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浮华背后的暗伤

宋锦颐虽是答应了君少白要为他带话给君萱，但一想起那日陈恺为了君萱竟朝他扔滚烫的茶水，心里别扭了几日。

一日挨一日，等到他解了心结，却正好碰上君家主母官玉琴带着几个家仆绑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君萱往外走。

君萱一看来人是宋锦颐，红肿的眼眸眼巴巴的望着他，可怜无助的模样，倒是看的他心生怜惜。

宋锦颐瞟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小楼，门有被撞过的痕迹，屋内没有人。看样子官玉琴是看准陈恺不在进来绑人的。

官玉琴倒是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遇上宋锦颐，“不知宋贤侄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原来是伯母啊？”宋锦颐一副刚刚认出她的模样，“我还以为这里进了强盗了，连君家小姐都敢绑。”

官玉琴一听，保养得当的面容顿时一僵，好不容易才扯出几丝笑意，“小萱与我斗气藏着不愿回家，我想她想的厉害。这不，刚刚得知她的处所我就来了，可她还是不愿与我回家。她父亲也说了，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绑回去。”

君萱却只是睁着蓄满泪水的眼眸，望着他直摇头。

宋锦颐在犹豫，宋家与君家是世交，为了官玉琴的女儿得罪官玉琴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况且，她是她的母亲，她能把怎么样不成？

见他并不想淌这趟浑水，官玉琴展眉一笑，“至于这几日陈家少爷对小萱的照顾，还往宋贤侄帮忙转告，他日我必定会登门道谢。”

说完，示意家仆带着君萱离开。

君萱被迫一步步靠近门外。

眼看着要和宋锦颐擦肩而过了，他却没有丝毫要救她的打算。

正当她绝望之时，胳膊被人从后抓住，“慢着。”宋锦颐突然开口道。

“贤侄还有什么事吗？”官玉琴见他抓着君萱的手，似乎想多管闲事，口气不禁有些重了。

宋锦颐却回头对着她一笑，“伯母不要担心，我无意插手君家的家事，我不过是要替一个人来传句话。”

“我果然没看错你！”君萱甩开他的手。“若你真是陈恺的好朋友，就不该这么对我。”

宋锦颐却也不在意，“你这话说的我倒有些不懂了，你是君家大小姐，绑你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她会吃了你不成？”

君萱偏过头，“……我会死的。”

宋锦颐却以为她是在发大小姐脾气，根本没放在心上，“有人要我给你带话，他说你的愿望，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帮你实现。”

君萱一怔，却听官玉琴催促道，“既然话已经传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然后就吩咐家仆道，“带小姐回去。”

君萱不再挣扎，走在家仆前面。

临到门口，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别了，陈恺……

眼前一黑，家仆竟拿了黑色大斗篷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宋锦颐看着消失在面前的人和车，久久都回不过神来，他为什么会有不好的感觉？

会死？不过是母亲绑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君萱在床上一趟就是三天，这三天她想的最多的就是陈恺。她原本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如今能让她重新开始的就只有陈恺。可是嫁给陈恺，就算是以前，母亲也不会轻易同意，更何况如今她撞破了她的丑事，她肯放她走吗？

君立林见君萱对着满桌子她喜欢的菜却只是有气无力的挑着碗里的饭，有些担忧。问道，“小萱，怎么胃口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君萱心里难受，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没睡好身子有些累。”

官玉琴闻言低低一笑，放下手里的筷子，“怕是心里放了人，思念成灾了吧？”

闻言，君萱猛地抬头看她。

官玉琴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对君立林说道，“萱儿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她的终身大事了？”

君萱偏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君少白，似乎是感受到她目光中的不安，他抬起头来对她淡淡一笑。

君萱这才安心。她虽是恨他屈服于母亲的淫威，但若说最疼她的，最能让她依靠的人，也只有他。如今，她若是想离开这里，也就只有他能帮她了。

君立林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如女儿家被提及婚姻大事一样低着头，以为她是在害羞，“是啊，都是大姑娘了。小萱是不是有中意的对象了？”

官玉琴捂唇一笑，笑容中颇是惆怅，“可不是吗？你不在的几日，我不愿她去见他，她还与我发了好几天脾气，说不定到现在都还在怪我。”

