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莹莹夏夜似水凉

挥手让小梅退下，苏环环跌坐在椅子里，黑暗慢慢地袭来，慢慢地将她吞噬。

爱情？刚刚无风是这样说的，他说她为了她的爱情，而忘记了自己是谁。

什么是爱情？这些日子跟李怀瑾在一起那种归属感，依存感就是爱情么？苏环环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的她就像是被撕拉着的一只木偶，从来没有一刻，心想现在这样的乱。

还有四天，四天是么？他会亲自来么？若是他亲自来了，自己该怎么说？此刻的自己还可以那样的淡定么？

苏环环用双手捧起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四周已经暗下来了，苏环环听得到外面小梅走动的声音，原来她的武功也不是很高，至少自己要对付她还是很容易的。

突然眼角一丝亮光闪过，苏环环走到窗前，却是一盏小灯挂在窗边的树枝上。

“城东三里，无定河畔”

眉心微微一皱，难道这个将军府真的已经被他控制了么？竟然有人来这里挂了这么一盏灯她都不知道，到底谁这么厉害？

小梅在外面的动静一直都没有停过，自然不是她，那么这里还有另外的人？

呵，苏环环心里冷笑，还以为这只是她苏环环一个人的任务，原来自己不过是以张网里的一个节点而已。

没有跟任何人知会，苏环环直接从窗口掠出，三两下奔到马厩，跨上一匹快马，飞奔向城郊。

今日正式农历十一，天上的月亮虽然并非满月，但是此时万里无云，却也洒下一片银辉，凉凉的夜风迎面吹来，将苏环环的头发全部拂到脑后，又从脖颈处离开，软软的像是一双温柔的凉凉的手轻轻地抚摸而过，但是此刻的苏环环却是一丝都理会不到这其中的乐趣。

好像有一块大石压在她的心间一般，沉重得透不过气。

远远地就看到那边有一盏灯明明灭灭的在闪烁着，轻轻夹了夹马肚，苏环环跳下马来。

果然灯影下有人面河而立，听到响动，却并没有立刻转过头来，他的身影一般被淹没在黑暗中，一半在灯光中，看上去好像有些不真切。

将紧蹙的眉头舒展开，苏环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环环。”那人终于转过身，开口唤道。

苏环环却是一顿，好像突然间被人砸了脑袋一样，竟反应不过来，怎么……怎么是李怀瑾？

“怎么了？”李怀瑾慢慢地走过来，笑道，“可是怪我没有带你一起过来？原谅我，我只是想要尝一尝与佳人有约的感觉，倒是让你累着了。”

听到他说这句话，苏环环终于缓过神来，刚刚实在是太大意了，竟然没有看出来是他的字，亏得一路上这样的紧赶慢赶，心里不是滋味。

终于还是笑道：“可不是？留下一句话而已，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呢！”

李怀瑾往苏环环的身后望了望，只有一匹马孤零零地在那里，不由微微皱了眉，但是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过脸来，笑道：“算是我的不对，作为回报，我送你个礼物如何？”

苏环环见他望向自己身后的目光，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这样大晚上的出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带，怎么样还是说不过去的，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说辞，还真怕他问起。

“好啊！真是不知道你是想要做什么？这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李怀瑾笑道：“待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一边拉着苏环环走到那盏灯旁边，挥手便将灯给熄灭了，立刻好像天地见都变得安静了，只留有一地的银辉。

风从河面上吹过来，更带了一丝凉意。苏环环站在李怀瑾的身侧，这才发现今晚的月色设这么的美，果然好的风景还是需要友好的心情来欣赏。

突然一点荧光从眼前飞过，苏环环惊喜道：“萤火虫，竟然是萤火虫，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了呢？”

李怀瑾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我就是为了它才让你出来的。”

伸手一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手上飞出，只听得一片噗噗地声音，那一边从草丛里顿时便飞出上百只萤火虫来，苏环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萤火虫同时出现，登时便有些瞧呆了。

“怎么样？美不美？”李怀瑾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响起。

苏环环这才回过神，一抬头便对上他温柔的眼，那盈盈的情谊，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竟然比那边那么多的萤火还要亮。

