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脆弱的生命

我们的队伍脚步匆匆一直向前出发，一刻都没有停留，一刻都没有停歇。绕过一段弯路，爬过一段坡度，然后是下坡路。越是向前，越是会听到很多人说话声和呐喊加油，然后看到各种灯光在山的一边晃动。似乎可以感受到很多人正在忙碌，听到从前方走出来的乡亲说，救援工作正在紧张进行着。

于是我们加快脚步，争取早些赶到现场，争取早些投入到救援工作当中去。队伍很快速前进，一路小跑差不多半个小时，绕过一段转角的村口小路，隐隐约约中看到了一片废墟。

不远处看到橙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接着微光，拿着机器一路搜索着。还有挖掘机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还有脚步踩在泥塘里发出闷坑的声音。现场忙碌着，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互不干扰。但偶尔会听到一段塌了一半矮墙边上有人喊：“这里有人，他还可以说话，你们快来。”

然后几个人就跑过去，弄了个简易的担架把人抬出现场，往救护车里送。

瞿队长向在场指挥领导汇报，表示已经做好救援工作的准备。可从现场看来，从时间看来，现场不适合用警犬进行搜救作业。因为从山底冒出的水在不断增多，现场从泥地变成泥潭，人类可以适当进入，可我们犬类就不一定了。所以现场指挥领导让我们分组在现场周围进行搜索作业，并强调安全第一，有情况随时要报告，不能擅自行动。接到工作指示后，我们开始忙碌的工作。

在我看来，现场就一股泥土和房屋潮湿的怪味，倒塌房屋残余部分基本上嗅不到人体气味。即使找到和人体气味关联的东西，也只是那些没有来得及带走的衣物和带走时候惊慌散落的物品。

强子打着手电筒，我走在前面嗅探着，试图想找到或者发现什么。一个小时以后，两个小时以后，我们还在寻找，还在搜索，可我们似乎很努力才找到一位被矮墙和门板压住的老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迅速报告和通知医务人员把老人送上救护车，这下总算是不辜负自己那么认真的工作。继续耐心细致的寻找着，其他同事也发挥了自身优势，在为救援工作出一份力。

现场走了一遍又一遍，能走的也走了，能去的都去了，能找都细致的寻找，不放过任何和蛛丝马迹和角落。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现场指挥领导让我们暂时退出现场休息，让其他地区的警犬工作人员继续搜索。毕竟警犬搜索具有一定时效性，为了能够达到更好的工作状态，必须是要轮换着开展工作。所以我们暂且退下，并没有代表工作结束。这只是刚刚开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我们离开现场。到了一处离现场有将近一公里废弃的沙场等候下一步指示，沙场边上有无人居住荒废的小屋，我们就坐在房屋门口。房间没有门，电筒照射进去，里边黑压压一片，没有光，地上很多被以前主人丢弃掉的物品，散的七零八落。

强子和猎人，还有大队所有人都靠着房屋的墙。大家都没有说话，估计是饿了。下午时候没有吃饭，然后一路上赶过来，到现场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当中。现在闲下来，肚子就叽里咕噜开始响。不过荒郊野外，没有商店，也没有泡面。所以也就忍忍，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天空也是漆黑一片，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放眼望去，看不清远方。强子关掉了手电筒，也看不到眼前。黑暗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我们也没有说话，我只是静静地坐在强子脚边。坐累了，就趴一会，趴着累了，就坐一会，或者是在周边适当的走走。总之就是睡不着，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下一秒钟会不会再次赶往现场。所以不敢睡着，在这样的环境里，睡意基本全无。

强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起身站了起来。随后又重新靠了回去，都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还在怀念着在贵定野外训练的那段日子。有时候我也会想念那段艰难而又难忘的时光，想念让我热得中暑的训练天气，还有傍晚夜风中飘来西门麦溪河畔水藻的味道。后山植物的丛林，警犬基地中午十二点暴晒的阳光，还有训导员忙碌着给小伙伴们洗澡的那些场景，还有整齐列队，老巫、杜敏、张晓蕊等还在的那些日子……想想那段时间，想想都是美好，想想那就像是一场电影一样地令人心生怀念。

其实，我们眼前何尝也不是一幕剧情，只是没有剧本描写的那么生动而已，只是没有人物设定的那样煽情而已。不过一切都是真实，每一刻都是现场直播，没有彩排，也没有穿帮，更不会有重新再拍一遍。强子靠在墙边，似乎已经是浅浅睡去。可我依然没有睡着，而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远处传来机器的声音，当然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样一个夜晚，我们在黑夜中静坐，任凭夜半凉风在耳边吹过。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不知道被东西刺疼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天亮了。看到不远处的泥土马路上，不断有车辆进来。不断看到穿着迷彩服的战士扛着军铲列队集合，然后一路小跑往现场方向前进。我们依然坐在废弃房屋边上，等待着指令下达。利用空余时间，强子牵着我到处溜溜，看了看附近的地形地貌。顺便方便一下，憋了一晚上也怪累，也顺便训练下。

我们六个小伙伴在离房子不远处空地上来来去去找地方方便，这一刻大家似乎都得到了解放。不过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二十分钟后又要乖乖回到废弃房子那里呆着，时刻准备着。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来面对现实，准备着以高度集中精力来等待下一步工作的开展。

约半个小时，强子他们接到指令，让立即赶往救灾现场。于是我们也是一路小跑过去，一公里多的山路，五分钟左右就赶到现场。在现场不远处的空地，我们看到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衣服，行李箱，还有小孩子玩过的玩具，还有没来得及穿走的鞋子。

一堆杂乱沾满泥土的物件，还看到刚刚在几分钟前被救出的孩子，可惜已经失去了幼小的生命。只看到他瘦小的身体，用白布包裹着放在木板做成的简易担架上。静静地没有听到嬉戏的声音，只听到现场忙碌的声音。也没有看到那稚嫩的脸庞，只看到在救援中那一张张疲倦得没有血色的脸。

这一刻也许他（她）真的就睡着了，永远睡着了。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刺疼，鼻子已经酸到发麻。如此幼小的心灵也被灾难带走，真是太无情无义了。

强子他们看着眼前着荒凉的场景，都不敢说话，只是都沉默着。似乎都不愿意看到这样凝重而又悲惨的现实，可终究还是现实。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认真细致地开展工作，争取找到被暂时掩埋的生命体，因为生命是脆弱的。

我看到那睡着的孩子，心底也很不是滋味，除了难受还是难受。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无能为力，愿一路走好。我们能够做的就是认真的搜索，找出存活的生命体，为他们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