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异样的感觉

那张毫无美感可言的普通的脸，正露出能让莫梓涵渗出一脸血的惊奇和无辜：“什么又是我？我们……认识啊？”

莫梓涵气恼地将钱全部丢进存款机，让出了位置，自己却不走远，靠着取款机站在旁边，没好气道：“唐宁，你的名字好像还不怎么出名吧？不认识你的，满大街都是！”

没错，那人就是唐宁。

唐宁也奇怪啊，他租住的房子，明天就到期了，房东打电话让他准备一下后半年的租金，他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凑了一季度的，这刚收到短信通知说钱到了于是跑下来取钱，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个素面朝天的女人，好像跟自己真的认识。

鬼知道，除了网络上还认识几个女性，现实生活里，他除了老妈老妹，几乎就没有认识的女性了，这姐们哪跑出来的？

莫梓涵对这张普通的脸实在没有多少客气可言，抱臂站在旁边道：“不是催的急嘛，我看看，唐大作家有几个亿这么着急要取！”

唐宁耸耸肩，很自然很坦然地将银行卡插了进去，飞快输入密码，点了查询余额，上面的数字让莫梓涵很是惊奇。

不多啊，两千来块钱，对她来说都不是太大的数额。按照莫梓涵认识中的男人性格来看，这么窘迫的生活，那是怎么也不能让人看到的。

可仔细看唐宁的神色，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像觉着这根本是无所谓一样，唔，这个人，好像很独立特性啊，这是个刺头，要不要收拾一下？

唐宁取了钱，在手里数了又数，轻轻皱起了眉头。

莫梓涵觉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刺激刺激他也行。

“怎么了？不够吗？”

唐宁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沉甸甸的。”

莫梓涵顿时将已经计划好的话压回了肚子里，她忽然觉着，自己好像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自己以前，不就是这样的么，但自己做不到他这样坦然，至少自己卡里只有这么点钱的时候，她是打死都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取的。

有的时候，生活实在艰难了，老妈会给她打一点，尽管只有一点，可那时候的自己，在钱到手之后，不也是这样一个情绪么。

没有资格去嗤笑任何人，因为没有任何人是自己能够嗤笑的。

“要交房租？”莫梓涵不自觉地放下了抱起的手臂，眼看唐宁将钱小心放进钱包里脚步慢慢往外走，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快步跟了上去问道。

她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自然问到了点子上。

唐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往门口一蹲，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路灯车灯照射下，他的脸，彷佛是刀削斧凿的，分外有棱角。

莫梓涵细细看着唐宁，两抹刀子一样的眉毛，如今重重压在眼线上，生活的压力，将他压的额头皱纹已经很深了，一口袅袅的烟起，便是一个城市的孤寂。

想了想，莫梓涵也在银行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沉吟着，尽量不用刺激人的语气问道：“抽烟不好——你应该也有文凭，找份工作，不会太难吧？为什么，为什么既然已经觉着压力这么大，生活沉甸甸的，自己却不努力去赚钱呢？”

唐宁大口抽完烟，眼睛也不抬一下，很是迷茫的神情，茫然看着来来去去的车辆和行人，过了很久才怅然道：“有些事情，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但却不能去做。你知道吗，我怕我一妥协，到了快死的时候，却又把自己后悔活了。”

莫梓涵可听不懂这么有内涵的话，嗤一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喂，老兄，你还年轻，祖国的明天，还是你们的，干嘛这么给人一种迟暮的感觉啊？人要先活着，然后才想其他的。能轻松活着，那就尽量轻松活着，想太多的话，生命太轻，承受不起啊。”

唐宁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坐着，看车，看人，或许，他也在看自己。

莫梓涵终究是心里惦记着工作的，眼看时间也不早，外面散步的人越来越多了，站起来笑道：“那你老兄就继续深沉着吧，我还要做事情，不陪你了啊，有机会的话，再见啦。”

唐宁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莫梓涵竟然从眼眶里看到干涩的晶莹，心里莫名一酸。

这和自己是一类人啊，但他好像跟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

莫名其妙的，莫梓涵竟然不敢面对那双眼睛，逃命一样快速跑远了。

跑出很远，抬头一看，竟然又是昨天来过的那家茶室。

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装着这一天对设计图的考虑的纸张，眼前又闪出那双让她分外动容的眼睛，莫梓涵长叹一声，转过身，回过头，霓虹灯深深，早就掩埋了自己的来路。

蓦然间，莫梓涵一阵恐慌，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面对扑朔迷离的城市灯火，她觉着自己已经不存在了，就好像已经变成了尘世间的一粒尘埃一样。

“回去看看，好歹……这家伙也是跟我一样的人，就算陪他解解闷吧。”

莫名的，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沉重了起来。

回到银行门口，台阶上却没看到唐宁，没这么快吧？看他的样子，浑身没力气了一样，怎么还能跑的这么快？

莫梓涵四下里一找，在黑暗角落中，终于发现了蹲在那里，沉默的好像是马路上的沥青一样的唐宁。

“我请你喝茶，赏脸不赏脸嘛？”

唐宁抬起头来，飞快在眼角抹了一把，柔弱的好像早晨的雾气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

“草根嘛，这么大的城市，能连着两天都碰到同命运的草根，那该庆祝一下，贵的地方请不起，只好请你喝茶。”莫梓涵将包包放在膝盖上，蹲在唐宁旁边笑嘻嘻道。

唐宁冰冷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感动。

还是那个茶室，不过，这一次主人却换成了莫梓涵。

静悄悄的茶室，成了躲避喧闹的人的世外桃源。

唐宁抿着茶，目光还是很游离，过了很久才想起什么似的：“啊，不好意思啊，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唐宁。”

莫梓涵摸摸侧脸，很想给这家伙拍一脸血去！

“莫梓涵，你好你好，久仰久仰。”翻了个白眼，莫梓涵觉着心情居然还不错，从包包里摸出纸笔来，“你先喝茶啊，我好像想起了点什么，搞定了再聊天。”

唐宁目光落在纸面上，却轻轻咦的一声。

莫梓涵好不惊奇，竟将纸笔丢了过来：“你还懂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