微微点了点头，苏环环唇边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自然是美的，你怎会发现这样的好去处。”

李怀瑾抬头看着夜空笑道：“大家都知道我如今是大将军，却从来不知道我从前是什么，其实小时候我家里穷得很，就是一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家就住在无定河的上游的村庄里，那时候每天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唯一的就是对这里的这些花鸟鱼虫比较熟悉，夏天的晚上我倒是经常来这里，这里的草长得高，去年的草就堆在新草的下面，每到夏天就会孵化出许多的萤火虫，比别处美丽好玩多了。”

苏环环从来都不知道李怀瑾的过去，她也一直都认为李怀瑾的过去对她不重要犯不着研究。但是此刻，她却突然间想要知道，想要知道过去的他都经历了什么。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看上去好像轻轻地抹了一层白粉，他看上去并不像白天那样的沧桑，此刻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苏环环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定定地看着他。

李怀瑾回过头，刚好对上她的眼睛，不由笑问：“怎么了？”

“我突然间想知道过去的你，想知道你的家人，你们家的历史，想知道很多很多。”这一刻，苏环环又开始忘记，忘记自己是谁，忘记她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李怀瑾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好半天，才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苏环环点了点头，肯定道：“是，我想要知道。”

长臂一勾，揽住她的腰，李怀瑾带着苏环环直接往草丛中间飞过去。

原来这里竟然有一块大石头，放开苏环环，李怀瑾自己便躺在了石头上，从下面笑吟吟地看着苏环环。

苏环环微微一愣，马上咧开嘴，躺到他的身侧，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跟他一样仰望星空，这是第一次，她发现原来，这普普通通的夜空，也可以这样的美丽。

“你真的想要听关于我的事情？”李怀瑾轻声问，但是语气里却带上了一丝笑意。

“嗯。”没有多余的话，苏环环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呵，”李怀瑾浅笑了一声，“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的家真的是没有任何的传奇色彩，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只要是你的家，只要是有关于你，我就想要听。”苏环环闭上眼，轻轻道。

沉思了一会儿，李怀瑾才开口，“我的故事真的很简单，小时候，我们家也就四口人，祖父和祖母早就过世了，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穷得很，父亲在外替有钱人家种田，母亲就在家里带我跟姐姐，顺便帮别人做做杂活，勉强维持生计。很少有新衣服，也很少吃到好吃的，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可以闻到肉味。”

“后来有一年，父亲在外面耕田的时候被雷给劈死了，母亲一个人根本就支撑不起这个家，很快就生病了，姐姐卖身进了一个县丞的家，做丫鬟，可是母亲的病还是没有过给治好，终于抛下了我和姐姐先走了。”

“也算是命运的安排，母亲去世后，姐姐就在县丞家里做丫鬟，让我给县丞刷马，却不想有一天来了一个客人，竟然爱上了我的姐姐，他已经娶了妻了，希望娶我的姐姐为妾室，姐姐答应了，我就跟姐姐一起来到了姐夫家，后来姐夫的夫人得病死了，姐姐就成了夫人，我也在姐夫的帮助下进了宫，跟着学武，在皇宫里当侍卫，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成为了大将军，只是可惜，姐姐和姐夫都不在了，若是没有姐姐，我是不会有今天的。就连当初愿意嫁给姐夫当妾室，也都是为了我。”

苏环环不知道李怀瑾从前竟然有这样一段可怜的经历，心里不由地有些泛酸，又想到赵怡情，突然间就感到愧疚，索性就不开口，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回忆起往事，李怀瑾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好久都没有出声，只有夜风吹过，草木摆动的声音，在四周弥漫。

转过脸，李怀瑾看向苏环环，却见她动也不动，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娇美的脸庞在月光的映衬下，宛若谪仙，一丝笑意在唇边浮现。

原本苏环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索性就不出声音而已，但是躺在这样舒服的石板上，被夜风吹轻轻地着，旁边的李怀瑾也没有开口讲话，不知不觉间眼皮重了起来，竟然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