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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尘世微凉,静待花开
君静安到病房的时候,君少白还处于昏睡中,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了,却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也许他是还活着,却只是还活着。
他的脸还是那么苍白,却依旧那么好看,只是睡梦中的他眉头都没有平展过,似乎在那里,他还在为什么而心烦。
君静安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静静的看着他,伸手为他抚平了皱起的眉头。他的眉毛并不像常人那样黑,但却笔直,像是诗人笔下纤纤一笔,带着别样的美。他的睫毛很长,就算闭着,也在下眼睑的地方投下一片阴影。薄唇轻抿,高挺的鼻梁就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优雅中带着冷冷的寂寞。她还记着那日在潭水里的惊鸿一笑,是那样好看,只一看就能让人永世难忘。
君静安恍惚中看见他睁开眼,如绽放的芙蓉,那样惊心动魄的美。
“静安……”他唤她的名字,像是经历了千山万水的跋涉带着好不容易走到面前的惊喜与惆怅。
“我们再也不分开……”
“小姐……小姐……”君静安迷迷糊糊睁开眼,君少白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容上依旧没什么生气。
他还没醒。
是梦。
她撑起身子,收起满心的惆怅,回头,南笙递给她一封信,“这是周小姐要我转交给你的。”
“现在什么时候了?”君静安问了一句,接过信。
南笙答道,“您已经睡了一夜了,现在是上午,刚过了八点。”
“八点?”君静安看完信忽然惊起,转身就往外走,“我要出去一下。”
南笙扫了一眼,落在病床上的信,大致内容已经明了。他忙收好信,跟了上去。
“小姐,我陪您一起去。”
君静安回头,“你还是留下来看好少白吧。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去去就回。”
南笙却坚持道,“我还是陪您去吧,这里都是我们的人,不会有人对少爷怎么样的。”
君静安想了一会儿,答应了他。
周文烟带着母亲王喜曼要去英国,早上八点的船。
他们赶到渡口的时候,船已经开了。
岸上的人都拼命的喊着船上离去的人的名字,船上的人都使劲的在挥着胳膊,帽子,围巾。
道别的场面总是别样的凄凉,离别最苦。
“小姐,那里。”南笙指着渡轮最上层的一个白色身影,“好像是周小姐。”
周文烟似乎也看到他们了,向着他们挥了挥手。
君静安站在那里,伸出手使劲的挥着,张着嘴,却始终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渡轮走远了,她才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句话:“祝你幸福……”。
她垂下手,问南笙,“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不敢叫她留下来。”
南笙安慰道,“周小姐走了,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件好事。”
“是吗?”
“少爷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南笙的话,让君静安嘴角露出久违的微笑,冬日的太阳慢慢有了几丝暖意,照在她如水晶一般明亮的眸子上,熠熠生辉。“南笙,等少白醒了,我们为你挑个好姑娘。”没想到她开口却是在打趣他。
南笙微红了脸,“小姐别开我玩笑了,哪有姑娘会看的上我。”
“怎么会没有,到时候我替你张罗,保证给你挑个美娇娘……”君静安笑着往回走。
身后的渡轮慢慢消失在航线上,唯有一群海鸥还在天际徘徊,忽的一片海浪从天边涌来,激起万千浪花,带着汹涌掠过天际……
君静安和南笙回到医院,还未走到那间特别看护病房,就见原本应该看守在君少白旁边的护卫急冲冲正往外走,看到他们,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少爷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南笙猛地上前抓住他大衣的领子。“少爷还没醒,我不是叫你们好好看着他的吗?”
