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海棠依旧否？

就像是每一次的惯例，依旧是要设宴款待前来大周的使者，周邕自然是请了许多人前来赴宴，得势的大臣，得宠的妃嫔，却还请了苏环环，一般公主是不在此席之内的，但是苏环环自然是不同的，而且这一次的议和苏环环立下的功劳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有在所邀请的人中间也是正常。

小英迟疑地看着镜子里的苏环环，将她如云的秀发绾成一个堕马髻，问道：“今晚的宴会夫人要去么？毕竟没有我们什么事，席上的人也多不认得，议和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我看就算是不去问题也不大，何必要去凑那个热闹，你如今应当好好照顾身子才是。”

随手插上两只簪子，苏环环对着镜子看着小英道：“毕竟这一次的议和与我有莫大的关系，燕国的使者也算是给了我个面子，我也应当给他们的面子，宴会算是给他们送行的，我参加也就表示我也是去给他们送行的，终究对于我和翼然皇子之间的关系是有好处的。”

“唉！”小英叹了口气，“你总是想那么多，这事情总是要慢慢来的，不能累坏了身子才是。”

“不就是去参加一个宴会，哪有什么累不累的，放心好了。”从镜子前起身，苏环环转过话题道，“帮我挑套衣服，不要艳丽的，素净些好。”

从前苏环环就不爱穿颜色华丽的衣裳的，但是偶尔也还是会穿一穿，但是自从李怀瑾去世之后，再没穿过颜色鲜艳的衣服，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似乎已经沉静为湖水，激不起一丝波澜。

宫里的宴会从来都是这样，丝竹声声，歌舞升平，大周在做的官员不少，坐在上首的是新任的宰相，另一边却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将军，苏环环记得，从前是李怀瑾坐在那里的。

注意到苏环环突然黯淡的眼神，小英忙笑道：“夫人，我们的座位在那里。”

却是跟后宫的妃嫔们在一起，但是这一次也并没有什么妃嫔在坐，依旧是皇后坐在周邕的旁边，另外一个苏环环旁边的是一个穿着十分华丽的女子，看上去很是美艳，但是形色间却有明显的骄傲，很是有一种不可一世的样子。

一坐下来，就可以闻到浓郁的香粉味，虽然认得出是名贵的香料，但是毕竟有些太浓了，苏环环几乎觉得呛鼻，伸手扇了扇，驱走那过于浓烈的味道，小英立刻就注意到了，站到了两人中间，不露声色。

但是那边的女子还是注意到了，眼中微微露出薄怒。

华丽但是乏味永远是宫廷宴会的主题，没有一会儿，苏环环就被这些各种各样的香味熏得头昏脑涨，尤其是旁边飘过来的美人香，正准备起身出去走走，却听到那边娇滴滴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过来：“都说这将军夫人美艳无比，名满天下，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到底是底下上来的人穿起衣服来也显得小家子气，这样大的宴会，是我们两国间的交往，这样子出席怎么像是我们大周的公主，真是个丫头。”

“娘娘说的是，毕竟跟娘娘您的品位不同，哪里能跟您比，只是皇上太抬举了些个，怕只怕有的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呢！”说话的是那女子身旁一个高高瘦瘦的丫鬟。

苏环环也不理会，只轻声问道：“这个妃子到底是谁？”

小英虽然来宫里的时间不长，但是毕竟不是跟苏环环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宫里也打听到了些事情，加上跟宁仁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渐渐熟了，自然也就知道些人了，悄声道：“这个就是正的圣宠的楚贵妃，他父亲是殿阁大学士，也算是家事雄厚了，又因为长得美，懂得哄皇上开心，这两年是宫里头最为炙手可热的妃子。”

苏环环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底，其实小英也说了，是这两年最得宠的妃子，那么以后的两年呢？宫里的女人向来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有谁可以长宠不衰？花无百日红，宫里的女人向来是凋谢得最快的。

“我出去一下，这里的味道不大好。”苏环环对小英轻声道，“你陪我出去走走。”

就在走出去的时候，苏环环明显看到那楚贵妃眼角眉梢的不屑，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

看着大厅中央那群轻歌曼舞的身影，不自觉的就想到那一次和李怀瑾一起来宫里，当时还有宰相和宰相夫人，对她百般刁难，宰相夫人甚至拿她的出身奚落她，后来她和李怀瑾一起完成的那一支舞，大家都说是很精彩呢！那样的默契其实现在想想也就明白，那是因为两个人都早已经学会了参透对方的心思。但是如今明白似乎也有些晚了。

正如当时一样，只是时节不同，这个时候的皇宫外面有点儿凉，坐在原来做过的假山石上，苏环环静了一会儿，才道：“你干嘛不过来？”

小英看了看四周，不明白苏环环什么意思，才要问，就听到有人的走过来。

却是一个男子，隐隐地似乎是燕国使者中的一个，“你怎么知道是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出现，但是认出你却也不是问题。”苏环环没有看她，视线不知道落在了黑暗处的哪个地方。

这个时候心里也明白了两个人是认识的，小英自觉地退到了一边，不予打扰。

“我如今来你们大周毕竟不安全，谁也不能保证你们的皇帝会不会突然把我扣留，若是那样，我们燕国可就危险了。”男子在苏环环对面的石上坐下笑道。

“那你为何还要来，这不太像你的风格吧！”苏环环看着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如果说我来是想要看看你，你信不信？”似乎是开个玩笑，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

苏环环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信。”但是却听得出肯定的味道。

“我确实是来看看你的，谁都知道你们府上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就是想要知道我们的合作还做不做数？”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你让青鸟发给我的。”其实认真看，还是不能认出这个男子就是乔装过后的翼然皇子。

一看那张纸就知道是那一日在绝情谷苏环环发出去的，当时是为了救李怀瑾一命，哪里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不知不觉又想到李怀瑾死去的样子，鼻头一算，眼睛就湿润了。但是即刻又恢复正常，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那一幕。

但是这却没有逃过翼然的眼睛，心里突然一软，轻声问道：“你还好么？”

苏环环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挺好的，你放心，我们的合作我不会就这么丢下的，就算是我要丢下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他也不在了，这上面的内容，你们不用履行。”

轻笑着点了点头，翼然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却是希望可以继续跟你合作的，毕竟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若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帮你办到。”

苏环环知道如今翼然在燕国大受百姓爱戴，加之燕国皇帝如今年事已高，基本上的国事都是翼然在处理，一般的要求几乎是难不倒他的，说出的这话价值不小，苏环环点了点头，“我们既然要继续合作，自然有许多地方要你出力的，放心吧！你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不会客气。”

“那最好了，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苏环环不再多说，只道：“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他要起疑了，我先走了，你晚些时候进来。”说着就起身。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缓缓进入黑暗，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怜惜，还是忍不住道：“苏环环，能放下的就渐渐放下吧！”

脚步一顿，立刻就继续前行，苏环环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她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这条路该怎么走，她的心里都是清楚的。

终于她消失在了黑暗中，翼然却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个女子似乎已经走进了自己建立的城堡里，没有人知道这座城堡的门该怎么打开，她一个人也似乎再不愿意为任何人开启那扇门，从此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

心里的那一种疼痛一丝一丝地牵扯着自己的心，翼然自己也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在面对她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感觉，记得刚开始见到她的的时候，她是那样的自信与决绝，如今既看不到自信也看不到决绝，只因为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口枯井一般，没有人看得透，她也不让任何人看得透，就连一点点的软弱她都吝啬于给别人展示，而是很好地隐藏在不知深处的最深处。

这样想的时候，翼然似乎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喊，可不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