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倭贼犯华山河泣血（三十九）

城边的树林里牵出马，志远一跃而上，吃了些锅盔干馍，喝了点水，肚子里能好受些。

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丫洒在他脸上，似乎在一天之间，亲人离别的痛苦让他苍老了许多，脸上的天真与稚气也不见了分毫。胡茬从脸上长了出来，让他看起来一副西北汉子的粗犷模样。

他回过头看了眼朔县城，眼中平静，并未起波澜，只是那复仇的冷意却更加肆虐了些。

白绫六尺在他身后正迎着风猎猎作响，志远回过头向远方望去，脸色坚毅。

“驾！”他大吼一声，马鞭便重重抽在了马儿身上。

马儿嘶鸣了声，便扑腾着蹄子飞快的向前方跑去，留下一段烟尘在身后起落。志远背上的大刀，在阳光下正闪着耀眼的寒意。

秋日的朝阳明亮苍凉，将阳光洒落在土梁子上的枯草与树木间，唢呐的咿呀声响渐渐远去，仿若一阵风似的回响在身后。

朔县城外的大路上空无一人，没了绿色装点的山梁看起来满是土色的厚重。马蹄声在土色流转里格外清晰，志远的身影，宛若一名奔赴沙场的出征将士。

约莫快中午的时候，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大片的黑云笼罩在天空，只留下几条缝让阳光亮苟延残喘着。

志远一路追寻着鬼子行进的痕迹，进了朔县城外的林子，便没有再走大路，而是沿着小路警惕的寻着。

翻过了一座土坡，天色愈加阴沉，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微微皱了下眉头，却感觉有些渴了，无奈的咽了口唾沫。正当一筹莫展时，看到坡下正流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志远心里一松，吆着马就赶了过去。

秋日溪水凉爽，志远来不及往水壶里灌水，迫不及待的就拨开浅洼里的枯草，趴在水面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解了渴，趁着水流清澈，他忍着痛解开了缠在手上的白布，血已凝固成了干痂，他皱着眉活动了下，放在水里洗了起来，溪水遇血变的微红，向远方缓缓流去。

又好好的洗了把脸，整个人也清爽了不少。志远拿出水壶，看着水流，灌了起来。

溪水咕咚咕咚的进了壶里，微风吹着枯草沙沙的响着。志远蹲在溪边向远方望去，只见群山被黑云笼罩，怕是又要下一场大雨了。

几声鸟叫从山梁上传来，在阴沉的天空下，婉转凄哀。风声中，隐约间似乎有人在哭泣，是个孩子的声音。

志远心里咯噔了一下，摇了摇水壶，看到水灌得差不多了，连忙站了起来，一边拧着壶盖儿，一边四下张望，细细听着。

是个孩子的哭声，不远处的林子里，似乎有人家户的房子。

他挂好水壶，朝着林子看了一眼，跃上马朝人家户奔了过去。

孩子的哭声已经沙哑，也有些有气无力，在安静的山野里，传出了老远。

志远在村边儿下了马，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底的悲凉又一次浮现出来。一个庄稼老汉被硬生生的刺杀在大树下，血染红了树干，在沉暗的光亮里透着丝丝寒意。还有个中年汉子，被剖胸挖腹，肠子流了一地。整个村子全然是一副被洗劫后的场景，志远忍着心里的悲痛，朝哭声传来的屋子走了过去。

“娘，你醒醒，醒醒呀，娘——”孩子的哭声从屋里传来，嗓子已经哭哑了。

志远皱了下眉头，在门口顿了下，夺门走了进去。

那孩子听到有人进了屋，害怕的缩成一团，躲到土炕边上，脸色惊恐的看着杨志远，眼泪从脸上刷刷落下。

土炕上躺着一个农家女人，衣衫不整，下身的裤子也被扒掉了，脖子上一道深深地血口子，一大滩血印红了布单。她大张着嘴，眼睛圆滚滚的睁着，已经死去多时了。

志远心里悲痛，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看着瑟瑟发抖的孩子，朝前走了一步。

孩子瘦弱，皮包骨头的样子，又往墙后挪了挪，泪痕在脸上格外显眼。

志远看着孩子害怕，便停下了脚步，从嘴角挤出些许笑容，“娃，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娘是怎么死的？”他看着孩子，眼中满是怜悯。

孩子依旧害怕，睁着大眼睛看了志远一眼，眼泪从脸上滴滴滚落，“被，被穿黄衣服的人杀的，俺爹死了，俺爷死了，姐姐也死了，家里就只有俺活下来了。”他战战兢兢的说着，小脸上满是悲伤。

志远看着心疼，往前又走了两步，将孩子从地上扶起，“别怕，我不是坏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将手搭在孩子肩上，脸色平静的问着。

孩子睁着泪眼看着他，有些好奇与疑惑，用黑黢黢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那群人来的时候，俺娘把俺藏在了水瓮里，我躲了大半天，肚子饿了才出来的。可是，家里的人都死了。”孩子看着躺在炕上的母亲，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志远看着心里难受，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便只好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走到孩子的母亲身边，不忍的替她穿好衣服，手划过她的面庞，替她闭上了眼睛。

日本鬼子罪恶的嘴脸又一次在他心头留下了印记，让仇恨更深了些。

志远看着炕上的孩子母亲，将孩子拉到炕前，“跪下，给你娘磕三个头。”他哽咽着冲孩子喊道，孩子噗通一声跪地，冲着炕就拜了下去。

志远环顾了屋子的四周，除了些简单的家具外，再无他物。孩子瘦骨嶙峋的跪在地上，个头不高，看样子又八九岁的样子。已是深秋，可孩子却还穿着件没袖的褂子，破烂的布头上，打了不少的补丁。

待孩子从地上起来，志远浑身打量他一眼，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怕是好久没吃东西了。

“肚子饿吗？”他看着孩子，眼中满是可怜。

“饿。”孩子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盯着志远，炯炯有神。

“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两天了。家里的粮食早吃光了，俺爹就上山挖野菜，刨山药吃，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俺娘说，只要人活着，饿不死就成。”孩子眨巴着眼睛，有些无力的说着。