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
田怡然对韩成龙的评价一直是:肚里没墨水,脑里全是水。意思是说:韩成龙读书少,没文化;做事冲动,管头不顾腚。
说韩成龙读书不行倒是客观事实,当年,韩成龙在这方面出的洋相着实不少,其中一件便是:有次组长家来了朋友,喝酒时让韩成龙去当陪客。席间说得亲热,那朋友对韩成龙客套道:“有空光临寒舍……”这韩成龙以为“寒舍”就是姓韩的家,当下开口道:“韩师傅,咱们还是一家子来,干了这杯……”他的组长当时差点笑喷,使足了劲方才憋住,差点背过气去。
这事儿后来有朋友跟韩成龙当面求证时,哪知韩成龙面不改色、没打顿儿便说:这事有,是我干的。不过接着韩成龙却又撇着嘴说:往后要是再听到田怡然说这事,你就替我问他一声:你田怡然倒是肚子里墨水多,有文化,那你怎么把个好好的陶瓷厂给弄哗啦了?那你怎么干那些狗干人不干的事?你的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那朋友听韩成龙舌头后边藏着话,自是向他探听,韩成龙便揭起田怡然的老底来。
田怡然以前本在省城一个单位工作,那时他的确是个人物。人长得帅气,又有能力,能写会说,很得上司喜欢,不到三十,便当上了区工业局的副局长。本来田怡然春风得意,仕途畅通,却连绊了几个跟头,跌了个头破血流,原因就是作风问题。他跟女下属亲热时,让人堵到了被窝里,还不是一次,不是跟一个。那时候作风问题可不是小事,所以,被发现一次,家里闹个鸡飞狗跳不说,还让革命群众揪出来批斗一阵,小头爽了大头难受。每当这时,田怡然就后悔得不行,痛哭流涕,恨不得撞墙。可事儿风平浪静之后,却又旧病复发。结果再被发现,又让人批一顿。几次之后,上峰看他实在是死狗扶不上墙去,便把他下放到了一个小工厂里。这回,田怡然真是后悔了,痛不欲生。想来想去,全是自己下面长的那玩意儿惹的祸,越想越气,越气越恨,最后一咬牙,解开裤带,掏出那玩意儿,放到桌子上,举起了斧子,他要一了百了,对这让自己犯错误的小东西来个斩草除根。可就在斧子斩落的一刹那,他那玩意儿一下抽了回去。田怡然一把揪住那玩意儿,狠狠打了它一个耳光,点画着它骂道:你不是不怕呀,怎么就不改呢!
田怡然的确是从省城调到和祥来的,事儿有些蹊跷,可整个故事的可信性却是不高。单说一样,田怡然武力批评教育自己那玩意儿当时肯定无人在场,他也肯定不会往外说,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所以,一般人都认为韩成龙跟田怡然有仇,这事是他编排出来败坏田怡然的名声的。这田怡然平日里虽是见了女同志显得亲热些,可怎么会做那样的事,顶多就是个“妇女之友”。作者之所以违反小说写作的和规矩,将无关紧要的事插叙在这儿,只是想让那些吃饱了没事干、闲得蛋疼,又缺心眼的朋友作一下考证。
下面言归正传。田怡然一般把另两件事作为韩成龙是个亡命徒、愣头青,做事管头不顾腚的证据。
一件是替他兄弟出气的事儿。
那一次,正在开班前会,徐忠波灰头土脸地推门走了进来。身上满是土,嘴角带着块青,鼻子上还挂着血道道。
众人吓了一跳,围上来七嘴八舌问究竟。
徐忠波带着哭腔对众人说:早晨骑车上班,让一辆小车挂倒了,倒也没摔个轻重,谁知那司机不仅不赔不是,还破口大骂,他回了句嘴,那人挥拳便打……
徐忠波还没说完,韩成龙便跳了起来:“那舅子叫啥?哪里的舅子?”
徐忠波道:“有人认得他,说他姓王,是县上刘副县长的司机。”
众人还在发呆呢,韩成龙已是阔着嗓门叫了起来:“他娘的,没这么欺负人的!”说着,回身从墙角抄起一条米把长的锣纹钢往外便跑。
徐忠波是韩成龙的师傅的儿子.徐师傅活着时,待韩成龙不错,人前人后总说韩成龙早晚是个人物,爷儿俩很有感情。师傅临死时,拉着韩成龙的手嘱咐,他儿子徐忠波胆子小得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头,让韩成龙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多关照他些,别让人欺负了。当时韩成龙在师傅面前拍得胸脯嗵嗵响,满口答应下来。这徐忠波做事娘娘们们,不大像个站着尿尿的爷们,韩成龙与他不大对脾气,可韩成龙很讲义气,一直把师傅的嘱咐记在心里,平日里有个大事小情,都主动出头替徐忠波摆平。因此,在陶瓷厂,徐忠波虽然是个软柿子,可都知道韩成龙这个浑身是刺的仙人球在他背后戳着,谁也不敢随便去捏。谁知今天却吃了这么大个亏,韩成龙顿时气炸了,提了家什便要去拼命。
韩成龙的班长、组长几个看事不好,一拥而上,将韩成龙死死摁住。韩成龙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松开我,有事老子扛着,与你们无关!不给那个姓王的脑袋开花,我不姓韩!”
