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话当年（一）

不光是苏环环，周邕也愣了，一起看着李怀瑾看，苏环环的胸口突然间被巨大的空气填满了一般，有点儿透不过气的窒息感，甚至于根本就不敢用力呼吸，这一句话就像是在寒风中一朵孱弱的小花，苏环环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它给摧残了。

看得出来她的紧张，李怀瑾握紧她的双肩，看到她的眼睛里去，认真道：“环环，你相信我好么？我不是你父亲。”

立刻苏环环就相信了，她相信他，因为他的眼睛告诉她，他说的是真的。

“哈哈，你说不是就不是么？当年你和楚含烟一起生下了这个孽种，你难道现在一句话就可以否认？你别做梦了，想要否认你自己跟你女儿成了亲才是真的吧！”周邕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他了解李怀瑾，他从来就是一个敢于担当的人，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开玩笑。

李怀瑾没有理会他，而是依旧神情款款地看着苏环环，“环环，你愿意听我说一个冗长冗长的故事么？”

苏环环点了点头，道：“当然，只要是在你身边我做什么都是欢喜的，你还没有给我讲过故事呢！”

这个黑夜来临了，虽然时间已经用完了，但是在最后的关头得知这一个事情真相，也算是圆满了，总算她可以安安心心地走了，不用带任何的负累。

李怀瑾将苏环环扶着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自己坐在旁边，让她静静地靠在自己的怀里。

面对两个人的若无其事，周邕心里虽然有些愤怒，但是他却被李怀瑾的那一句话给吸引住了，他说苏欢欢不是他的女儿，那她是谁？

“环环，你知道自己的母亲么？至少她在你小的时候，还带着你过过几年呢！”李怀瑾的声音很温柔，在苏环环的耳边轻轻地吹着。

蓦然间，心就安了，这里似乎不是绝情谷，而是一个安静的小院儿，他们依偎在一起，听李怀瑾讲着古老的故事，“其实我记得的，只是很可惜一直都记不清，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子，这是我唯一的记忆。”

“其实，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一样的美丽，我初见你母亲的那一年她才十六岁，就如你这么大，那天我是在宫里巡视的，她迷了路，向我问路，我还以为是那一个宫女，便问她是哪个宫里的，她咯咯地就笑了，说她不是宫里的人，她是一个戏班里的小旦，我立刻就知道了，那时候太后迷上了看戏，十分的宠幸宫外的一个戏班，所以我就将她带了过去了，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仙女一样，跟我平时看到的女子都不一样，她喜欢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在宫里窜来窜去，迷了路就找一个侍卫将她带回去。”

李怀瑾像是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脸上慢慢地变得柔和，想起那时候年少，其实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后来迷路的次数多了，我们预见的次数也就多了，一来二去，竟渐渐地熟了，她说其实她并不喜欢唱戏，她最大的愿望是能够有一点点的地，盖一座小屋子，最好是在湖边，她每天在家里织着布带着小孩等着她心爱的男人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她真是一个快乐的人，尽管她还没有实现她的愿望，但是她依旧每一天都那么开心。”

“有一天，我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湖边的山石上闷闷不乐，便问她怎么了，她看着我，突然间就懊恼起来，说，怀瑾，‘我的愿望可能实现不了了。’我便问她怎么了，她的愿望那样的简单，怎么会实现不了呢？但是她没有回答我，最后也只是笑了笑就不说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皇上让我送一件礼物给一个女子，我知道皇上最怕太后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太后掌控着，包括皇后，都是太后选的，但是皇上不喜欢皇后，我看到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就知道皇上肯定遇到喜欢的人了，但是却没有想到那个女子会是含烟，但是含烟还是很高兴的收下了礼物，我忍不住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她终于收起了笑容，惆怅地说，就是因为知道才明白自己的愿望是没有办法实现的，看着她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是真的爱上了皇上，后来不止一次地她问我，她是不是不应该跟皇上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跟她说，感情这回事原本就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喜欢就是喜欢，在一起了就是在一起了，然后她才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慢慢地皇上也会趁太后不注意，溜出来跟含烟一起，皇上是我的好朋友，含烟也是，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远远地帮他们看着别人，不让人靠近，其实那个时候，含烟是真的高兴，尽管她心里也有担忧，但是她爱皇上，皇上也爱她，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于她的愿望，她已经不去想了，只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苏环环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时楚含烟那样幸福的样子，其实她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一个爱她的人，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不管是不是跟她心中最开始想象的一样，只要是那个人来了，在哪里都是幸福的。

“但是你知道的，上天从来都是爱捉弄人的，”李怀瑾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皇后是一个妒忌心特别重的女人，虽然后宫有不少妃子，但是每一个妃子在皇上的眼里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她是皇后，自然就比别人高一等，日子倒也是过的相安无事，却不知道是谁看到了皇上和含烟在一起，将它告诉了皇后，皇后找来的那一天，我正和含烟在亭子里聊天，说着皇上年幼时的趣事，含烟最喜欢听的故事就是有关于皇上的了，皇后那时候来的很匆忙，指着含烟就开始骂，完全都没有一个国母该有的样子，我是一个下臣，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含烟一直觉得自己跟皇上在一起是不对的，所以也没有还口，后来皇后似乎是骂的不过瘾，甚至想要动手，我才跟她说，这件事情若是给皇上知道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大概是心里清楚皇上这个时候对含烟的袒护，终于她还是气冲冲地走了。”

“她一走，含烟就哭了，她说这样的日子总该要有个了结才是，她好歹也是一个女子，这样子跟皇上在一起终究不是个事儿，但是她却也知道，皇上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实权，所有的权利都握在太后的手中，若是太后不乐意了，对皇上一点好处都没有，想到这个她就哭了，我也没有办法，连安慰的话都没有，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女孩子，没想到这些事情她的心里都有想到。”

虽然在听着李怀瑾将当年的事情，苏环环看向周邕，却发现他也陷入了沉思，这不是李怀瑾和楚含烟的故事，这是楚含烟和周邕的故事，李怀瑾只是这个故事里的一个客串，如今却刚好将这个故事讲出来。

“皇后是太后的内侄女，一直以来都深的太后的喜爱，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后从来都是生怕她吃了一点儿苦，受了一点儿委屈，后宫里的妃子都是精心挑选之后才让人送进去的，在她的精心安排下，这些女子都没有得到过皇上的真心疼爱，所以这一次，皇后自己觉得受了委屈，变哭哭啼啼地跑到太后那里去哭诉，说是戏班里的小旦，不择手段勾引皇上，如今都要骑到她的头上了，我不知道她跟太后具体说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按照她的性格，自然是添油加醋的多。”

苏环环听着李怀瑾一句话一句话的讲，所有的思绪都跟着飞到那个时候，似乎看到自己的母亲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母亲不是她，没有那么厉害的承受能力，大概后宫也根本就不适合她生存，所以和皇上相爱，一开始就是错的。

“果然，太后狠狠地斥责了含烟，而且要她搬出皇宫，离开戏班，永远都不准和皇上见面，太后倒是真爱看戏，也真心喜欢含烟这儿小旦，所以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没有要她的命，只是说在皇上面前宣称这个女人死了，谁都知道太后的性格，若是不依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个时候留下一条命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戏班的人早就诚惶诚恐了，班主一再保证，从此以后，皇上再也见不到含烟的面，含烟当时想要去找皇上，可是早就给看守起来，就等着随戏班一起出宫，然后放逐，要知道她们都是不可以随便进宫的，每一次都是太后召见了，由小太监领进来的，皇上那时候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出宫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所以，若是这一走，他们可就真的算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