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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紫椤香

作者:镜影寒潭 | 发布时间 | 2017-08-09 | 字数:3139

秦缃这才得知他们原是一对情侣,应不小心冲撞了县太爷的轿子,县太爷一怒之下令将他们捉入大牢,他们趁乱逃了出来,身上只带着用来进新货的银两。跑着跑着便跑错了路,进了这片林子,没想到这里的官兵们得了消息,也正要抓他们俩呢。

秦缃恨得直咬牙,那县太爷也忒不辨善恶了,怎么因这点小事就动用官兵。她关切地问:“那现在你们准备去向哪里?”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眼神俱是凄楚茫然,那名叫孟才的男子说:“现在我们还能去哪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也许哪天县太爷消了气,我们也就随处找个安稳地方过活罢了。”

唤作莲英的女子已泪意朦胧,不忍再听,只紧紧握住丈夫的手。秦缃实在不忍这对苦命鸳鸯再这样漂泊,可眼前又实在无法相助,亦只能徒劳叹息。

秦缃接着打听起这里的情况,得知此处并非什么中原华夏,竟是一个叫做南柯的大陆,纪年也有所不同,虽皆用皇帝年号,但也可以以初辟鸿蒙后多少年来表示。秦缃心中的疑惑有所解开,可同时更深的苦恼也油然而生,她穿越的不仅是时间,就连整个世界都更换了,并且每人知道这个世界与她原来所在的世界有多遥远的距离。

总之,她感觉自己回到原来世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见秦缃神情低落,两人也不再多说,只继续靠在芭蕉上休息。此时此刻,秦缃不得不打消返回现世的念头,其实对她来说那个世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既然回不去,不如在这儿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也不负自己了。

太阳越升越高,草木间的湿润清馨都被蒸发殆尽,阳光在林间小路间透射下斑驳的光影,芭蕉林荫下却依旧凉爽舒适,偶尔一阵绵绵的风吹来,拂动秦缃额前的发丝,眼前翩翩飞舞穿梭在野花间的蜂蝶让秦缃的眼皮发沉,睡意袭来,她慵懒地朝另一边撇过头去,恍然间瞥见孟才和莲英有些慌张地将腰上系着的一只木牌解下,那木牌上好像写着什么,形制还颇为精美,秦缃不以为意,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闷热的下午,不知何时天空已经被厚重的云层覆盖,四周一丝风也没有,樟树和枫树的叶子都蔫蔫地垂着脑袋,好似经过一个中午的曝晒已经失去了活力。空气里弥漫着草木被炙烤后的焦枯气味,唯有那条小溪的潺潺流动之声给人带来些许清凉。

秦缃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此刻那对夫妻已经走了,还给自己留下了一只木牌,秦缃细细端倪,木牌上浮雕着精美的兰草图案,一面刻着“怜冬堂”的字样,另一面则刻着“墨兰席”,她只觉得这两个名字好熟,像是在哪儿听过。

秦缃管不了那么多,也许这个木牌还可以卖个好价钱,沉香木的质地触手生香,那对夫妻应该是用这个来感谢她的滴水之恩吧。

秦缃走到溪边俯下身痛痛快快地洗了脸,肚子又有些饿了,正准备去林里摘些野果,她突然感到地面在微微震动。她心中一惊,唯恐是地震,赶忙趴在地上,这一下更是听得心惊动魄,像是有许多人在地下猛力擂着战鼓,那震动越来越明显,秦缃猛然察觉那根本不是地震,而是群马奔驰的声音!并且正朝她逼近!

她心知不妙,赶紧往旁边的林子跑去,躲在四株茂盛芭蕉的中央。

离得近了,秦缃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远处十匹雄健的骏马背上坐着十个神态凛然身姿矫捷的年轻男子,他们皆穿着米白色骑射行装,头戴白翎藤盔,脚踏白蟒皮靴,此刻正勒紧马缰,任马信步缓缓前行。

为首的一个指着前方,朝身后喊道:“前面不远便有溪水,全队休息!”

秦缃在芭蕉后看得清楚,他们风尘仆仆,跳下马来,将马牵到溪边喝水,自己也跟着喝足,又将随身带的竹筒水囊装满,便靠在另一旁的枫树上休息。

他们的腰上都系着一块木牌,与秦缃手中的那块十分相似,她心中疑惑不已,朝最近的那个男子腰间看去,更是猛然一惊,岂止是相似,根本就一模一样,连上面刻着的“怜冬堂”的字样也分毫不差!