众人有的拦,有的劝,有的喊,有的叫,车间一时乱得像梁山好汉乱打架子鼓。
正闹着,田怡然正巧打车间门口走过,听到动静不对,便跑进来喝住了众人,问明了情况,对韩成龙说:“你凑什么热闹?怎么啥事都少不了你!”
“贼骨头狗仗人势,不给那舅子开瓢,他就不知道欺负人不行!”
田怡然黑起脸训斥道:“你这个韩成龙,就知道跟这个玩命跟那个玩命,你有几条命?惹出事来谁负责?年轻人遇事沉不住气还成?上面有法律,下边有组织,你瞎掺和个啥!”
几个人死命抱着韩成龙不放,嘴里也附和着劝说,韩成龙方才停了挣扎。
田怡然道:“行了,这事由我来处理。”然后对窝在墙角打哆嗦的徐忠波道,“跟我到办公室来。”
田怡然心中透亮,刘副县长分管工业,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打刘副县长司机的屁股,无疑便是打刘副县长的脸,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这老鼠舔猫球蛋的事儿绝对不能做,因此拿定主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事儿摁下去。他在办公室里连劝加哄带吓好一通说,把徐忠波安抚妥当,又将韩成龙的头儿叫去吩咐道:“给我好生看住那个惹事的太岁,上班时间别让他出门,要是出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然后又派人到韩成龙的家里,对他父母说了一通缘由,让他们下班后看住儿子,别让他到外边惹事,这事儿才算挽上了疙瘩。
因为这事,田怡然后来常对人说:“韩成龙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东西,上来那一阵敢拿烧火棍捅天爷爷的眼珠子。那一次要不是我老田将他死死摁住,肯定闹出大事来,八成就蹲了监狱,哪会有今天?”
其实,这事背后还有事,田怡然根本就不知道。
那天,徐忠波出了田怡然的办公室,到了车间,见韩成龙黑着脸在个角落里坐着,便上前叫了声:“龙哥。”
韩成龙问道:“怎么弄的?”
徐忠波道:“田书记让我歇两天,还批给我五十块钱治伤。”
“我是说他打算怎么弄那舅子。”
徐忠波却说:“龙哥,我看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咱倒霉吧。”
韩成龙一听这话,顿时瞪起眼来,大了声道:“什么?你装熊了?”
徐忠波长叹一声,劝说起来:人家的后台硬,咱们招惹不起,厂子也有难处;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气风平浪静。那样子,倒像是韩成龙挨了打,受了委屈。
韩成龙平常最瞧不起没骨头少胆气的人,听了徐忠波这番话,火腾地升到了脑门上,咬着牙问:“哪就吃他这个亏算了?”
“吃亏是福,吃亏是福。”徐忠波陪着小心说。
“屁!”韩成龙怒喝一声,一脚踹过去,徐忠波哎呀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来,韩成龙抡起拳头朝着他的脊梁便捶,连打边骂:“你他娘的还算个站着尿尿的男人?吃亏是福,怎么不让人把你打死!像你这样把脑袋钻到裤裆里,有什么活头?丢师傅的脸……”
众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见徐忠波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韩成龙红胀着脸连打带踹,急忙上前拦住。班长喝道:“韩成龙,你小子这是干什么?”
徐忠波站了起来,捂着肚子道:“没事,没事,龙哥跟我闹着玩呢。”
韩成龙却指着徐忠波的鼻子直着嗓门吼道:“死狗扶不上墙去,往后你就是让人捣了蒜,老子也不管了。”骂咧咧地走了。
班长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真是吃饱了撑的。”
谭明却长叹一声说:“恨泥不成钢呀。”
这事过了几天没动静,田怡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直当事情就这么了了。可韩成龙却没罢手,一来他觉得那个打人的家伙狗仗人势,欠管教。二来也觉得徐忠波吃了大亏,不管怎么说对不起死去师傅,这口气到底咽不下去,因此,他吩咐几个铁哥儿悄没声地打探消息,将刘副县长的司机王得一的情况摸个一清二楚,临了,想出了主意。
一天下午,王得一到东关小学接放学的儿子回家,儿子出了校门,王得一迎了上去,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笑嘻嘻地道:“接儿子呢?”
