巨石。
那日在乾清院中,白蛇曾告诉她:若有人向她索取白蛇之蜕,千万不要允诺,否则自身会有血光之灾。
这些事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连想象都想象不到,那种从心底冒出来的声音真的是白蛇在与她对话吗,抑或是自己的幻觉?她到底该不该相信?
是夜,风摇叶落,雕花朱窗瑟瑟作响,秦缃无眠良久,要说血光之灾,她无缘无故跌到这个世界不就算此生最大的再难吗?
暗夜里,她淡然一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神神叨叨了?
次日将白蛇之蜕交给慕幽时,秦缃淡淡笑容恰似紫叶樱。接下来的几天她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秦家上下赶制梦蛇,起早贪黑的工作已让她无从分心。
直到那一日,命运显出她狡诈的笑容。
冷月如钩,虽已入夏日,但漫漫长夜却依旧清冷,秦缃在床上辗转不能入眠,总觉手脚冰凉,捂不暖和,她推了推身旁睡得极熟的语嫣,想和她挤一床被子,可语嫣睡得死沉,看她一脸香甜,秦缃偷偷下床,披了条弹花棉毯就出了门,她记得东坊里有一条还没来得及拿走的栗色棉被。
走在路上,树影幢幢,月光如水,寒意自脚底而起,她心里有些害怕,加快了脚步,走到九曲回廊时,猛地撞见两个人影,一男一女,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回廊里作甚。
秦缃又惊又疑,躲在一旁湖山石后窥看。
中年女子干练亲和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你放开!你给我放开!”
男子声音有些嘶哑干涩,“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
男子一把从后面抱住女子的腰,头紧紧贴着她发鬓,女子从他怀里挣脱不出,扭动着腰肢,语气羞恼、嗔怒、甚至有些亢奋,“要让别人看见,仔细你的皮!”
男子胸有成竹,“别人看不见,就算看见了,我段山远也先要了他的皮!”
女子娇笑半声,赶紧掩住嘴,“哼,你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
“我那点本事都在床上伺候你了!”
女子气得发笑,跺了他一脚,“满嘴胡说,老娘……”
秦缃差点笑出声来,这秦府里看来也关系混乱的很呀,指不定是哪个席的侍婢侍才在这儿打情骂俏呢!
她刚要转身离开,脚底绊了一块碎石,在地上滚了几圈,“噗通”一声落入了荷塘中!
惊起蛙声一片,有鸳鸟惊悸的黑影一掠而过,消失在沉沉暗夜中。
那女子闻声吓得愣住,男子没有说话,秦缃吓得冷汗涔涔,躲在湖山石后不敢出声,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蛙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男子渐渐逼近的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