那人被他拽住领子,呼吸一下子困难了许多,说话也费力多了,“华……华医生也不见了。”
南笙大惊,“你到底在说什么!华晋怎么也会不见了?”他手下的力道一下子没了轻重,那人被他卡住领子,不一会儿原来白冷的脸泛的通红,
“华晋怎么会在这里?”君静安只觉得闹钟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都懵了,华晋?她还记得那日陆晚晴死时,他眼神里的恨……
南笙一把放开那人的衣领,声音微微发抖,“快给我去找,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找到少爷。”
那人匆匆带着一伙人马出去了。
南笙这才开口向君静安解释说,“是少爷前些时候叫人从上海把华晋带来的……后来少爷受了枪伤,我怕赵明哲派人来伤害少爷,就一直秘密让华晋为少爷动手术疗伤。”
所以,君静安无论怎样打听都没人知道医院里有人受了枪伤,所以她才一直没找到他们的踪迹。“你怎么可以放心将少白交给华晋,你忘了陆晚晴是怎么死的吗?”
“可是只有他能救少爷……”
“算了,我们也一起出去找吧,也许还来得及。”君静安不愿再多浪费时间争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可是君少白怎会这么不计后果,华晋?陆晚晴死了,他当真以为他还能一如既往对他吗?
君少白坐在车里的后座上,华晋开着车,沿着越来越陡的山路一路盘旋而上,“有人要见你。”
“哦。”君少白淡淡的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眼看到了崖顶,华晋忽然踩了刹车,车停了。
“为什么不问我带你去见谁?”华晋转身,望着一脸淡漠的君少白,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做的一切似乎都没了什么意义,“他也许会要你的命。你不怕吗?”
君少白坦言,“我怕,但我更想知道真相。有些事我要亲自去问他,这正好是个机会。”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见谁?”
“开车吧,若是我死了,我不会怪你。”君少白偏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被乌云压住,天空阴沉沉的刮着冷风,似乎要下雪了。
华晋发动车子,车速没有刚刚那么快了。
“广州很少下雪,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雪。”君少白望着窗外天空,慢慢摇下车窗,一阵冷风袭来,他微微皱了皱眉,身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疼。
“为什么不问我这么做的理由?”华晋死死的捏住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淡漠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可笑,他所坚持的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从路边捡回的一个物品,那样可有可无,哪怕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若是有人伤了静安,我不会只是把他交给他的仇人,我会让他生不如死。”君少白冷冷的脸上有了几丝暖意,他回过头看向后视镜里愤怒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和锦颐都太心软了。”
闻言,华晋哈哈笑了起来 ,忽然油门一踩,加了车速,“你果然没有心。”
君少白也不责怪他的无礼,点点头,看窗外景色匆匆落到身后,他忽然想起那日在河岸,宋锦颐要杀他。他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甚至是毁了他最引以为傲的脸,可面对他,他始终下不了手。子弹离心脏两毫米?若是他真狠得心来杀他,他百发百中的记录不会偏偏断在他这里了。
失忆?君少白想笑,但嘴角绽放的笑在冷风中却带了一抹苦涩,他果然是个无心的人,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他们的真心,目的只是……活下去,和她在一起。他的真心,只给了一个人——君静安。他对着窗外渐渐模糊的景色,无声喊出她的名字。
君静安和南笙在城里找了几个华晋可能去的地方,却都一无所获,根本没人看到他们出了医院,更没看到两人究竟是去了哪里。
时间拖的越久,事情就越糟糕,两人却毫无头绪。
“这样胡乱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分开来找?”南笙提议。
君静安用那仅剩的理智点点头,她脸色苍白,说话时嘴唇在轻微颤抖,“我去周家看看。”
“还是我去吧。”南笙不敢和她说实话,“若是周宇回知道你在怀疑他,他会不高兴的。”
君静安理也不理他,裹了身子大红色呢子,埋头扎进人群里。她身子本来就小巧,那样一抹鲜红,隔了无数人影,却依旧刺眼的靓丽。
南笙望着那抹时不时会从人群中跳出来的影色,他微微收紧拳头,凉风呼呼的在耳边刮过,他面上一片冰冷,那冷像是被人操纵着,只往人心上最冷的地方钻。他微微打了个冷噤,收回视线,转身上了旁边一辆停了好久的车。
大红色龙凤彩旗,大红色喜鼓,铿锵作响,凤冠霞帔……一对新人,郎有才,女有貌,跪高堂,拜天地。
周家本是旧式家庭,虽然如今西洋婚事,礼服婚纱盛行,但周家却依旧例行龙凤呈祥,八抬大轿,拜高堂成婚。
君静安呆呆的看着眼前进行到一半的婚礼,头脑一片晕眩。醒悟过来,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身大红色呢子,出现在这里极不合适。她转身就想走,却被周宇回叫住,“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看了我和新娘拜了天地再走?”