王得一看这人面生,直当是没记住的朋友或者也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便也说:“是呀,你也接孩子?”
“不是,我来找你。”
“找我?你是……”
“我就是你前不久打了的那个人的兄弟。”
王得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瞪大了眼问:“你……你想干嘛?”
韩成龙仍然笑容满面,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上前走了两步,伸手抚摸了一下王得一的儿子的脑瓜儿,亲切地说:“你这儿子长得真精神,真白生,真好玩,真……”
王得一变了脸色,看韩成龙那笑带着些狰狞,咧开的嘴里满是獠牙,心里一紧,不再搭话,拉了儿子回身便走,走去十几步去,就听到身后边韩成龙高声吆喝道:“走好!”
过了两天,王得一又接儿子回家,进了楼洞,便听到有人咳嗽一声,抬眼一看,楼梯中间坐定一人,正是韩成龙!
王得一顿时汗毛竖了起来,一把将儿子拉到了身后,问韩成龙:“你要干什么?”
韩成龙笑嘻嘻地说:“不干什么,我随便走走来,正巧就到了你这儿。”
“你……”
韩成龙两眼直盯着王得一的儿子,道:“你儿子着实不错,不过得小心呀,最近听说不少小孩出事,可不要让他独自一个人在外边呀,一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出了事可就没法活了。”
王得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脸上没了血色,定定地看向韩成龙,韩成龙也定定地看着王得一,两个人眼睛对眼睛瞪了半天。
突然,王得一跪了下去,说:“兄弟,我那事做错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不管孩子的事。”
第二天,王得一提着礼物,亲自上门给徐忠波赔情道歉,还让田怡然作陪请了一桌,给他们说和,这事方才了了。
这件事,田怡然常常拿来作为自己深入细致开展思想工作的成功案例,可是对事情的真正缘由和来龙去脉,却一直蒙在鼓里,就是陶瓷厂里知道底细的也不多。这事韩成龙的嘴巴子一直挺严实,就是对徐忠波也没露过一个字。只是过了大半年,一次喝酒吹牛时韩成龙才对谭明、吴加胜几个哥们儿露了实底。当时,几个哥们儿听了,差点掉下下巴骨来。他们自然是高度评价了韩成龙讲义气、抱不平的英雄行为,对韩成龙这次一改往日点火就着的爆仗脾气,而是棉花包针——柔中有刚,不用武力单靠威慑就大获胜利的行为,更是佩服。吴胜利说自己这次六体投地,谭明说他要抠出眼球子相看。几个人马屁拍得五彩缤纷,一致认为:韩成龙有勇有谋,智勇双全,将来一定能干成大事。
听了众人这一通夸,韩成龙很是享受,更是土地爷打喷嚏——神气无比,拍着胸脯说,自己要是生在战争年代,至少也能混个师长旅长干干。吹罢一通牛皮,又有几分得意地对几个哥们儿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拿下姓王的小子吗?”
谭明几个只是摇头,伸长了脖子催他快点传授成功秘诀,韩成龙一脸骄傲地过了半天,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山神爷操蚂蚁——使的是细工夫。”
第二件是买西瓜的事,这事田怡然知道的倒很全面。
那天,陶瓷厂的车去成青县送货,需要个人押车。这本不是韩成龙的活儿,可也巧了,平常干这活儿的王黑子那天请假,厂子又正好停电,田怡然要组织政治学习念报纸,本来开会是个休息的事儿,大多数人都出个耳朵,坐在那儿打盹儿。可韩成龙是个属猴儿的,向来坐不住,一开会就小蝌蚪害头疼——浑身难受。他曾声称:自己当年要是个地下工作者,让军统捉了去,灌辣椒水、上老虎凳、使美人计,全都不招,可要是让他连开三天会,他就什么都说出来,所以那天一听有活儿,韩成龙倒高兴起来,逃了会不说,正好出去转转,因此便自告奋勇前去跟车。这活儿平常都不大愿意干,有人自愿伸头,王国金自然高兴,也没多想,便点了头。韩成龙逃出会场去,还“遭到”厂长的表扬,欢欢喜喜上了路。
去时一路无事,货送到,韩成龙与司机老张交代好,便往回返,路上在一个去处,老张停了车,说要买几个西瓜回去。
成青县是个西瓜产地,几乎家家户户种西瓜,那儿的西瓜又大又甜,远近闻名。瓜熟时节,瓜农便在公路两边摆开摊子,堆的西瓜小山似的,向过往的车辆行人售卖。
韩成龙自然也愿意,两个人遛遛跶跶进了瓜市,到了一个瓜摊上,老张蹲下,与卖瓜的老头了讲了半天价,又敲打观摩了一阵,最后却没相中,起身要到另外的瓜摊上再转转,谁知那老头子这时却像多情的恋人,上前一把扯住老张的衣服,死活不让走。意思很明白:此摊是我开,此瓜是我栽,只要问了价,好孬都得买。
老张与老头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吵了起来。不多时,老头子的增援部队到了,男男女女十几号人,吆吆喝喝、骂骂咧咧。男的声称要侵犯老张的亲娘,女的摆出要命就买瓜,不买就要命的架式,威胁要把老张的脑袋拍出西瓜瓤子来。攻势十分浩大,把个老张吓得脸上没了血色,往日里倍溜儿的嘴巴子,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这边炮火硝烟战况正烈,那边韩成龙却倚在一辆手推车上,垂着眼皮吹起口哨来,一曲“甜蜜的歌儿甜蜜的歌儿嗨喽喟”吹得悠悠扬扬,悦耳动听,好像对身边发生的世界大战压根就没看到。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的战场上,优美的口哨声成了背景音乐,别有一番趣味。
老张撤退到了韩成龙的身边,拖住他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低声骂道:“韩成龙,你小子节骨眼上装熊呀?”