秦缃低头细想片刻,也不知为何那对夫妻会有这样的木牌,这些人便是追捕那对夫妻的官兵吗?可他们的着装实在不像官兵的样子。那对夫妻到底是什么来头,与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

秦缃只觉得脑袋中打了好几个死结,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所能做的只是继续仔细观察这些男人,也许还能找到一星半点线索。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闲闲说道:“真是个苦差事,偏偏摊到我们身上。”

“谁说不是呢?那个娘们腿脚还真快,我们骑马追了这么多天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狡猾阴险的婆娘,自己和那奸夫寻欢作乐、风流快活,倒把这污水泼到别人头上。”

“幸好我们堂主明察秋毫,没有错杀好人,只可惜让这对狗男女听到风声赶紧跑了!”

“听说前几日那名侍女差点被活活烧死呢,还好墨兰席的人赶上了,不然这世上可又多了个冤鬼了!”

秦缃越听越惊诧,他们说的那名侍女不正是自己吗?墨兰席……她猛然想起,那位龙掌事便是怜冬堂墨兰席的,那这块木牌?!难道那对夫妻也是墨兰席的人?!被官兵追杀什么的都是谎话?!他们才是秦家要追捕的奸夫淫妇?!也就是设计陷害自己的人?!!

秦缃几乎不敢相信,但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渐渐明晰、连成一线了!

此刻她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惊讶得无法合拢双唇。那名高个男子继续说道:

“如果不是堂主发现藏到那名侍女的床下的小衣上的香气与她平常所用香料不同,谁他妈会想到那个贱婆娘平常老老实实、背地里会做出这种混球儿事呢?”

“就是说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那名侍女也不简单,我听说她竟胆大到偷了今年秦府的贡香银灰炭沉香呢!”

其他几名男子立马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可能?!银灰炭沉香可是在存库里锁得好好的,她小小一介侍女怎么能偷得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她有帮凶也说不定。总之那天墨兰席的掌事从刑场救她回来后,还从她的衣服的夹层里发现了装着银灰炭沉香的布包!”

“这我倒没听说过,你继续说。”

秦缃心里又是一惊,她赶紧摸索自己的上衣,才诧然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换过,难道真如他们所说那件囚衣上被动了手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偷过银灰炭沉香,因为在入狱之前发生的事她是全然不晓的。

难怪之前听到龙掌事要向秦家汇报,同时派侍才来监视自己,原来是为这个!

“说来也奇怪,那侍女究竟是怎么把偷来的碳沉香带到牢中去的,这点还真想不明白!只是我知道今年秦家上贡的御用香料中少了银灰炭沉香肯定会怪罪下来,到时秦家还说不准会成什么样呢。”

“我们这些人铁定也没好果子吃!”

“不行,我们得赶紧追到那对奸夫淫妇回秦府复命,也算立功了,到时候堂主一生气,也怪不到我们身上了。”

“对、对,说得有理,赶紧上马!”

那些人正要骑马继续追赶,为首的那个却像想起了什么,说:“你我都知道要制成银灰炭沉香需耗多少时日,在进贡之日前秦家就算全力赶制也来不及了,到时候一样是交不齐贡香,一样要治罪……”

“话是这么说,不过也许那个侍女知道剩下的碳沉香的下落。”

“你没听说吗,那天从她身上发现的碳沉香都被牢中的潮气给熏坏了,鬼知道其他香料会怎样,这东西保存起来也极麻烦的,稍不留神就给毁了。”

为首的说道:“我正是这么想的。依我看,与其去追索剩余碳沉香的下落,不如去寻找其他比碳沉香更名贵的香料。惜春堂好像就向太祖爷提出要赶制紫椤香……”

“紫椤香?我好像听人闲扯的时候说过,好像是四大名香之一什么的……”

“不错。紫椤香自然比碳沉香名贵,不过它的制香时日却远没那么长,难就难在要去寻找紫椤仙果。据说紫椤仙果只有百花幻境中央的紫椤仙株上才有,并且五百年就只结一颗。”

“百花幻境可不是闹着玩的,越往深处走便越危险,那些要去林子中间的人都没回来过,鬼知道那紫罗仙株到底存不存在?”

“惜春堂的人也拿不准,毕竟这都是《天香幻梦录》上记载的,也没有人验证过。”

“上次我侄儿的狗跑进百花幻境中去了,他也追了进去,结果就没出来,后来一个入林寻药的药农带出了一个项圈,正是我侄儿的,他说是在一朵硕大的花旁边发现的……”

众人闻言俱是唏嘘不已,为首的只得道:“没时间说这个了,不管秦家是否要制紫椤香,我们都得把那对奸夫淫妇抓回来,大家赶紧上路吧!”

如此那十人才骑马离去,留下秦缃恍然一人,冥冥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