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谁携银花当空舞

“环环。”才写完最后一捺，李怀瑾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倒是将她吓了一跳，一滴浓墨就溅到了宣纸上，漾开了一大块黑色的墨迹。

只见李怀瑾脸上淡淡的微笑立在门边，却并不进来。

“怎么了？为何不进来？”苏环环偏着头看向他。

脸上的笑容没有散去，李怀瑾牵过苏环环的手，道：“今晚外面的夜色很是不错，不如环环与我共游如何？”

“终日里这样的忙，好不容易该就寝了，还不好好地休息休息。”言语间不无嗔意，但是却脚步轻移，跟着他慢慢地往外走。

果然夜空晴好，方出院门，夜风盈袖，潺潺流水，低低虫鸣，听上去就成了一幅美妙的图景。浅浅的星辉落在湖水间，像是洒落的仙女的泪，这样的夜色很容易就让人沉醉。

手心传来的是李怀瑾的温度，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不知为什么，这样被他牵着的时候，苏环环的脑海里突然间就蹦出了两个字——永恒。

这样的想法把她吓了一跳，心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了，如何会想到这两个字？

微微抬起头，看向身侧的他，笑容还在，浅浅地落在唇边，却并不低头看向她，而是目视着前方，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这样的侧脸就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

而这种坚定，就好像是一种说不清的致密的物质，慢慢地渗入到苏环环的心里，刚刚那一丝奇怪的感觉顿时就没有了影踪。

心下正不知是何滋味的时候，突然“砰”地一声，好像天摇地动了，身旁一双长臂轻轻揽过她的腰，整个人就落入了他的怀里，原来安全感竟然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得到的。

抬起头，刚要说话，却是一个轻轻地吻落在眉心，“生辰快乐。”

苏环环愕然，但是很快又是一个巨响在头顶炸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烟花。

果然头顶上的银花睁开的灿烂，好不夺目。

苏环环定定地看着那绽放的花朵，胸口好像是堵得慌，却并不是因为那美丽的花儿。

燃放烟花的地方不远不近，刚刚好就让人看着舒服，看得出来，这烟花是特制的，并不是十常上随便可以买到的，一朵朵炸开，竟然都是不同的图案，最多的却是杏花的形状，他知道她喜欢杏花。

没有任何的言语，苏环环就是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眼睛就生涩了，直到那一行字出现时，有人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才知道，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环环，此生共度。”

不过就是六个字，苏环环的眼泪就开始决堤，没有昂贵的珠宝，没有热闹的场景，就是他们两个人，可是苏环环却觉得像是遭遇了世界上最珍贵的时光。

这个生日从来都只有一个人记得，那就是天香楼的余妈妈，因为每到这一天就是她的天香楼大进账的时候，不需要做什么，就算苏环环和平时别无二样，也绝对会额外地收到许多的礼品，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珍宝。

可是仅此而已，仅仅是如此，其他并没有谁记得，现在她苏环环已经不再天香楼了，只怕余妈妈都不会知道的。这男人只怕是惦念着才去找的余妈妈吧！终究还是用了心的。

只是只怕没有人知道，其实今天根本就不是她的生日，这不过是余妈妈为了敛财替苏环环拟的一个生日，但是这也是她的生日，因为“苏环环”确实是从这一日出生的，其他的生日，只怕已经留在了前世，这个世界上再也不需要那一个。

心里只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发现，头顶上的银花早就已经凋谢，只剩下了满天或明或暗的星星，不再有刚才那样的热烈的光芒，可是却是那样的轻巧细腻，许是因为心情的关系，今晚看什么都是那样的美丽。

李怀瑾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手却蒙上了苏环环的眼睛，轻柔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环环，我想送你一季花开。”

苏环环一愣，李怀瑾的手已经拿开了，眼前却是一片明亮，原来自己竟然置身在一片杏林中，可是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点上了大大小小的马灯，这是如何做到的，苏环环都已经没有脑子去想，只是惊诧于眼前的美丽。