婚礼进行了一半,正要夫妻对拜,她来了,不合时宜的来了。
君静安顿在原地,找君少白的慌张失措却在他这里彻底沉寂下来,对他,她是有愧的。他对她的情,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的心,只能给一个人,认定了,就再也变不了了。“我还有事,不方便留在这里。”
可还来不及离开,周宇回就挡在了她的面前,身后是被他甩下的新娘,掀开盖头的脸上微微错愕,拜堂还未结束新郎就起身,这是极不吉利的。
“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他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语气中压抑着让她不敢回望的悲痛,他在逼他自己,也是在逼她。
宾客中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旁人看君静安的眼神渐渐带了敌意或是轻蔑。
不管她以前和他怎样,现在她是破环婚姻的第三者。
那既然要死心,便更彻底些。
“少白失踪了,看样子不是你做的。”她的声音很轻,在旁人看来似是两个人在私语,但这话对周宇回来说,几乎算的上带血一刀,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所有情分。
她来找他,不是因为他要娶别的女人,只是因为,她在怀疑他,怀疑是他派人绑走了君少白。
“君静安……”周宇回咬住牙根,额上微微可以看出筋脉细细的纹络,他呼吸急促,似是愤怒到了极点,但却只能将那愤怒化了力量,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他也一点也感觉不到疼,“我低调成婚,封锁了报纸消息,也是顾及到了你的感受,不想让你难过。可是你却总是要说些让我生气的话来生生斩断我们之间仅有的情分,现在好了,你做到了,我对你彻底死心了。”
君静安道:“那我可以走了吗?我还要去找少白,我多在这里停留一刻,他就多一份危险。”
周宇回冷冷一笑,离开她的耳畔。“若是我说已经迟了呢?”
“你知道?”
周宇回摇摇头,却不答她。他径直走到新娘旁边,重新盖好新娘的盖头,随后示意一边的司仪,“继续吧,还剩最后一拜了。”
“夫妻……”对拜。
“你知道他在哪里?”君静安突然拔高的声音惊得司仪剩下的话哽在心里没有喊出。
周宇回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不知该不该继续的司仪,“不要错了吉时,还有最后一拜。”
君静安见他横了心不想告诉她,原本还镇定自若,此时却已方寸大乱,君少白失忆被凤落村的渔民救起,他能在第一时间里知道他的下落,这绝不是碰巧,只可能是他早就在留意君少白的动向。那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知道君少白被华晋掳去了哪里。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将他的下落告诉我?”
“夫妻对拜。”君静安的声音和司仪长长的尾音同时结束。
周宇回僵着身影朝着面前站着的新娘盈盈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
他扶着新娘有些过分冰冷的手,在一片欢呼声中缓缓朝新房走去。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将他的下落告诉我?”君静安堵在两人面前,红色的身影,并不高大,但声色倔强,又引的旁人纷纷侧目。他们没听到她与周宇回的对话,不知她是在询问君少白的下落,只见她一脸的决绝的堵住两人的去路,心下都认定她是因为对周宇回有情,所以才不准两人行那夫妻最后一道礼,入洞房。
周宇回冷冷一笑,带着新娘绕过她。“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你与他的事,我不再插手半分。你与他分或合,只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