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一别似经年

又是这样冗长的梦境，似乎有许许多多的人从不同的地方冒出来，但是却看不清那一张张的脸，有的人从身边飘过去了，有的人朝她突然间嘿嘿一笑，还有的人似乎在远方呼唤着她，苏环环像是走入到了一个另外的世界里。

但是那呼唤声渐渐地清晰起来，一声一声地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指责，只是还是很遥远，好像是从背后传来的，又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谁？”苏环环茫然地看着四周，“你是谁？你出来！”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所有的人像影子一般匆匆地从身旁飘走，快得看不清楚长着的摸样，来来去去穿梭自如，只有一双双眼眸像是黑夜中的灯火，或者麻木或者幽怨地在眼前飘过。

突然一个身影进入到苏环环的视线，怎么那么熟悉？苏环环飞快地向他跑去，但是他的身影却走得那样快，好像像是要飞起来一般，苏环环的心里一阵慌张，但是依旧紧追不舍，一直来到一片荒地上，到处都长着及膝的荒草，跑进去的时候，激起一群群的萤火虫，但是那个人却没有了踪迹。

“怀瑾，怀瑾你在哪里？”苏环环茫然四顾，但是哪里有半个人影，“你在哪里？这里是哪里啊！我们该怎么回去？”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她心里突然慌乱起来，怎么办？她把他给弄丢了，怎么办？“怀瑾，怀瑾，怀瑾。”

“夫人，夫人，夫人你醒醒。”耳边却似乎是小英焦急的声音。

缓缓地睁开眼睛，竟然是在自己的床上，苏环环呆呆地看着床顶，心里头还是刚刚梦里面的场景，还有那种无家可归的感觉依旧在自己的心里面明显异常。

“小英，你知道么，我刚才做梦，梦到我自己把怀瑾给弄丢了。”苏环环依旧看着床顶，像是木偶一般地跟小英说话。

心里一酸，小英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才道：“夫人，你已经睡了五天五夜了我去给你弄吃的来好不好？”

“我怎么睡得这么久呢？”苏环环像是完全不知道，但是语气却又那样的平静，“你们也不叫醒我，我若是这么一直睡着，怀瑾会很无聊的，我说过要陪他下棋的，怎么跟病了似的睡觉呢！”

“夫人，将军……”听到苏环环的话，小英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将军他……”

“他肯定是又出去喝酒了，我知道，你不用隐瞒，回来我就不理他了，上一次喝了三天，都病了，现在还去喝，真是不知道怎样才会听话。”小英的话刚要出口，就被苏环环打断，虽然字句里都是嗔怒的语气，但是苏环环的脸上却一点儿也不见恼怒的表情，语气也是极度的平静，平静得像是深山中的潭水。

“夫人，将军他……”很想说出来，但是没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哽咽。

“你不用替他隐瞒，一定是认为我睡太久无聊了，我也不管他了，我自己也困得很，再睡一会儿好了，你出去吧，不要打扰我。”苏环环根本就不给小英说完的机会，平静道。

“父亲他死了，死了！”一直都坐在一旁的李展鹏跳起来，指着自己身上的孝服吼道，“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他死了。”

苏环环依旧是看着床顶，不看李展鹏也不看小英，叹了一口气，道：“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身为人子，怎么可以这样诅咒自己的父亲？这是大逆不道，你父亲知道了会生气的，你的武功又不好，难道还想要反抗他么？”

李展鹏一把拨开小英，伸手从床上将苏环环拉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吼道：“你没有听到么？他死了，元宵的晚上他就死了，就是死在你面前的，你别再装了，装了这么多天不累么？”

苏环环笑了笑，但是眼泪却下来了，“你的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他那么厉害，谁相信他会死啊！你再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到时候他生你气要罚你，我也不会帮忙说话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李展鹏几乎气不打一处来，他伤心自然是伤心的，也曾不能接受，但是这是事实，可是这个女人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不愿意醒过来，一直五天了，太医说她根本就没有病，只是睡着，或者期间她已经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而已。