此时已经过了杏花飘飞的季节了，可是眼前的树上，却是一朵一朵的花儿开的灿烂，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添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好像美得那样的不真实。

这是苏环环最喜欢的杏花林，这些“花儿”就绽放在这里，她知道这些花肯定不会是真的，但是此刻，她不想要上前，不想要去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做的，因为此刻最让她感动的不是这些花儿，而是这一颗心，一颗放在她身上的心。

这是苏环环从来不曾拥有过的，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都知道该如何去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但是她忘了，如何让自己更加的快乐，后来她有努力过，有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可是，不能，原来自己并不能够让自己快乐。

当看到街上过往的人流，看到他们的嬉笑怒骂的时候，心底里竟然生出那样真实的羡慕，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快乐，是有人看着你的快乐，可是她的声明并没有人想要看到她快乐，她的喜悲并没有人在乎，并没有关注，这件悲哀的事情，但是同时也是一件很容易让人习惯的事情，尽管心里很不喜欢这样的习惯，但是无从选择。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的？”这一句话问得毫无水平，就是那样平平淡淡地问出，因为此刻她觉得她应该说句话，可是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好，思来想去脑海里竟然就只能够给出这么一句而已。

李怀瑾放开苏环环，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轻轻执起苏环环的手，放在她的掌心。

苏环环抬起头，只见他满眼满脸的宠溺，迟疑地打开布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突然间就不会呼吸了，竟然是一张合婚更贴，上面那样清楚地写着他们的生辰八字，那样清楚地写着他们的名字。

“这个……”才两个字从朱唇里吐出，眼泪就开始决堤。

李怀瑾捧起她的脸，细细地吻去她的眼泪，“一早我便说过，我是真心的想要娶你过门的，怎么可能就那样随便呢！自然是有的生辰八字的，这张合婚更贴，我放在灵空寺已经两个多月了，前些时候才拿过来，今日便交给你吧！”

苏环环将它贴在胸口上，好像是什么无价珍宝一般，却并不开口说话。

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李怀瑾叹了口气道：“环环，你知道么？我总觉得虽然我已经娶了你，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这一辈子我们都将一起携手共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似乎还离我非常的遥远，我还没有办法触及到你，没有办法让你完全的开心起来，在这个地方，你的姿态一直都像是一个客人，而不是主人，尽管你管理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可是终究还是离这里远了一些，这让我感到很无力，我想要给你一个家，给你一片天空，你就是这片天空下的主人，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你知道么？可是我似乎做不到。”

这似乎是第一次，李怀瑾这样坦诚地诉说着他的心思，诉说着他的情，他的心，这样的一番话或者换做别的男人说对苏环环说也不是不可能，苏环环从来都不怀疑她自己的魅力，可是由李怀瑾说出来就完全的不一样了，因为这是一个冷静的，理智的，温润的，现实的男人，虽然他对自己好，虽然他很温柔，虽然他从来都对自己百依百顺，可是并没有像这样完完全全的说出这样的爱，这样的感动，不是其他人所能够带来的。

苏环环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依旧埋首于他的胸前，她不想要说话，这一刻，只想要在他的怀里沉溺。

这是十七年来，唯一的一次，让苏环环完全的忘了自己，忘了世界，忘了一切，只知道抓住眼前的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温暖，由外而内，又由内而外的温暖，温暖了她的肩膀，也暖了那一颗早就冰封了的心。

那一种有东西在胸膛里跳动的感觉那样的明显，好像非常的陌生，又好像开始熟悉，这一切这样美妙的感觉都是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

心里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明显，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就是快乐，这就是她苏环环千百度寻找，而始终不曾得到的快乐，或者，她该跟自己说，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幸福，其他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一刻沉入了海底，无法及底的深渊里，再无法上浮的感觉。

看着她闭着眼睛，唇边淡淡的微笑，李怀瑾轻轻地印上一吻，在星空下抱着她回到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