“哦？”君立林转头看君萱 “还与你母亲发了脾气？我倒要问问小萱中意的是哪家公子了。”

君萱有些僵硬的抬起头。“是……”不知为何到了嘴边，她竟不知如何开口。

似乎是看出她的犹豫，君少白对她轻轻地点头。

官玉琴的眼波在两人之间一个流转，心下便了然，开口道，“不就是那宋家公子宋锦颐吗？”

君萱骇睁着圆眸看向官玉琴。

对上她的眼光，官玉琴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整个上海市怕是没哪个姑娘私底下不喜欢他的，”

“我……”没有。君萱的话还未说完，君立林就已经开口，“真的是宋家小儿吗？”他大笑了几声，转头看向君萱笑意更甚，“前几日世文还与我提及过此事。当时我还觉得那宋家小儿名声不好，怕小萱受了委屈就直接拒绝了。没想到还是我妄作了小人，看样子我得……”

“父亲。”君少白打断他的话，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又被官玉琴接过话，“小萱的婚事可是终身大事，宋锦颐是不错，可是我觉得那陈家少爷也不错。人虽是荒唐了点，但也文质彬彬，相貌家世也都还算的上上等。”

君少白皱眉。

“你是说陈名扬的独子陈恺吗？”君立林有些疑问道。

君萱面带希冀的看他。

却不料，得到官玉琴的首肯，君立林竟想也不想就摇了头，“那可是有名的浪荡公子。我听说他最近迷上了百夜门的歌姬，还花了重金为她购置了小院。这样的人怎么比得上锦颐呢，锦颐虽然“艳”名在外，可从来不会做这种败坏门风的糊涂事。你怎么会说这种人不错？”君立林微微有些恼怒的瞥了官玉琴一眼，“小萱的一辈子可不能让这样的人糟蹋了。”

官玉琴做恍然状，“怎么？陈家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吗？我见他生的不错，待人也是极好的，还以为是个良人呢。”随即有愧道，“小萱，母亲对不起你，竟还准备撮合你和‘那种人’。”最后几个字故意加重了语气，君萱明白她这是在示威，她和陈恺是不可能了的。

她看了看一脸苍白的君少白，见他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心下发冷，面上却笑了起来，“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母亲该是最了解的，怎么还泛起了糊涂？”

官玉琴脸色一僵。

见她没了刚刚的嚣张，君萱转头看向君立林，“对了，父亲，您不在的这些天我发现……”。

官玉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哦？发现什么了？”

君萱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其实我不想说的，但是……母亲却以为我喜欢宋家少爷，要将我嫁出去……”

“难道你不喜欢那宋家小儿？”君立林皱着眉反问道。

君萱摇摇头，“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

“我不能说，不过……”君萱微微一顿，扫了一眼从一开始面色苍白再到现在面色淡然的君少白，她忽的低头用双手捂住腹部，“我怀孕了。”

官玉琴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可是又掀起了狂风，怀孕？

“什么？”君立林不可思议的喝道，“还未出嫁怎么就……是谁的孩子？”

君少白看着她，面上的情绪并无太大波动。

“自然是我自己的孩子。”君萱笑着看着自己的平坦的腹部，“父亲，您要做外公了。”

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开心不起来。君立林掩下心底的怒气，“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若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我可以考虑一下让你们成婚。”

君萱摇摇头，“您不会同意的。”

见谈判不成，君立林又不愿与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发脾气，就转了头看官玉琴，“我不在的这些天你怎的就不管一下她，还未出嫁就怀里孩子，这叫她以后如何做人？”

“不可能……”官玉琴看向君萱捂着的腹部，“不过是几天而已，怎么会……”话刚出口君立林就从她话中听出了漏洞，“你真让她和男人鬼混了吗？

官玉琴知道君萱在竹园小筑住过一段时日的人早被她处理干净了，可不能在她这里出了纰漏。

“不过是和朋友出去玩了几天。”官玉琴解释道。

“玩？有这么玩的吗？”君立林指着君萱的肚子。

官玉琴哑然。

君立林又对君萱劝慰道，“既然你不肯说是谁的孩子，那就将孩子打掉。君家容不下没有名分的孩子。”