“你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苏环环你给我清醒点儿，不要再装了。你装也没有用，他死了就是死了，你就算是装的再像，他也活转不过来，也不会再出现叫你的名字，也不会再握你的手，不会再教训我，不会再罚我面壁，都不会了，你自己明明就知道的，他死了死了死了，你是活着的，我们都是活着的，就算是他在重要，也没有办法，只有这些活着的人陪着你，你必须是活在这个世界里。”李怀瑾吼着她，自己的眼泪也滑下来了。

那一天一大早，浩浩荡荡的人走了过来，却是皇上带着大队的人马，抬着父亲的遗体，说是大将军为了救驾而英勇牺牲，将军夫人也因为惊吓过度而昏迷，特别封了一堆什么谥号。

他也不能相信，可是他看到父亲那一张惨白的脸的时候，就不得不相信，这确实是真的，从前一度，他因为自己恨不能杀了他，恨不能让他身败名裂，但是直到这一刻真的看到他死了，躺在那里，心里面却只有痛苦和伤心了，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面对他的遗体，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厉害的父亲也会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

尽管将军府里的人都不能够接受，但是所有的人也必须帮忙将过年的红绸换上白布，也只能承认他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接受，她怎么能够不接受，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要好好的才是，虽然李怀瑾去世的时候，李展鹏没有在跟前，但是他想都能够想得到他会有怎样的嘱托，他会照顾好她的，她一定会好好的。

“师傅，你必须接受，我都可以看得出来，父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难道你看不出来么？你就忍心让他这样死去？你难道不想要报仇么？父亲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凭什么得到这样结果？你看到他的遗体了么？他的身体都是扭曲的，脸都快变形了，这是正常死亡么？这是对抗杀手么？他根本就是被害死的，你们感情那么好，难道你不要为他报仇？”李展鹏质问道。

李展鹏是对的，苏环环她确实是装的，一直都是装的，她不敢相信不敢睁开眼睛，不敢接受他们说的话，但是听到李展鹏说他的身体都是扭曲的，他的脸都快要变形的时候，忍不住又想起他临死的时候的样子，身体里面全都是那种蠕动的小虫子，一点一点地在身体里面挣扎着。

蓦然间觉得一阵恶心，爬到床边就干呕起来，这么多天，苏环环根本就没有进食，只有小英在大夫那里弄来一点儿药慢慢地喂着她喝下，现在根本就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只是流出满脸的眼泪。

小英突然想起来，忙道：“夫人，你快点儿起来吧！我们吃点儿东西，就算是你不想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要吃的呀！”

吃了一惊，苏环环抬起泪眼看向小英，小英也是哭得梨花带雨，这两日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根本就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外了，除了哭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好做的。

“你说什么？孩子？”苏环环像是没有听清一般，看着小英不敢置信问道。

一个劲儿地点头，小英喉咙哽住了，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是啊！孩子，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了，大夫说才刚刚一个月，是你昏迷的时候诊的脉。”李展鹏叹了口气，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这一次的变故，没有让苏环环小产。

伸手抚上小腹，苏环环想了想，是了，就是那一次，那一次就是让李怀瑾代替苏环环去死的关键，从前每一天她都会记得吃药的，断然是不会怀上孩子，但是那一次太突然了，来不及准备，难道就是这么巧么？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因为这孩子，她连去陪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心里一时竟不知时悲是喜。

怔怔地掉下泪来，苏环环终于呜咽出声，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是那种隐忍的，无处可诉的哭声，小英和李展鹏听她哭出来，算是放下了心，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样给她一些安慰，她似乎控制了太久，但是却又没有嚎啕，反而像是透着绝望。

不知道她这到底算是什么个情况，心里担心，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小英抬头看向李展鹏。李展鹏摇了摇头，轻声对道：“让她哭一会儿吧！我们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