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话当年（三）

“那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苏环环知道这是一个悲剧，尽管这个时候李怀瑾嘴里说出的场景是这么的美。

微微叹了口气，李怀瑾道：“后来，有好几年我们都是这么过的，却直到有一天，惠诗来了，她是背着我去的，她告诉了含烟所有事情，包括展鹏根本就是抱来的，我并不知道她去过了，所以当我来到鼓楼村的时候，却刚好看到她在收拾行礼，我惊呆了，不由问她，要做什么，她含着眼泪说，她根本就是一个只会害人的女人，再这样住下去，会害了我一辈子的，她不想让我继续过着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可是我不觉得我的日子如何，我对她说：‘你不是说人最重要的就是过上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么？最重要的不就是跟着自己的心走么？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这样看着你快快乐乐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她愿意过，我也愿意，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呢？我丝毫没有觉得我的日子过得不好。’她被我的话打动了，最终只是说，终究是因为她的关系让我又伤害了一个人，加之那个时候，含烟的女儿正出天花，根本就不能搬走，我们只能每天都守在旁边，不停的请大夫过来，她一直都在担心，害怕孩子会出事，每天都跪在院子里祈祷，她说她是一个坏女人，老天肯定是想要惩罚她，但是她错了，老天肯定知道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所以，孩子的天花很快就好了，经过这么一件事情，她也就没有再说关于要搬走的事情了，我们就这样生活着，一直到那一年。”

心里一紧，苏环环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年，就是所有噩梦的开始，那是所有人的噩梦。

“她时常跟我说，她觉得我很寂寞，但是我跟她说，寂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甘寂寞，我大概一个月去她那里一次，一个月里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后来那一天她跟我说，跑了这么多年了，应该累了，还是我搬过去吧！我还以为我听错了，看着她，不敢置信，她笑着说，你不相信了么？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了，我知道你的人，但是你常常这样的跑，家里的嫂子怕是要心疼呢！我可以带着孩子住到你的府上，只是我只是住到你的府上，我也愿意以你侧室的名义进去。”

“我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让步，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就一直都微笑地看着我，说我像个孩子，知道她提醒我才想起来，我应该要准备点儿东西，她说她什么都不要，但是一件嫁衣总是要的，让我去给她买一匹漂亮的红布回来，她要好好地给自己做一件嫁衣，终于也可以自己穿上真的嫁衣了而不是在戏台上。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好，好像都已经幸福到了极点了，她也是真的高兴，我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愿意跟我住在一个屋檐下，让我更好地照顾她们母女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苏环环看着身上的嫁衣，原来这件嫁衣是母亲要嫁给他的时候要穿的，因缘际会下，还是由他的新娘穿上，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此刻李怀瑾讲述的而是他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感情，但是她的心里却是一片宁静，没有一点点的不舒服，她很向往那个时候的那一段故事，其实她是有参与的，只是可惜她还太小了，根本就记不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急切地想知道，记忆中那个温柔的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就死了。

李怀瑾叹了口气，道：“命运总是爱捉弄人的，谁都不知道在相隔了这么多年之后，皇上会重新想起她，竟然有人将她的踪迹告诉了皇上，那一天皇上跟我说他找到了含烟，他要把他迎回宫里，他要立她做皇后，我当时心里乱极了，眼看着她就要进我的府上了，眼看着我们就要过上我们的日子了，但是皇上却突然来了，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说了什么，只是脑袋里一片混乱，皇上说让我下午去鼓楼村迎接她，我迷迷糊糊地答应了，我知道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只是心里终究是难过的。”

“但是当我赶到的时候，却看到她躺在地上，我吓慌了，跑过去问她怎么了，她还是浅浅的笑着，只是笑起来已经很吃力了，她说，皇上来过了，他斥责了她，他说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还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也没有想到过他会用这些词眼加在她的身上，过了一会儿，她却跟我说，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受苦的，如今她要走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只是要求我替她做两件事情，我当时心里真的是痛极了，她根本就是在交代后事，但是我没有办法不答应她，从来她的要求我都是会答应的，所以我只能点头。”

“她说她在这个世界上对不起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她的女儿，还有一个就是皇上，所以她要我做的两件事情就是照顾好她的女儿，辅佐好皇上，她说只要她死了，我的人生就会好起来，倒是不用她吩咐了，亲耳听到我答应之后，她就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她知道我向来是守承诺的人，尤其是对她的承诺，从来没有一个我失过信，所以，听到我的回答，她自然地就放心了，然后我就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在我的怀中死去，知道身体都变得冰凉，那时候我才感觉到我自己的无用，我根本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根本就救不活她，她的灵魂就像是瞬间消失了一样，当我确定她已经死了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个屋子是这么的没有生气，所有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好像瞬间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生命，陷入了死亡。”

时隔多年了，李怀瑾的心里还是会痛，眼泪竟然还是会从眼眶里蹦出来，那个少女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带给他惊喜，然后陪伴着他走过那么多的岁月，最后又在他的怀里凋零，好像根本就是一出戏，而她就是他人生里的过客，匆匆演完了那么美好的桥段之后，黯然离场，可是一离场就再也不会相见，因为后面已经没有了她的戏了，她只能够演到那里。

“噗通”一声，苏环环和李怀瑾同时看过去，却是周邕瘫软在地，虽然是晚上，但是苏环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他脸上的泪水，若说这一个往事对李怀瑾来说是场悲剧，那么对周邕来说，却是一场充满了误会的悲剧，他一直心底里恨着爱着的女人，其实自始至终都是爱着他一个人的，他以为的背叛根本就从来没有过，只是他不相信罢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其实愿意为了他做所有的事情，愿意为了他而放弃所有，包括生命。

看到他的懊恼，悔恨，苏环环和李怀瑾谁都没有笑，苏环环原本以为若是他受苦受难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一定高兴地要发狂了，但是没有，这一刻躺在李怀瑾的怀里，她发现她的心竟然是那样的平静，她就只是想要这样静静地躺着，蓦然间才发现，这多么像多年前的那一幕，是不是当年母亲也是这样躺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地走向死亡。只是母亲心里爱的是另外一个人，所以走的时候决绝，但是苏环环爱的就是这个男人，所以她贪心地看着他的脸，贪心地听着他的声音，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直到她死了，我才知道她为什么服毒，她只是不服，她只是委屈，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想着的念着的那个人为什么不相信她，她做事情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的，她愿意相信，只要她死了，他就会相信她了，终究她都没有嫁给别人过，他总该相信她的，可是她没有想到，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再看她一眼，其实我心里是觉得不值得的，他根本就配不上她，所以我一直都不愿意告诉他关于她的真相，她已经很累了，既然已经去了，就应该要好好地安歇，按照皇上的性子，就算是我告诉了他他也未必信，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她已经那么累了，好不容易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我真的不愿意去打扰她，反正她也已经去了，是是非非也该落幕了，她生前，我不能够保她一世安稳，死后，我却并不想她在受干扰。”

“只是她托付给我的事情，我终究是没有办好的，我花了许多的心思去找欢欢的下落，但是没有，所有的人都跟我说没有她的任何踪迹，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直到后来，有人说在悬崖下面发现了她的鞋子，那是一个豺狼出没的地方，大家都说她是被豺狼吃了，我不信，但是找了那么多年也都还是没有找到，也就不得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