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遥不可及

冷儿进入周府时，只是一个小丫头，并有幸做了周凡身边的婢女，同样服侍周凡的，还有一个叫做紫儿的女子，而冷儿真的和周凡亲近，还是在一次赏花会上。

那一日是重阳，周府的老爷带着若干人等前去寺中赏菊，周凡自然也是跟着的。

赏花时，冷儿跟着周凡行至院前，却看到了自己的义父，也就是石奇，便临时叫住周凡，走到了一侧看守院子的僧侣身边，施了礼：“师傅有礼，奴家想请师傅帮个忙。”

“施主请讲。”僧侣还礼，面带浅笑。

“奴家本与闺中姐妹同来赏花，不巧方才奴家觉得疲惫，便在院中等候，”冷儿喜欢僧侣脱尘的浅淡样子，便也笑，“现今想出去走走，若是奴家的朋友回来寻不到奴家该是会着急，所以想请师傅帮忙——”

“施主客气了，只是不知那位施主着何种衣裳，以便小僧传话。”僧侣很利索地应下来。

“奴家姐妹着浅紫衣裳，身边跟着两个婢女，分别着浅粉和绿色衣裳，师傅帮奴家留意便好。”冷儿再次施礼，余光瞟向周凡，他还等在那里，看向这里。

“施主走好。”僧侣也还礼，看不出情绪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那里该是站着周凡。

“周公子，走吧。”冷儿走到周凡身侧，与他一同出了院落，身后还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这里，并肩的两人。

陌上花种在一个交偏院的院落，里面也并没有什么人，冷儿和周凡进入院落的时候，只见到满目的白，原来这便是陌上花，竟是这般平凡的模样。

冷儿微微浅笑，怎么忘了，这里也是有陌上花的呢。

“冷儿最喜欢的，可是这种花？”周凡扫视四周，笑着开口。

“正是陌上花。”冷儿摇了摇腕间的玉镯，玉镯的外侧，刻着陌上花，内侧则刻着“冷儿”二字，那该是，很久远的回忆了。

“那为父为冷儿栽上满院的陌上花，可好？”周凡的目光也落在玉镯上，原来冷儿一直都戴着的。

“冷儿喜欢陌上花，陌上花种满陌上花，好呢。”冷儿笑嘻嘻地开口，拍了拍手，引得两支玉镯碰在一起，敲出灵动的旋律。

周凡宠溺地揉了揉冷儿的发丝，便进了院落，冷儿，却愣在了那里，抚了抚头，仿佛还有温暖。

踏进院落，冷儿便听见周凡在与苑中的僧侣说着什么。

“施主有所不知，这陌上花甚是奇特，凡移栽一株，便要荒芜整院芬芳，施主何必如此固执？赏花不是更好？”那位僧侣一边解释，一边和善地笑。

“真的只可远观？”周凡周围，似是联想到了什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僧侣点头，目光触到了冷儿。

“可奴家曾听闻，这陌上花若是单根双生，便可移栽。”冷儿浅笑，缓缓走上前。

周凡回身，有些惊喜和疑惑地看向冷儿，而那僧侣也是一脸的吃惊：“施主是如何知晓？”

“世间之事，总有人知晓，这不足为奇，”冷儿笑着施礼，目光却看向周凡，“不若周公子与我一同找上一找？”

周凡坚定地点头，目光略带征求地看向那僧侣。

“若是有缘，倒也无妨。”僧侣浅笑开口，还礼。

于是二人便入了花丛，开始细心找寻，只是不知为何，寻了片刻，竟不见有单根双生的陌上花，微微皱眉，难道这便是天意？这便是无缘？

此时周凡也在认真寻找，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单根双生花一般都长得瘦弱些，大概是不好寻到的。”走到了尽头，却依旧不见要找的花，冷儿这般开口，不知是在安慰谁。

“再找找，也许是大意了。”周凡勉强笑笑，心中却有些不安，真的是，找不到吗？

“周公子，已经到尽头了。”冷儿有些不忍心，却分明看到周凡也走到了花丛的尽头。

周凡抬头，看了看冷儿，又看了看脚下的花丛，低声嘀咕着：“单根双生，那么难吗？”

冷儿无声叹息，也许难的并不是寻花，而是惜花，只是，这更难吧？

“走吧。”冷儿勉强笑笑，往回走。

同这个院落的僧侣行礼道别，冷儿的心中还有些无奈，看着周凡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的面容，便愈加觉得心中憋闷。

“施主请留步。”冷儿一惊，回头，便见那僧侣果真是在唤自己。

冷儿有些不解，但见那僧侣缓步上前，弯腰，从自己褶皱的裙摆上取下什么，细看，冷儿的眼睛便亮了，因为那是，陌上花。

“多谢师傅。”冷儿行礼，却不抬手，似是不知该如何接过那花。

“这花算是这位女施主寻到的，施主你可要好生守护。”僧侣似看出了冷儿的心绪，只把那珍贵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陌上花递给周凡。

周凡视若珍宝地接过陌上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眼神却有些挣扎：“多谢师傅。”

“快去吧，天色不早了，”僧侣含笑点头，兀自往回走去，“陌上花活与不活、开与不开，都在施主一念之间。”

似懂非懂的话，冷儿似是听懂了，周凡也似是明了了，却都皱着眉，仿似有什么东西阻隔着，总也跨不过。

“回去罢。”周凡依旧捧着陌上花，转身对冷儿浅笑，迈开了脚下步伐。

“恩，总算找到了。”冷儿点头，跟上周凡的步子。

“它会开满陌上花的。”像是承诺的一句话，听得冷儿心生涟漪。

“周公子早该回去了，该是有事要处理的，”冷儿突然顿住步子，看向周凡，“周公子日后莫要忘了去看冷儿。”

双眸相对，不知能看出什么，周凡郑重点头：“会记得。”

不再多言，冷儿便转身向着刚刚的院落走去，脚步却有些沉重，因为每一步都离那个男子更远，不知下一步，是否咫尺天涯。

周凡只是静静站着，好像冷儿，又长高了，但怎么愈发地瘦了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陌上花，心中便是一阵暖流，只是自己真的可以争取吗？这一切，真的会有结果吗？倘若到了最终，只是做了一场无用功，那么在这个开始的地方，自己是否会选择放弃？

回到种满菊花的院落，紫儿早已等在那里，见冷儿回来，这才笑骂着开口：“你倒是累了，竟是走得比我还远？”

冷儿只是笑了，眨眨眼睛：“去看了陌上花，所以才迟了，谁让我唤作冷儿呢？”

紫儿心中自是不计较，看了看天色，已是晚了：“快回去罢，这天都快黑了。”

“恩，我也饿了呢，这花开得这般艳，却是只能看，不能吃。”冷儿撇撇嘴，便与紫儿相携走上来时的路，身后自然跟着小红和小兰。

天边夕阳如血，几片云点缀左右，真的，天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