“可是父亲，我会死的。”

“不过是个孩子，怎么会……”

“您也不能失去我吧？”就像她不能失去自己的孩子一样，这也算是一种反面的威胁。

君立林自然也听出来了，顿时脸色有些不好，“你既不愿意打掉孩子又不愿与我说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该不是想一个人将孩子养大吧？我绝不同意！”

君萱摇头，“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找一个真正爱我的人。”

“可是你怀着别人的孩子，哪个男人会去爱你？”

“若是有呢？”君萱坚持道。

“不……。”可能。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君立林突然觉得这样对自己的孩子说话有些残忍。

“父亲，不如我们来做个约定？只要您对外宣称我不能生育，若是到时候还有人愿意娶我的话，想必那就是真爱了吧？到时候无论是谁，您都不要阻止好吗？。”

官玉琴这才明白这个一直都活在君家羽翼之下的女儿到底打的什么注意，况且不论她怀孕是真是假，她至少是在为自己搏一个机会，一个与陈恺在一起的机会。

不过那个陈恺就真的值得她如此不顾自己的名节吗？

君立林突然有些不懂这个女儿了。“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了结果会比你未婚先孕更严重你知道吗？”

“我知道。”君萱没有迟疑，随即她看看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君少白，“哥哥，你说应该会有人愿意娶我吧？”

君立林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君少白点点头，“会有的。”

“你也要跟着瞎闹吗？”见他点头，君立林有些生气，“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家的名节有多重要吗？”

“父亲，妹妹既然坚持您何必不相信一回？”君少白反驳道，“妹妹若是不能生育想必那孩子的父亲也不会无动于衷。”

君立林沉思一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父亲是答应我了？”君萱欣喜道。

君立林点点头。

却不想官玉琴闻言猛地站起来，“胡闹！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若是阿猫阿狗都来说要娶你，你也嫁吗？”

“有母亲在，怕是那些阿猫阿狗难得走进君家的大门吧。”君萱的话堵的官玉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小萱怎么的和你母亲这样说话，还不快给你母亲道歉？”君立林喝道，“没大没小，不过一个星期没见怎么就变得一点礼貌都不懂了？”

君萱却只是捂着肚子站起身来，“田嫂……”

原本被支出去的田嫂远远听到君萱的喊声，小跑了进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我有些不舒服就不下来吃饭了，每日按时将饭送到我房间就可以了。”君萱说道，末了还不忘加了句，“我最近看到荤就觉得恶心，每日给我单独做几个小菜就可以了。”

田嫂闻言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坐在主座上的君立林，怎么好好的要单独到房间里去吃呢？却只见君立林皱着眉，点点头，“按小姐说的做就行了。对了，去将华晋请来。”

华晋，中医世家华安生的独子。三年前他留学国外学习西洋医术，学成后归国现在主要在研习中药，针灸。因与君少白交好做了君家的家庭医生。

田嫂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君萱一听，心下一紧忙朝君少白看去。君少白却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求助于他一般，他朝她微微点点头，起身。“父亲，还是我去吧。正好我这几天身体有些不适也想让他看看。”

“身体不舒服？”君立林仔细打量他一番，确实比上次在家时瘦了好多。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有时会感觉有些头晕乏力，吃些药应该就会好的。”

君立林并不苟同，“怎么对自己的身体这么随便，叫华晋给你好好看看，若是生了病早点治疗才是。”

“嗯，知道了。”君少白拿了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转身的瞬间还不忘向君萱递了个眼色，不要担心。

君萱微微弯了唇，却在看到官玉琴若有所思的眼神后蓦地冷了脸。“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去休息了。”说完，径直上了楼。

君立林看着她匆匆消失在楼口的身影叹了口气，“真是宠坏了她。”

官玉琴赞同道，“还不是你说女儿要娇养，现在倒好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在我印象中小萱是个极孝顺懂事的孩子，现在与你这样怕是你做了让她伤心的事吧！”

官玉琴一听，整个人都僵硬了。抬头却只看见君立林正好低头喝汤，“有时间多和小萱交流一下，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会害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不成。”

官玉琴闻言冷冷一笑，随后才淡淡说道，“可不是，虎毒都还不食子，难道人比那猛虎还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