韩成龙没言语,只是一伸手把老张拨拉到了身后去,继续尖着嘴吹他的“甜蜜的事业”,直到那几个人逼到了眼前,才猛地一撩衣服,“唰”一下从后裤腰上拔出一把尺把长、明晃晃的尖刀来,那伙人吃了一惊,不由后退几步。
韩成龙把那刀子在手里滴溜溜一转,却垂下眼皮,修理起指甲来,那模样极像个女士在仔细地抹着指甲油。
敌方一个年轻人骂了一声,下腰从地上摸起一块半头砖,朝着韩成龙砸过来。
砖头响着,眼看就要落到韩成龙的脑门子上,只见韩成龙手一抬,寒光一闪,“咔”地一声响,那砖头硬生生地被刀劈成了两半,落在了脚前。
那几个人“啊”地叫了一声,又往后退了几步。
韩成龙眼珠子猛地翻了起来,露出大半个白眼仁,满是煞气,一步一步地向着扔砖头的那小子踏过去。手里那刀,抛起来,接住,再抛起来,又接住,然后玩杂技一般在手里滴溜溜转了起来,当头火辣辣的阳光落下,在刀面上弹起来,闪闪烁烁,倒让人觉得凉嗖嗖的。
那些人全都变了脸色,知道遇上了不要命的,还是个会打的,顿时便由军事围剿变成了战略撤退,由武装斗争变成了和平演变,由动手的小人变成了动口的君子,退出老远去,又站在那儿爷呀娘呀屌啊蛋啊地骂了起来。
韩成龙却没追杀,只当没事一样,拐了个弯儿,到另一家摊子上买了四个西瓜,把刀子往一个瓜上一插,与老张一手托着一个,大摇大摆上了车,走了!
老张佩服得五体投地,把韩成龙往死里夸了一路。
韩成龙自然十分得意,拔出刀子把玩起来,说:“他奶奶的,还想讹咱爷们,眼珠子真长屁股上去了。”
老张说:“你把刀子收了,我瞅着瘆得慌。”
韩成龙冷笑一声:“今天算他们识相,他们要是真敢上前,老子就给他个利索的。”说着,一挥刀,“咔嚓”一下,把驾驶室台上放着的那个西瓜从中间剁成了两半,老张一哆嗦,差点把车开进沟里。
回到厂里,老张添油加醋把事儿传扬开来,韩成龙临危不惧,单刀买瓜,简直就成了智取威虎山的杨子荣,他那帮小兄弟更是把大拇指挑到韩成龙的鼻子底下,谭明还编了一首打油诗来歌颂韩成龙这一光辉事绩:
龙哥成青去出发,
公路旁边买西瓜,
刀子一亮一声喝,
众人全都叫了妈。
这事传到田怡然跟王国金的耳朵里,两人的确全吓得叫起妈来,私下里议论:这要是真动了刀子,那咱们这当头儿的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韩成龙这小子真是个惹事的主儿。
田怡然道:“韩成龙呀,分明就是个盲肠。”
“盲肠?啥盲肠?”王国金脑瓜子一时转不弯儿来。
“盲肠这东西,在人身上平常没丁点儿用处,可它要是一发炎疼起来,就要了你的命!”田怡然答道。
王国金越琢磨越有道理,越琢磨越佩服,临了一拍桌子,道:“老田,你可真是老太太的肚皮。”
“啥老太太的肚皮?”
“道道多。”
最后,“盲肠”与“老太太的肚皮”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